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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馈赠(组章)

2019-11-12张东

扬子江诗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平桥布谷鸟泥土

张东

蟋 蟀

整个夜晚,你将空旷叫于胸口,高尚的一夜,我悄声匍匐于草地上。

整个夜晚,你拥有你的灵魂在克服夜晚的魔鬼,你是一个非常有胆识的朋友,敢爱,敢恨。

黎明降临,你背着无上的光跳进草丛,到彼岸去,或者返回巨大的森林中。

不是说,你要攀爬高山吗?去寻找唯一的歌喉,在山岗,你会俯视一个无知的世界,在须臾之间,你会叫我,我也不是我,我是另一个世界。

不是说,你在准备渡船的棉被和粮食?到了另一处,或者海中央,那里充满鲜花,还有蓝色的水波。你要在那里成家立业,修建蓝色家园。

当我们被时间腐蚀,每一个骨头都充满钙的痕迹,石头露出光阴的锈。混沌中,你是谁?我是谁?谁是谁?

我们曾在何处见过?听谁唱过歌谣?又是谁在为夏季谱曲?谁在夜里呼叫你我的名字?风声吹拂,大地陷入一片沉寂中。你我各自在途中,谈起一生无所事事的过错,深感愧疚。

布谷鸟

清晨,雾气向上升,光辉打开屋口的通道,你的歌声打开春天的门。

我在门内,抬头侧耳倾听你的鸣叫,花朵从春风中张开口唇,许多并没有如你所愿。

少女的水晶裙也被你打动,到河中拾起鹅卵石,那双手我曾经抚摸,温柔、纯洁。

她的眼睛,一首如凫水的诗歌;她的嘴唇,高昂的洞口。

布谷鸟向着春天生长,田野上的禾苗长大,它将变为金黄的秋天,硕果累累,秸秆上有许多乳房在歌唱。

风中,你将听到回声但你依旧看不见,无论回头或者走下去。

布谷鸟在枝丫的头顶上,从梢头飞进灌木,许多快乐你不得而知。那个戴红花帽的男孩,你听见了吗?

