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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疾病对贾平凹文学创作的影响

2019-11-12杨优美

鸭绿江 2019年22期
关键词:贾平凹肝病疾病

杨优美

在贾平凹患病前后的小说创作中,题材内容变化最大的是两类形象——病者和医者,最明显的是患病后的贾平凹以一个病人的视角在作品中塑造了一个“病象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人们不论是外貌体态还是内在的人性、欲望方面都有各自的病态之处。

《怀念狼》中,描述在城市中生活过了三代的“我”不长胡子而且下巴光滑细腻,像婴儿的屁股。勇猛的捕狼队员最后有的得了软骨病,站不起来,有的得了医生无法治好的头疼病。仅在《古炉》一书中,就出现了十几种疾病。《白夜》里,夜郎有梦游症和多疑症,祝一鹤患了痴呆。

在小说中也塑造了很多缺乏人情味的形象,他们受物欲的驱使,人心变得残酷而冷漠。《怀念狼》中的焦姓夫妻靠孩子碰瓷赚钱,小贩靠活牛取肉方法招揽顾客,《白夜》的邹云,因爱慕虚荣沦为娼妓。还有《高老庄》中的鹿茂活剥果狸子的血腥场景。

性欲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求,在爱情的滋润下,性显得更加纯洁而神圣。然而,一旦剥离掉爱情的光环,所有的性就都被扭曲了,在贾平凹的笔下就充斥着大量变态的性欲描写,无爱的性,无性的爱,泛滥成灾。《废都》中的庄之蝶,在空虚、彷徨的情绪下与四位女子频繁性交中寻找安慰和解脱。因无视爱而对性欲的过分放纵。还有一种是《秦腔》中引生对白雪的爱。引生对白雪是一种畸形的单相思,这种由精神上的压抑到身体的摧残,这种有爱无性的心理扭曲终究演变成一场变态的性爱。

在贾平凹看来病的本质是“天地自然和灵魂契合出了问题”,所以在他的笔下不仅有实实在在的病人,还有看似健康王国里的人性的缺点和欲望的扭曲。它被富于了更多隐喻的色彩,即疾病更多是个体过错或集体罪责的惩罚,它源于过度的情欲、源于放诞不羁、源于对天地自然的不敬畏。因而,对疾病的疗愈也就不仅仅是躯体康复的过程,更是道德层面的自我更新、皈依信奉的过程。这样我们就很容易理解其作品题材中另一类典型的人物形象——医者形象。

1996年贾平凹创作了长篇小说《土门》,此时的他“患肝病十余年了,许多比我病的轻的人都死去了,我还活着,且渐渐健康,我秘而不宣的医疗法就是转毁为缘,口不臧否人物,多给他人做好事。” “心态平和是最好的药。”书中的云林爷是一位神医:他双足瘫痪、貌有乞相,然而医术高明,尤其是乙型肝炎,几乎药到病除,这里当然直白的体现了久患肝病的贾平凹对治好肝病的渴望。然而最重要的在于云林爷是一个清心寡欲、不慕功利又乐善好施之人,所以在贾平凹看来只有医德高尚的医生才配拥有神奇的医术。而在大灾难来临之际我们看到云林爷像一个通体发光的佛像一般安然度过了一劫,可见,在贾平凹看来,人是可

一、题材的选择

以通过不断的行善来逢凶化吉,最终可以到达一种近乎永生的状态,这体现浓厚的佛家思想。在另一部长篇小说《古炉》中,贾平凹同样塑造一位医术高超的人物形象——善人。在这里,贾平凹对疾病有了更深的认识,他认为真正的病根不在于肌肤腠理,而在于人内心的气质秉性,如果人的内心出了问题,即便暂时通过服药治好了,也除不了根。所以贾平凹安排了这样一位说病的医者形象。

二、审美风格的转变

事实上,贾平凹在患病之前也是比较喜欢审丑的,这种审丑是有节制的,有美感的,有韵味的,我们都读过他的《丑石》,虽是描写形貌丑陋的石头,但却蕴含着深刻的道理——不能以貌取物、也不能以貌取人。生活中的贾平凹还喜欢一些汉朝文物,诸如“卧虎”“汉罐”,其实它们和丑石一样,传达的是贾平凹向往古朴拙厚和旷达大度的汉朝风范。但在患病之后,审丑就变无节制、无美感了,让人感觉繁琐、恶心。在写作方面特别倾向于写露骨的性事、肮脏的环境和猥琐的体态。有些描写在整体文章布局、深化主题、塑造人物方面其实是可有可无,甚至可以隐晦表达的东西,但在贾平凹笔下却出现频率比较高,给人一种低级趣味甚至有些病态性心理的印象。

