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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童年

2019-11-12周寿鸿

火花 2019年3期
关键词:大缸澡堂咸菜

周寿鸿

火红的锅膛口

锅灶,是故乡的根。过去在乡下,再清贫的人家,也不能没有锅灶,有口锅往灶台上一放,生活才有滋味。回乡的人,都会先看一眼家里的烟囱,如果有一道炊烟正在袅袅升起,再疲惫、再烦闷的心情也会踏实平静。

离乡经年,我每每想起老家,就会想起家里的锅灶,还有坐在锅膛口的童年。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出生后的第二年,父母从大家庭搬出,来到村子东头建了三间茅草屋,又请来师傅砌好了灶台。当一缕新鲜的炊烟冒出,在村庄上空飘荡开来,四邻们就知道,村里又多一户人家了。

老家的锅灶在东厢房,有一大一小两口锅,中间还有一个小汤罐。小锅烧水煮饭,大锅烧菜兼煨猪食。菜烧好盛碗后,就放水煨猪食。第二天中午,刷一下锅又用来烧菜。在那时的乡村,猪是庄户人家的宝贝,过年的开销全靠它了,猪是有资格和我们共用一口大锅的。

我放学回家,总是先去锅屋,到汤罐里舀一瓢温水,咕咚咕咚喝下肚,然后才放下书包。这时,母亲已经在灶台前忙碌了。米饭刚刚做好,溢出阵阵热香。她打开饭锅,铲出一块锅巴给我。热烫焦脆的锅巴,诱得我肚里有一千条小虫在蠕动。我接过锅巴,边嚼边坐到锅膛口,开始帮母亲烧火。

锅膛口堆积着柴火,春夏是稻草、棉花秸,秋冬是麦秸、树枝和杂柴。草垛离门口不远,柴火不多了,随时可去抽几捆补充。烧火时,先用穰草引火,然后覆上树枝或秸秆。我记得最好烧的是麦秸,一点就旺,火光熊熊;最好玩的是棉花秸,在火塘里噼啪作响,炸出一朵朵小小的焰花。而稻草,虽是当家柴火,却很让人头疼。在江淮一带,春夏天阴雨连绵,稻草垛经常起潮发霉。草塞少了,膛火易熄,草塞多了,烟就会从锅膛口倒流出来。等烧好了菜出来,小脸已被熏成了黑包公,只有一口牙是白的。

锅膛口跳动的火光,映红了稚嫩的脸庞,把童年的时光照得通红透亮。这也是多数乡村孩子的一道家庭作业。那时,父亲在乡农具厂上班,平时的农活主要靠母亲操劳。从田里收工回家,她就得赶紧做饭,免得我们挨饿。所以,去锅膛口烧火,是我逃避不了的差事。

柴火是锅膛的粮食,我坐在柴火堆中间,抽起一束束草或树枝喂进去,看火花卷动着舌头,将它们咀嚼,消化成灰烬。积灰多了,锅膛就像生了胀气病,变得有气无力。于是每过几天,我就会用淘火耙清出积灰,让它重新有好胃口。

烧火久了,我渐渐喜欢上了灶烟的味道,锅膛成了玩伴。我变换着花样逗它,有时恶作剧似的猛添柴火,让它噎得难受,有时又故意一小把一小把地送,看火花一副馋咪咪的模样。这时,母亲的声音就会穿过烟囱壁:“好好烧火,别贪玩!”

夏秋之季,蚕豆老了,玉米熟了,山芋收获了。这时候的锅膛口,变成了快乐的烧烤箱。我用火钳夹起几颗蚕豆、玉米粒,伸进灶膛里烤,不一会儿,蚕豆爆了,玉米粒开了花。我一边烧火,一边品尝着香喷喷的爆蚕豆和爆玉米花。烤山芋要复杂一些,先在膛灰里挖一小坑,将山芋埋进坑里,过一会儿要翻一下身,否则就会烤焦。菜烧好了,山芋也有了六七成熟。锅膛的火熄灭了,但还不能取出山芋,得再焖一会儿让它慢慢熟透。到了时间,用火钳夹出山芋,拍拍灰,撕开皮,芋肉金黄发亮,油汁欲滴,香味四溢,浓浓的芋香让我至今回味悠长。