你只会见到风吹草动,流水潺潺,在桥头那属布谷鸟的少女在捣衣服,桃花飘过,她的头上粉红色的云朵。

很多岁月过去,布谷鸟依旧会来,而穿水晶裙的她和属布谷鸟的歌喉的她早已不在。那个桥头,无端陷入另一片悄声中。

喜 鹊

寻找伟大的寂静,天地华宇之间,你我皆来自一处而归于一处。

你在岩石圈中,你的头颅高于一切生活;我在俗世,找一个有你的石头踮起脚尖,看众生于须臾之间。

你我皆有高尚的语言系统,你的出自于森林,我的出自集市。风很有平等之心,并没有偏袒我们的声音:在静和喧之间。

我将跳出村庄的牢笼,到另一处去。我始终都在奔跑,乐此不疲地陷入巨大的光阴的旋涡中。

你在山中自由飞行,高过树枝的手臂和头颅。人间皆在你的脚下诞生,我试图追寻着一切源头。

喜鹊兄弟,只要低于天空,我们都将陷入无声的

僵局,面对长江黄河,以及身后的厚土。

蚂 蚁

渺小的骨节都充满诗意,黑漆的身影努力行走,搬运星辰和泥土,在风雨交加之前建造房屋。你我皆在这时间的宇宙中。

越过树枝,挺过山丘,在腐朽的洞中安居乐业。

我曾见过这样的军队不畏艰险,不怕雨水的强权,也不怕上天的制裁,它们一拥而上,大胆取材,修筑工事,没有任何武器和工具,那些黑脚就是最尖利的,可以洞穿世界。

我曾见过它们分工明确,脑子灵活,如果有兄弟在水中不幸遇难,它将独自拖着它们的尸体,寻找墓地,直到它倒下之前。

胸有慈悲的蚂蚁,大智若愚,怎可为自己偷生而忘记苦难的缔造者。它们在向上苍反抗,即便毫无意义,也要为众生寻找出路。

黄昏,我敲动碗筷,落下的残食盼望你来寻,你曾带给我快乐的童年,我不慎踩死了你的兄弟,如今一碗粮食奢求你的原谅。

夜晚,我在窗边,我的路灯一直开着,直到天明,我投入一个愧疚的黎明中。

蝈 蝈

风使你快乐,在林中净土的眼皮上,你的声带使得森林和谐,你在林中的树枝上重新获得新知。

高尚的诗意没有语言的插入语,你在,所有的语言都在乐音中集合;风声经过轻轻摇曳的树梢,树上有多少绿叶,你的身上就有多少重生,每个夏季,我们的童年都来找你的清脆。

在我的窗前,有父亲栽种的一棵李子树,你在其中弹奏夏日的和弦,这无上的音乐,我静静听,不敢打扰。否则,我的手指就是充满罪过的火种。

你曾留在妹妹的日记里,她说,你是纯洁的微笑,绿色的风。

你有多重颜色,仿佛季节有许多种,我们的心情也有许多种,悲欢离合皆和你没有关系。

我和爱你的人聊天说地,每一次的表达她都欢欣,她像我的妹妹那样,不在乎尘世烟火。

而我们就在尘世,你看我,我看你,她看他,他看另一个,我们成为流动的河水,一生都在寻找爱和恨,出生和墓地。

土 地

江山无限。我祖先在长江上游建造房屋;墙的高低参差不齐,我们的衣食住行,劳动皆出于其中。

黄河的涛声滚滚,泥土混合而成的巨浪,仿佛烙印着华夏大地的名字与祖先和我们的幸福。

清晨,我站在山岗上接受苍天的洗礼;晚上,我坐在树下,说出月亮对我们的馈赠,而星垂四野,闪耀祖先的光芒。

我的父亲是农民,母亲是农民,我也是。我在土地上抓泥土吃,那是小时候,母亲插秧的季节。

闪电和风声交加的时候,春雷一响,母亲的锄头会动,父亲的犁头叫醒老牛并追赶着;村里忙得热火朝天,从鸡鸣到将近傍晚,道路上听到牛儿们喘息的声音。

泥土容纳了腐烂和死亡,也培植了五谷杂粮,养活了我们的嘴唇。当我满腔热血,骑马踏遍平川的时候,我脚下的土地如此幸福,仿佛母亲给我的安慰。

山河万里,我走进又走出,这些年,脚去天山,心却渐渐想起了归宿,想起生我的平桥的泥土。

我就是那个叫张东的小男孩,我向着东方出生,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请一个僧人起好了名字。

太阳还未出来,我就率先抵达平桥这个地方。我在这里度过童年、少年、青年,我也将度过我的老年,父亲早替我想好了归宿。他的理论来自“千山万水,万物生长,落叶归根”。

我每日面对早晨、黄昏、夜晚,我面对平桥和自己。有蜻蜓于水面,蝴蝶在我母亲的菜园;有蝌蚪聚集于水中,我的瓶子禁锢和缩小了小生命的天地。

万物更替,一切皆有序来。我来,我时常梦见自己在飞,这常常使我幸福和害怕。母亲安慰我,我在长大。多少日夜过后,那个叫张东的孩子已长大成人。

我出走平桥,母亲每次都会送我并挥手离别,还没等我远行,她就转身,双手遮掩眼睛。我一个人到远处,她会抽时间来看我,问我东西南北,主要问我吃、喝、住、行。我和父亲很少谈话,三言两语全由母亲转达,她像一个传声筒,一种介质在我们之间幸福并快乐着。

我慢慢处于奔波中。在赫章,在贵阳,在深圳,在成都,在宇宙的流动中,高山矮小,土地短窄,你我不值一提。怀疑使我陷入虚无,现实使我坚定不移。我对一切充满好奇,无论星月之下,还是银河之外。

我的语言住在平桥,我却只身在外。我的名字被父亲刻在祖父的墓碑上,每时每刻,母亲在家,我的族谱里都有她:张门蔡氏,我无法为她修改,遵照祖训,我们不得不各自回到长长的谱系中,做各自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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