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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诗歌刊物主编连云港诗会作品展

2019-11-12简明,孙思,张晓雪

连云港文学 2019年1期

祥 云(外一首)

简 明(《诗选刊》社长)

忠言逆耳,天大如心

怎样把它们种活,种植在一起

上花果山,是否祥云挂彩

不看天,看猴子的脸色

便知哪里云厚,哪里云薄

祥云,携带雷电、时速和箴言

花果山上的花果,远比人工喂养的

草木,多愁善感!山上的

小猴子,它们时常眷顾人间

但老天一变脸

好兆头就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跑得无影无踪了

世上有无坦途?在《西游记》外

是否有一条通天大道

或者遭遇闪电,或者遭遇惊雷

凡夫俗子们能否上天入地?

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天

这些人会啃光天上的

花果和树皮

在连云港观海

在连云港观海,如翻晒一条干鱼

潮讯,内外夹击。涡流藏得最深

海面经过一整天的日照,静如草原

欲壑不是在凹陷,而是凸起

巨澜钻进深海,像飞奔的烈马

钻进天际。蹄尘之上,颠扑不破的

是赎罪的心

惊涛骇浪远非最大的海事

鲨鱼,远非人类的天敌

大海爱盐更恨盐,因为摆脱它

远难于分解它

盐,给了大海筋骨和爱憎

一些忘恩负义的水睡着了,还有一些

正在醒来。盐,是彻夜不眠的

海面,每天都在翻天覆地

新旧交替,它不一定新如初生

或许它,源自昨天的一场

革命,或许一次分娩

像自己身上的病灶:源自身体

有人设法,逃离现场

海水,击溃了一些人的意志

在连云港观海,如翻晒一条干鱼

前有明暗句,后有阴阳人

水帘洞

孙 思(《上海诗人》副主编)

洞口,以水悬壶

水伸展一寸,我的目光抬高一丈

洞外,草木向荣,风水却不在此处

贴近,溅湿的衣袖如雨

像儿时那个渺远的梦

离传说不远,离我更近

就像此时,明媚的阳光和如雪的飞帘

相互拥抱,如同我们的少年和中年

两个不同色调的人生,消失和溶解

九月,万物都在成熟

很多游人从山的别处走向这里

也有很多人从这里走向山的别处

走向这里的人,他们的衣服披着阳光

脸上充满憧憬,离开这里的人

他们的表情如水,宛如童年

水叠着水,岁月叠着岁月

来去匆匆的人,有的向北,有的向南

只有水帘外的月亮,澄澈着

将那个古老的故事,那个上下翻飞的身影

倒映出来,让后来人

为他始终,虚席以待

娲遗石记(外一首)

张晓雪(《莽原》副主编)

石头怀孕。生命微微起伏时,

一段苦是暂时的。经过的人止步,

欲听它内部冥冥吟唱。欲看那

脐带绷断,阿耨达,池身战栗。

一并承受,一匹身怀绝技的小兽

和它半疯的神情。

它被遗忘,又一无所知地

被放入神迹构想。生活狂妄成

一千次轮回、一万里沟壑,

都像是真的。此时,一个小孩儿

雀跃,迫不及待地说出

心里话:我相信这块石头的故事,

还没来得及发生。

山槐摇曳,与流水一起响彻。

有人一边言欢,一边喊着:小心!

两块巨石很深地捏紧了它,

陷入持久而冷静的沉思。

偶尔,它也做梦,这个长度被

称作费尽心思的光阴。

仿佛一个受尽孤独的圣者

无前程、无限期地卡在半空

默默赎罪。

水帘洞记

无话可说,无仇可记。

它专注的样子,如同

还在苦等,那个安定天下、

烟尘一缕的行者,一个

习以为常的

亲人。

它纷乱,像粉尘

虚化了喧哗与悲情。

它宁静,日夜流淌的

一行白、一行轻,

如不食人间烟火的

云层,只听诸神祈祷,

不知石头遭遇月色时,

有过多少躁动与

喘息。

眼前,一对恋人与它,

彼此打量。

两个好看的人,

欲复活一只猴子的

行踪而突然跃起,

穿帘而过。我独看,

他们不可思议地

闯入了它身后,那个

又暗又旧的

伤口。

现在,这个一丝不挂者,

看上去原封不动,

只是腰身被时间

反复擦亮后,继续

一意孤行地冲涤燥热的

俗世。

在连云港花果山

龚学敏(《星星》诗刊主编)