《废都》中大胆露骨的性描写、性感火辣的场面和挑逗性的话语都使全书弥漫着肉欲的气息;据统计,《怀念狼》这部不到20万字的小说中,大约不到4页,就会有一次关于性的事象,既不雅也不美。细心研究会发现,长久的隔离会导致不正常的性压抑,对于一个长期性压抑的人来说,单纯的描写性事场面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各种形式的性的偷窥来满足潜意识里的性饥渴。从文本的分析中,我们大概可以看出,贾平凹关注的重点不再是人物的内心体验,而是外在的能从生理上引发潜意识里的自身兴奋感的一些事象,这种对性的偷窥实则是一种潜在的性宣泄和性满足。

三、神秘叙事的侧重

贾平凹最初是以现实主义的写作风格进入文坛的。为大家所熟知的作品有从1983年到1987创作的“商州系列”。先后著有《商州初录》、《商州又录》、《商州》、《小月前本》、《鸡窝洼的人家》、《腊月·正月》、《浮躁》等作品,从总体上看,这些作品要么关注商州的地理风貌,风土民情,要么聚焦当下,展现社会发展给农村农民生活带来的新变化,但自从1987年贾平凹创作完《浮躁》因肝病住院,贾平凹作品中开始倾心于神秘题材的创作发挥

神秘叙事在早期贾平凹的作品中如《美穴地》也出现过,但在与疾病的抗争中,尤其是自己最终肝病痊愈的经历使贾平凹愈发深感人类自身力量的弱小和未知神秘力量的强大,所以在作品中较多地渗透了对神秘力量的认可与崇拜、对宿命的达观与洒脱、对超越人自身局限的渴望与幻想。如《废都》刚开头设计了两个毫不相干的故事,其实是在有意的暗示书中四位女性和四大名人的命运,《秦腔》中夏天义的死,《缘分》一文中,贾平凹的七个“如果“,都在提醒读者,生活中的一切偶遇都是一种必然的缘分。而作品中的神秘叙事还表现为很多人物具有特异功能,如《高老庄》中的石头可以预见未来,西夏可以看到灵魂出窍的父亲,《太白山记》更是讲述了十六个荒诞离奇的小故事,除了《领导》《饮者》表达了土皇帝偷情、吃白食的讽世之音外,其余诸篇无论写性、写暴力、写生与死都用的是“恍兮惚兮”的离奇笔法,使人读来如堕云雾之中。

在治疗肝病这段时间内,疾病让贾平凹变得敏感、感伤以至于产生变态的报复性心理,这些负面的心理感受令他的作品中更能体会人情冷暖、认清人性的复杂。“我突然得了肝病,立即像当年的四类分子一样遭到了歧视” “当他们用滚开的热水烫我的衣物,用高压锅蒸或熏我的餐具,我似乎觉得那烫泡的,蒸熏的是我的一颗灵魂;我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可怕的魔鬼了。”原本就因为体形、相貌和农民的身份贾平凹就有天生的自卑心理,肝病的治疗过程中所受的歧视无疑加剧了这种敏感和感伤,这都为以后文学创作风格的极大转变提供了滋生的土壤。在《四十岁说》的序跋中,贾平凹也流露出这样的心态“我越来越在作品里使人物处于绝境,他们不免有些变态了。”《人病》中也曾恶毒的想到过患有传染病的乙肝患者应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传播病毒,乙肝病人不能吃荤,所以贾平凹对能吃荤的人特别地鄙视,在《美食家》中,他毫不掩饰的把这种心态展现出来:认为蛆虫吃肉,肠胃功能一定很好,这些我们看起来很有偏见的言论,其实从乙肝病人的心理来看再正常不过了。贾平凹因生病也获得了很多奇妙的感悟和启示,在《一次研讨会上的发言》中,他说道“大病却使我静定思游,有许多方面宜于文学,体验了另一种人生,改变了另一种思维” “有人说我的文章里有鬼气,恐怕与病有关,得病久了,思维会改变;病是哲学。”《太白山记》就是最明显的例证。

在中国文学史上,西汉枚乘的《七发》就是以文学手段疗愈疾病的极好范例,西方文化也很早意识到艺术对于心灵苦闷具有特殊的治疗作用,近代弗洛伊德也揭示了文学的非理性内核。写作对肝病困扰下的贾平凹来说,同样是一种摆脱精神压抑的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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