后来,随着生活条件改善,我家搬到了新庄台,煨煮猪食的大锅退出了灶台。我离开家乡的时候,村民已经纷纷用上了煤气灶、电磁炉、热水器,传统的锅灶要么成了摆设,要么拆除,离生活越来越远,渐渐成了一个记忆。

一口锅膛,熬冬为夏,煮春为秋,化开了世事沧桑,照亮了我的成长,也见证了家乡的变迁。岁月悠悠,我仍然怀念老家的锅灶,怀念坐在锅膛口的童年。一次次梦回老家,母亲依旧在灶台前忙碌,我坐在锅膛口,被温暖的火光映红了脸。

有味的腌咸菜

早年在乡下,谁家没有几口大缸呢?在屋檐下或者院子里,各家都站着一口陶瓷大缸。缸有半人多高,敦实厚重,外壁涂着黄釉,内壁是黝黑的陶底。这口大缸,至少有半年的光阴是闲着的。遇到下雨天,雨珠滴落在缸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一天天过去,它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声不响,似乎被人们忘记了。

秋末冬初的一天,这口大缸终于醒了。某一个晴天,各家开始刷洗大缸,然后将缸反扣在院子里晾晒。腌咸菜,这是乡下人家的大事。大缸空闲了半年,就为了这时派上用场。到了这个时节,稻子归仓了,蔬果退场了,春小麦、油菜也播下去了,曾经无比热闹的田地,变得冷清下来。进入冬闲,村人只剩下一件事:腌咸菜。

要说,谁家不腌咸菜呢?“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是乡村千年不变的传统。在我的家乡,称腌咸菜为“腌大菜”,可见咸菜的地位之重要。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我家院子里也有一口粗瓷头号的腌菜大缸。大缸为乡间土窑烧制,虽然笨重,但结实耐用。一大缸的咸菜,差不多是一家人半年多的吃菜。

我家腌菜,主要是大青菜,其它品种除了萝卜,极少。这种菜的菜梗肥白颀长,菜叶青翠阔大。矮的可达大腿,高的几及人腰。大青菜嫩时,田间的瓢儿菜长得正旺,比它更加鲜嫩,所以它很少走上餐桌。入冬后它长老了,只能作腌渍用。在我的记忆中,大青菜就是专门用来腌咸菜的。

母亲将大缸用温水刷洗了好几遍,然后擦净晾干。大缸变得光亮起来,敲一敲,发出脆亮的回声。这时候,父亲已经将田里的大青菜挖下,一捆捆挑回了家。大缸在晾晒时,大青菜也被一棵棵洗净,挂在晾衣绳上晾晒,接受阳光的抚摸。只需一两天,它们半脱了水分,就可以用来腌渍了。

童年的记忆里,腌菜是一件非常有仪式感的事情。大青菜见不得冻,太阳落山后,母亲将它们从绳上取下,堆码在木盆里。腌咸菜既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我们家腌菜,都是父亲来做。母亲将一棵棵青菜切分成两片,然后递给他。他将菜顺着身子,整齐地铺在陶缸里,铺一层菜就撒一层盐。盐是粗盐,专门用于腌制咸货的,所以又称大盐。父亲赤脚跳进缸里,每铺两三层,就用脚使劲踩踏结实,然后再铺。慢慢地,木盆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大青菜,被一棵棵铺到大缸里,随着父亲的踩踏,汁液被挤了出来,变成咸卤水。在灯光下,我看着父亲在大缸里踏呀踏呀,就像舞蹈一样,感到非常好玩,却没有留意到,父亲一次次弓腰铺菜、撒盐、舀卤水,一次次使劲踩踏,已经满头大汗。

一缸大菜铺到了缸口,父亲跳下了大缸,拿一块木板盖在上面,又用两块大黄石压实了,让咸菜浸润在卤水里。此后的日子里,石头下沉,卤水溢出,母亲过几天会搬开石头,掀开木盖,舀去多余的卤水。一两个月后,咸菜腌好,就可以开缸食用了。