在齐天峰,东胜神洲古典的素鸥,

把啄细的佛号,碾成雾,

被风吹成,石头的粮食,

食一粒长一年,

直到大海不停地向岛屿堆积出的盐,

咸成刀的山径,收获,

一颗猴子的庄稼。

毛公碑在徐州的铁路枝上分叉,

越过苍梧,

把果实硕大在花果山的籍贯中。

现世的我,被水帘,把影子

锯开,随也不是,不随

也不是。

像是吴承恩涂黑的第八十二枚果,

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

那些因,如走不出海面的鱼。

银杏是唐朝上岸时踩的脚印。

顽石奔跑的姿势,比帆饱满,

水果用朝代的秩序,

摆成戴着金箍的道具。

海面陈旧,辽阔的古风,

像走路的水晶递来一粒驯服的石子,

姓氏们纷纷伏法。

板栗熟了,

我只能嗅到人群在大地上着装的念想,

不能,

悟空。

风吹来那些亲人般的名字——重访连云港

高兴(《世界文学》主编)

仅仅走了几步

海就突然出现在面前

我凝望着海面

三十五年的时光

绿皮车满载的记忆

在一朵朵波浪中苏醒,闪烁

海其实一点没变

可近旁的城市已难以辨认

我真的来过此地吗?

我一遍遍地发问

总有一缕缕风在执着地

吹来那些亲人般的名字:

墟沟,新浦,灌云,花果山……

失散太久,兴许唯有悟空

能帮我一一找回

曾经的青春的印迹

在水湾,在岛屿,在沙滩

在玉女峰

或索性在空气中

安海茵的诗

安海茵(《诗林》副主编)

连云港的云之一

海是黄海

岛是开山岛

倾斜的风掠过鸥鸟的翅翼

它一再地在我的镜头里踉跄

仿若命运的失重

我猜想飞行不需要什么秘籍

每一只鸟恪守它自己的行程

正如与诗歌亲近的人

他们的背景只有天空和海洋

我猜想 就是这样的海水

阻隔了未可知的时光的峥嵘

连云港的云啊 是如何温柔地巡礼

星空中每一颗星星的轨迹

就是如何蛮横地偷走了一对夫妇的整个青春

连云港的云之二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

我已经回归北方的粗粝的野风

数日来见到的面孔渐趋模糊

他们的眼睛覆盖上松针和积雪

那天晚上遇见的星星

一颗也看不到了

星星也会迷路吗?

星星的疏密是否是刻意的布阵

恰似人们含蓄的抒情

我想我不是一个人在夜行

我听得见远处流云敲打世俗的回声

夫 妻(外二首)——致王继才王仕花

谢克强(《中国诗歌》执行主编)

假如她是那一面五星红旗

他就是那拂动旗帜的风

让庄严的五星红旗猎猎飘扬在

东海前哨阵地

假如他是横挎肩头的钢枪

她就是枪膛醒着的子弹

让旷远的蓝天和巡逻的小路

到处都写满警惕

假如她是岩缝开垦出的洼地

他就是播在洼地里的种子

让突兀苍茫大海的一座荒岛

充盈生活的诗意

假如他是辉耀海空的太阳

她就是温柔抚慰海岛的月亮

而太阳月亮之间潮汐的歌唱

荡涤岁月的孤寂

爱 让他们相守在一座孤岛上

三十二年 不离不弃

灯 塔

决意站在黑暗里

是要向更远的远方眺望

还是想让迷路者远远看见你

灯塔呵

除了光明

还须在风雨中不会熄灭

而钻石般熠熠的光焰

更是如同信念

不仅穿过一重重黑暗

也提示着危险

不是么

一个航海者 或者船长和水手

总在最迷茫最沮丧时

寻找灯塔的光芒

好看清暗礁 涌流 恶浪

编织的罪恶

不仅如此

谁不想抵达心中的港口

谁又愿意改变前进的航向

迷路的人这才需要灯塔

需要一种信念

指引

灯塔呵

为使迷路者接近真理的大门

你决意站在黑暗里 与大海

孤傲地对峙

老 船

所有的船都出海了

唯有你落下风帆落下孤独

亦如一片枯败的残叶

落泊滩头

舵 已无能为力

折断的桨橹

回忆也已变得斑驳

当年劈波斩浪的风姿

如今安在

远来的潮声

随着声声螺号悠悠飘远

摇落你远航的梦

一只海鸟栖息垂落的帆上

缀满无言的等待

希望 绝望

对于你也许都不存在了

红色吃水线

以及海滩深深浅浅的脚印

量不出你深刻的痛苦

亦如一片枯败的残叶

落泊岁月的滩头

搁浅的灵魂呵

你为明天沉思着什么

连云港册页

李云(《诗歌月刊》主编)

一、花果山

拱手故人大圣在此吗?

