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评魏炜《天际之寻》
2019-11-06韩书力
韩书力
“高不过喜马拉雅山,长不过雅鲁藏布江”,这句藏地民谚可以说是道尽了那里的人们对高原景观的由衷敬畏与礼赞。作为在西藏工作生活了四十六年的画画人,我有过数不清的旅行是与这山、这江交错编织于一体的,既是观景者,也是景中人。感谓、赞叹,甚而恨与爱的复杂情感糅合交加。记得1979年秋,我应西藏自治区政府之命,为人民大会堂西藏厅画了一幅《喜马拉雅晨曦》的中国画,此后则金盆洗手,再也不敢触及高原山水的题材了。所谓“事非经过不知难”,西藏的山水太难画了,起码我是不敢染指的。
近期,我有机会集中看到魏炜《天际之寻》的一批西藏山水作品,受作者嘱托,写几句观后感言是逃不掉的。
平心而论,仅就魏炜精心设计(虽然他很讨厌这种词汇)出来的画画氛围与力图企及的思想意境,还不足以打动我这类老西藏、老画手。反倒是魏炜通过文字阐述表达出的对西藏高原自然与人文综合体的真切感,以及某种哲思深度打动了我,并令我惊讶于面对相似的情境景象时,我们的心理反射与艺术转换的视角竟会如此之相似!这恐怕要归因于我们共同的经历——在这片高寒缺氧、物质匮乏,可独不缺精神,更不缺大美的广袤环境中生存与探索的经历。
昔日“半天冰雪一天风”是吴作人先生一幅高原风情画的标题,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老人家还有过“墨不伤色,色不伤墨”的特定纹理表达。而面对这片高天原土上令画家兴奋点勃发的种种造型、色调,我以为油画家、摄影家们的创作要顺心顺手得多,而描绘国画家们的课题则艰巨得多!传统意义上的运笔、皴法与设色在这里均是水土不服,画家必须另辟途径,试验摸索出一套全新的表现词汇。墨与色之关系,恢宏气象与具体景物的关系,宣帛与藏帛甚而布面材质的借重转换关系,都应是画家思索与勤勉实践的日课。魏炜的作品如《苍山枕云》《拉萨之夏》《阿里组画之一》《玉林古刹》《归》《细雪色古拉》等,均能让我们感受到画家在高原山水领域里艰辛而有价值的跋涉足迹,以及寻寻觅觅的身影。因其参悟到,精神的宏富之乡正是栖居于这片苍茫荒寒的大地之间。
魏炜说:“我在西藏生活、工作这些年,大自然对我人生的影响启示占據我对世界认识的一半,人类的本能及道理都存在于伟大的自然之中。”或许是我很认同他的这一观点,因此,我觉得魏炜虽然在画自己的高原山水,其实又何尝不是在画自己的经历、领悟和在此基础上的一层层递进与升华呢?
《秘境藏深潭》96cm×178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