有人说,腌咸菜不就是把菜放到缸里,用盐渍一下吗?其实,不同的人家,腌出的咸菜味道是不一样的。手艺好的人家,腌出的咸菜梗色如金,叶子微黑,咬一口,咸香宜人,酸嫩可口。

一到下雪天,我们家就天天喝咸菜汤。冰雪封冻的日子,所有的菜蔬都绝了迹,只能依靠咸菜度过,咸菜的味道飘散在各家的餐桌上。俗话说“腌一缸,吃一年”,这一缸咸菜,从年底吃起,到了来年春天还在吃。现在,一年四季新鲜蔬菜不断,我家已经好多年不腌咸菜了。但那些曾经和咸菜相依为命的日子,依然流淌在岁月的记忆里,让心中充满了温暖。回想起来,家的幸福,就是冬日里一棵咸菜的味道。

温暖的元宝澡

“有钱没钱,洗洗过年”,春节前,大人小孩都要洗个澡。在老家,浴室称为澡堂,除夕这天的澡叫元宝澡。早上四更头,天还未亮,男人们便从四面八方涌进澡堂。走南闯北的人回乡,都先去洗把元宝澡,洗去一年的疲惫,期盼来年的好运。

过去,村里有两家澡堂。一家在庄心河东大桥北的高庄台上,主人姓姜;另一家在大桥东南的沿河边,主人姓郑。秋后九月,两家澡堂相继开门营业,直到来年五月才会歇下来。大锅炉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从漆黑的烟囱口翻滚出一团团白烟,弥漫在小村的天空。年底归来的游子,远远地看到村庄,嗅一嗅飘来的熟悉的烟味,胸臆中的乡愁顿时烟消云散。

姜家、郑家两家澡堂,门前都立着根木柱,用来挂红灯笼。灯亮了表示开业,如果不点灯就是停业了。傍晚,澡堂的主人各自从院子里走出来,一手提着红灯笼,一手握着长长的叉篙,点上红蜡烛,再用叉篙将灯笼挂在木柱上端。霎时,河北、河南两道灯光暖暖地晕染开来,照亮长长的村街。

到了除夕这天,天才麻麻亮,两家澡堂的主人,一个从庄子东头跑到西头,一个从庄子南头跑到北头,挨家挨户地吆喝:“洗元宝澡啦,洗元宝澡啦!”

走进澡堂,外室有一小间,放置一排长椅,方便女眷给小孩脱衣服、穿衣服,坐等里面的男人出来。进了大通铺,靠墙是一溜的长靠椅,供客人脱放衣服。墙壁上方有一排楔子,跑堂的举起叉篙,将客人的上衣挑起挂上墙。浴客脱光衣服后,每人领一条毛巾,穿上木屐“呱哒、呱哒”地进了凉池子门。凉池子旮旯放一只尿桶,中间有两张大条凳,供浴客擦背或休息。擦背师傅也脱得光光,腰间扎一条大毛巾,给浴客敲腿、敲背,噼噼啪啪的敲打声很有节奏。热池子里分三个池,最外边是温水池,中间是热水池,温水洗澡,热水烫脚。最里边的是蒸气池,可以躺在木头花格上蒸热气解乏。

洗后出澡池,门口老虎灶边的桶里放着热毛巾把子,跑堂的给客人身上擦水、擦汗。之后,浴客到大通铺穿衣出门,也可进里间的雅座,或躺或坐,喝茶抽烟,聊聊家常。

小时候我家很穷,全靠父亲在乡农具厂微薄的工资养家。父母很节俭,平时都是在家烧水洗澡。但是每年除夕,在忙完各项过年准备贴好了春联后,父亲都要带我去洗元宝澡。

有一年我们去得很晚,澡堂都快要“刷池”了。澡池里充斥着浓厚的汗腥味、尿臊味,水已经粘糊糊的,上面漂浮着一层肥皂沫。好在那时并不嫌脏,照样跳进澡池美美地泡上一会儿。泡过澡,用木杓舀水冲一冲,我们父子俩互相擦背。父亲先给我擦,他用大拇指夹住毛巾的一角,绕上几道,手就变成了一块搓背布。我并不喜欢父亲擦背,他下手重,把我的皮肤擦得生疼。随后,我来给父亲擦。他弓腰趴着,胳膊支在腿上,露出宽宽的脊背。我用小手细细地擦着,从颈部向下,一行行,一道道,一遍遍,擦着擦着,发现他竟然睡着了,发出粗重的鼾声……

