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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灾后心理救援队:如何让痛失亲人的生者重燃希望

2019-11-01

新传奇 2019年39期
关键词:汶川灾区援助

“我们最开始往往就是拿着问卷走访群众,比如你家里有没有亲人去世之类的。但这种揭伤疤的做法适得其反,甚至当时有种说法叫‘防火防盗防心理。我们现在是将问卷默记在心里,在建立关系后,等待访谈对象主动敞开心扉。”

11年前,参与汶川地震灾后心理援助时,吴坎坎是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以下简称心理所)的一名研究生。现在,他是心理所全国心理援助联盟秘书长。

“我最自豪的,就是完成了心理所前所长张侃老师的心愿,初步建立了心理援助的全国联盟和长效机制。”吴坎坎说。执拗地在相对不太主流的灾后心理援助领域里摸索,这个过程虽辛苦,但却让他倍感欣慰。

第一次觉得“心理学有用”

吴坎坎第一次接触灾后心理援助,是在2008年。那年,汶川地震让许多人失去了家园、亲人。地震发生后,在时任所长张侃的推动下,心理所迅速组织心理援助工作队开赴灾区。

这是一次倾全所之力的行动,也是国内首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心理援助。

2008年6月12日,在地震发生后一个月,吴坎坎来到了北川,协助心理学专家工作。

那是吴坎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大规模的死亡,也是第一次发觉“心理学有用”,它能实实在在地发挥作用,甚至可以救命。

对于国内的心理援助来说,2008年是一个分界线。汶川地震后,国内开设心理学专业的高校几乎全部派出师生前往灾区,心理援助也开始为公众所知。

虽然学了多年的心理学,但是面对如此巨大的灾难和如此庞大的受灾人群,特别是丧亲家庭的悲恸欲绝,吴坎坎手足无措,他只能多看、多听、多学、多做。“早期在灾区的工作性质类似义工,我基本什么都干过。”吴坎坎说,等真正开始开展心理援助后,让他感到最难的,就是如何与援助对象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

灾区内的东方汽轮机厂受灾非常严重,为保证安全,厂内职工只能在限定时间内把家里的东西搬到临时板房区去。为了迅速和这里的职工熟络,吴坎坎常去帮他们搬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与东方汽轮机厂职工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攻克了工作中最大的难关。

吴坎坎在四川绵竹和德阳呆了近兩年。此后,他的脚步一路追随着灾难发生的足迹,走到了玉树、舟曲、盈江、彝良等十几个灾区。

避免造成二次伤害

11年前的那场地震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吴坎坎。

在汶川地震期间,全国心理学专业师生蜂拥而至,但由于经验不足,发生过频繁“骚扰”灾区民众、揭伤疤等事件。

“我们最开始也不太懂,往往就是拿着问卷走访群众,比如,问‘你家里有没有亲人去世之类的。”吴坎坎说,“但这种揭伤疤的做法适得其反,甚至当时有种说法叫‘防火防盗防心理。”

“我们现在就不会拿着问卷去了,而是将其默记在心里,在建立关系后,等待访谈对象主动敞开心扉。”吴坎坎说。

这么多年心理援助工作中,让吴坎坎一直难以忘记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这个女孩因受惊吓变得自闭、不爱说话。在心理援助工作人员的陪伴下,她逐渐变得开朗,并成为小志愿者的组长。

“等我们离开时,她追着我们的车跑了很远。”吴坎坎说,当时的他感动又心疼。他意识到,太过亲密的关系给孩子们带来的二次心理伤害同样不容忽视。

“对孩子来说,如果志愿者、心理咨询师与他们太过亲密,孩子就会特别喜欢跟着你,感觉你能替代他们已经去世的亲人。但实际上,志愿者和心理咨询师服务时间再长,终究是要走的。”吴坎坎说,“所以后来我们在与孩子们相处时,就会注意自己的身份,也会告诉孩子我们会离开的时间,让他们慢慢接受,避免造成二次伤害。”

以心理所这支“国家队”为主力军的中国心理援助,就这样在一点一滴的探索中逐步规范、成长起来。

毕业后,吴坎坎留在心理所工作,成为全国极少数的全职灾后心理援助工作人员。

培养当地心理援助力量

让吴坎最有成就感的,是他亲手推动建立起一支长期致力于灾后心理援助的队伍。

据2009年的媒体报道,在四川地震灾区工作过半个月以上的心理干预志愿者虽有近2000人,但有经验的心理援助者却相当稀缺。

2015年,在心理所现任所长傅小兰的支持下,吴坎坎作为秘书长推动成立了心理所全国心理援助联盟,把有经验的、仍在做心理援助的专家和专业志愿者聚集了起来。

截至目前,联盟已有专家100余人,成员单位65家,可随时调用并参与灾后心理援助超过1个月的专业志愿者150余人,初步建立起了覆盖全国各省市的应急管理的专业心理援助队伍体系。

他们现在的工作模式是,灾难发生后,联盟工作人员首先进行需求调研,了解是否需要派人、派什么人、在哪里能开展工作等情况。同时与当地政府、医院、基金会等机构取得联系,随后派出有经验的志愿者进行为期1年、3年或5年的心理援助工作。

2015年,吴坎坎还推动成立了公益组织“北京中科心理援助中心”。“仅靠我一个人打电话、发微信去发动志愿者肯定不太可能,而且联盟组织相对比较松散,这个中心的成员基本是和我一起从汶川地震走过来的,都是经验非常丰富且有热情的心理援助工作者。”吴坎坎说。

“专业、长期、可持续,这是对灾后心理援助工作的基本要求。”吴坎坎说,要做到这一点,仅靠临时驻扎灾区的志愿者是不够的。因而,张侃此前就提出,要通过开展培训、组织课程比赛等活动,培养当地的心理援助力量。

经过多年发展,依靠当地力量已成为我国心理援助的特色。“我们培养了一批当地力量,包括教师、妇联工作人员等,点燃了星星之火。”吴坎坎说。

“但我们感觉目前的力量还是不够,当多个灾情同时发生,就有一下子被打回原形的感觉。”吴坎坎坦言,“心理援助做了这么多年,可主要还是我们这些‘老人在做,新队伍的培养工作任重道远。”

近两年,他开始尝试从一线抽离,站在心理所这个国家队的立场,从更高层面看待心理援助。

“我们正在抓紧培训更多专业人员,比如国家救援队、国家综合性消防救援队伍中的专业心理疏导人员等。”吴坎坎说,他如今琢磨更多的,是怎样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如何推动心理援助成为一个学科,以及怎么推动国家政策落地。

(《科技日报》2019.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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