或者老孙在此吗

满山危岩都该是他的凝固

身影海涛拍岸,礁石暗碎

金箍棒缩为松针

潜伏岩崖谷底

那位火眼金晴的王呢

苍云背负,圣者在上

避邪的定海神针

一山之伟岸

当下,我又该是谁?

我是一只化为人形的天马

我在寻找牧马人——弼马温

是的,只有他放牧时

我们才自由,他其实也在放牧

他向往的自由

谁来此皆为天马

天马呀!行空

水帘洞之水

洗我尘欲和心火

大圣不在,老孙不在

一批遁为人形的妖魔鬼怪

拾级而上

化马为人,再化人为猴,七十二变化

仅学一变即可渡尽劫难

谁大喝一声

呔!妖怪看棒

锚冢

你没有衣冠,只有筋筋骨骨

如帆影和桨叶是你的衣钵

谁来承继

(仿佛,你的

初生原态和永生之躯,重来没变

我此时,陈述这些干吗

我是泄密者,我浅薄)

一切皆没变,你的信念如初

变得,是海水的咸淡

是风浪的咽呜

帆樯骨拆之声

(我此时,陈述这些干吗

你的欲望让船停风息

停下,停下就没有航程

和彼岸的宿命)

瘦骨伶仃。铁锈的

夕阳颂词

涂满履历的表格和沟壑

死寂弥漫

都知道,号子和渔歌会渲染

面孔的铜色和心跳的隐语

(我此时,陈述这些干吗

只要不说,让大海涨涨落落

潮汛代言)

台风来临前,锚冢没有纸钱的祭祀

老船彻底没有气息

(我此时,陈述这么干吗

一群海蟹或者是远古的深海生物复活

沙滩上,鲜活的痕迹和路径

是梦和黎明的痕迹和路经)

锚冢哗变

一群操矛者向着大海奔跑

不知缘何

船行海上(外四首)

姜 桦(诗人、散文家)

震颤的不是船

是惊天动地的大海本身

是一座座碰撞的岛屿和礁石

是整个大海翻卷的诗篇

交出甲胄,虎鲸的胃

交出一段回不去的断头崖

哦,只有在天空才能看见的大海

此刻,用波浪堆成一片白色高原

海水拍打甲板

它显然是有意

要将整个大海掀翻

所以直接从这片甲板

从离海水最近的地方下手

终止,终止鱼群

终止海浪的汹涌翻卷

终止海平线的飞舞、上升

终止一条龙的来龙去脉

海水拍打甲板!终止

一切可能遇见的事物

独独没能终止那梦里的歌唱

我为大海写下的唯一的短诗

海上日出

用双手围拢住整个大海

不让那一大片火焰

向更远处,汹涌,弥漫

不让那内心的浪头,一次次

被潮水,送走,又撤回

海上观日出,眼睁睁

看着那岛屿沉到海底

那被海鸥叼走的衣衫

所有破碎的浪花,都在

复述夜晚不可重现的经历

反光镜里的大海

在反光镜里看见大海

看见一个疯女子

舞着一把快刀

沿着海岸追赶,一边

削着波浪翻卷的头皮

避开风,雨,浪头

避开破碎的渔网和礁石

反光镜里,一大片

海水,从身后跑来

带着无边的绝望和光芒

弦月张开手臂

一片海湾,一弯弦月

围起一片完整的大海

风顺着海边的树林吹过

带走鸟的翅膀,一直

飞向那大海的边缘

一弯弦月,半个海湾

夜鸟的叫声使大海

获得了片刻的安静

而蓄满波浪的夜晚

只留给我一半的睡眠

花果山

麦豆(《扬子江》诗刊编辑)

昨天

它用春天的鼻子

秋天的肚子

采摘百花和板栗

沿着山间小路

一边喝着泉水

一边写作西游

但今天

除去闲逛和发呆

它无事可做

它用笨重的身体

空空的脑袋

等你远道而来

等你辨认

你仍相信的那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