当我和父亲走出澡堂时,星星布满了天空,新年已经到了。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年的元宝澡,记得辛苦了一年的父亲在澡池里舒服地睡着了。

明亮的罩子灯

新学期开学了,我和妹妹一起去学校。妹妹小我两岁,我上三年级,她上一年级。放学回家,惊喜地发现堂桌上多了一个物件。

我知道它叫罩子灯,生产队长的儿子跟我是同学,有次喊我去他家一起做作业,曾经看到过这种灯。它的形状有点奇怪,下部像个倒扣的碗,中间是个圆肚子,再上面是铜质灯头,套着个两头细中间鼓的玻璃筒。“这是罩子灯,好贵呢!”生产队长的儿子麻利地取下灯罩,点燃灯芯。我看到,灯头四周有四个具有弹性的爪子,灯罩往上一插,就被固定住了。好亮啊,生产队长家的堂屋都给照亮了大半边,比我家的煤油灯明亮多了!

我家一直用的是煤油灯,村里多数人家也一样。罩子灯要花钱买,而煤油灯都是各家自制的。在墨水瓶瓶盖中间钻一个洞,插上薄铁皮卷成的小圆管,将棉纱搓成的灯捻从小圆管穿过,下端浸在瓶中的煤油里,点燃上端的灯捻就可以照明了。

煤油灯灯火如豆,在风中不停地摇晃着,照亮一方小小的空间。我趴在灯下做作业,母亲在一旁纳鞋底,或者缝补似乎永远也补不完的衣服。过一会儿,灯有点暗了,她就用针挑一下灯捻,灯捻突突跳动几下,又亮了起来。

现在,家里新添了一盏罩子灯,我和妹妹都开心得又蹦又跳。

1979年9月,父母下决心买了罩子灯,因为两个孩子晚上都要做作业,煤油灯不管用了。

有了罩子灯,我们家的夜晚明亮多了。我和妹妹围着灯光读书、写作业,母亲在旁边纳鞋底或补衣服,做木匠的父亲或者在一边抽烟,听我们朗读课文,或者敲敲打打着他的木料。等我们作业做好了,母亲就转一下灯头的旋纽,让灯光暗一点,省油。灯芯烧的时间长了,会结出焦黑焦黑的“瘤子”,冒出一股黑烟,把玻璃罩熏黑。所以每天早晨,母亲都会取下灯罩,用剪刀剪去灯芯上的黑瘤,然后用筷子夹着布,细细擦拭灯罩,擦得透明锃亮。

有了罩子灯,我们家也多了许多笑声。我和妹妹对着灯光做手影,小狗、小鸡、猴子、小兔子……通过灯光的折射,墙壁上变幻出各种动物的形状。秋天,小蛾虫围着罩子灯飞,有一些跌进灯罩里,发出啪啪的声音,让我们的童心怎么也想不通,这些小虫为什么一定要往火里扑呢?冬天,屋外的风穿透土坯墙缝隙,发出呜呜的声音。过去的煤油灯怕风,一吹就熄了,而现在,罩子灯能够防风。我们看着火苗在灯芯上稳定地闪亮,心里是满满的温暖和幸福。

罩子灯陪伴我们兄妹度过了童年和少年,一直到1987年,我家才用上电灯,那时我已经考上县城的师范学校,妹妹也去了镇上的高中。三十多年过去了,罩子灯早就远离了人们的生活,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但罩子灯照亮的一个个夜晚,在我的记忆中依然清晰而明亮。那一盏小小的罩子灯,点亮了家的亲情,温暖着我的人生。

快乐的落谷

节气到了谷雨,农人就再也离不开土地了。大人们都在犁田耙地,准备一场千年不变的农事——落谷。

这是农事最为繁忙的一个时节。到了这时,雨水增多,不再贵如油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清明前后泡早稻,谷雨前后插满秧,这是我们老家的俗语。在乡下,落谷是件大事,该种的都要及时下种,错了季节就荒了一年的收成。在过去,每年落谷前,村里要举行敬神仪式,祈盼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有些人家还不忘给祖宗的牌位上一柱香,在闲了大半年的木犁杖头贴一张红纸。

俗话说“秧好一半稻”,落谷之前,要先打水耙田、整平、增施农家肥,然后浸种育小秧,一直到犁好田插好秧,才算告一段落。这个时节,田里有着忙不完的活儿,除了下种育秧,还要打棉花钵、点花生、种玉米、栽山芋,庄稼们就像一群顽皮的娃,扎堆闹着出世、生长。父母起早贪黑,白天的活忙不完,晚上还要顶着月亮继续做。至今,我还记得儿时的农谚:谷雨时节种谷天,南坡北洼忙种田;锄地深到犁沟里,防治虫害要仔细;移栽小苗进田地,能争一时是一时。

小时候,我很喜欢落谷,村庄、田野到处人欢马叫的,快乐,热闹。谷雨还没到,我就准备好了想要播种的种子,一小包一小包分好,只等落谷。我问母亲:“到落谷了吗?”母亲说:“还没,早着呢!”过了两天,我又去问母亲:“现在该落谷了吧?”母亲敲敲我的小脑门,笑着说:“你急什么,到了就告诉你。”

落谷时节,我跟在大人身后,屁颠屁颠地跑来跑去。明晃晃的犁铧掀开了尘封的泥土,散发着新鲜的气息。我赤着脚,在田埂上、在犁出的耕地里奔跑,脚趾踩在潮湿、酥软的泥土里,凉凉的、痒痒的,好舒服。有时,还会踩到被翻出地面的蚯蚓、蝼蛄,它们扭动着小小身躯,惊慌地逃窜,让我开心得哈哈大笑。

有时,我也跟随母亲,去给小秧浇水,给棉苗上肥。细密的秧苗棉苗在风中招摇,充满生长的喜悦,我学母亲拔去池中的稗草,盼望着它们长大长壮。多少年以后,当我回想起童年时的这一幕,不禁心中发笑:在父母的眼中,我不也是新生的秧苗棉苗吗?

除了播种秧苗,父母还去家里的自留地,栽种下蔬菜瓜果的种子或幼苗。我给自己争取了一小片地块,也跟在后面,播下葵花、葡萄、西瓜的种子。小菜园是我的乐园,每天放学后,我就会去菜园里,看看它们长得怎样,从冒出第一粒小芽,到长出了第一片嫩叶,开出了第一朵小花,结出了第一只果实,每一次发现,都让我格外兴奋。夏秋之季,菜园里的瓜果熟了,一个个成了我的美味零食。谷雨这个播种的节气,在我幼小的心里扎下了根。每年的落谷,我都会种下小小的希望,并伴随着作物们一天天地长大、开花、挂果。在一年年的四时更替、草木春秋中,我也从童年走进了少年。

谷雨时节,布谷催春忙,小麦渐抽穗,新茶也上市了。大地春暖花开,鸟语花香。地气在升腾,生命在蓬勃,收获的希望在农人的心中跳跃。

如今,机械代替了耕牛,抛旱秧代替了插秧,种庄稼再也不用牛耕手种了,但那遥远的落谷和春耕依然是心中的念想。

我仿佛听见从故乡的田野,传来轻脆的赶牛响鞭声、哗哗的犁铧翻土声、乡亲们欢快的秧歌声。一股股潮湿、清鲜的泥土气息飘来,这是故乡在召唤我:时节不等人,该抓紧落谷了……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童年岁月,想起母亲轻轻一敲我的脑门,笑着说:“你急什么,落谷到了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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