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21天
2019-11-01
[默菲]
21天过去。每一个寂寞的课间，每一次孤单的放学，都在提醒我，我已经失去了一诺，还有那份珍贵的友谊。
一诺是我的邻居，从幼儿园同班到六年级。我们形影不离，穿一样的衣服，去同一所培训机构学舞蹈。她温和、善良，最生气的时候，也只会说“你会失去我的”。
我俩一直是同桌。都说我太皮，话多，虽然成绩还行，但是作业做得实在敷衍。而一诺一直是学习委员。
“看人家一诺……”妈妈的眼神很是艳羡。
“见贤思齐。这‘贤就在你身边，怎么不学啊？”老师一脸的费解。
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可大家各有所长，一诺也不是完美小孩啊。哼！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市里要举行校园“诗词大会”比赛，学校格外重视，早早就布置了下来。一诺志在必得，整天念念有词，边背边写——这是她的背诵习惯。
那天一早就开始校内选拔赛。铃声响后，一诺抓紧最后的时间，边念念有词，边收拾桌面。她把草稿纸夹进练习本里，收进抽屉，又梦游般地把练习本拿出来，垫在卷子下——紧张得动作都变形了，是有多在乎这次考试啊！
我默默留心她的动作。
打开试卷，最后一大题：默写李白的《长干行》——正是考前一诺边背边写的那首。
一诺也不禁“哇”了一声。
我草草写完试卷，一诺也停笔检查了。草稿纸夹在练习本里，静静地放在桌上，露出小小的一角，仿佛在召唤着我，开始吧！
“张一诺，你作弊！”我大喊一声。
老师快步过来，顺着我的目光拿起练习本，刚抽出草稿纸，巡考的年级主任也到了，他带走了一诺的练习本、草稿纸和试卷，以及一诺。全班哗然。
[一诺]
21天过去。默菲的爸爸妈妈几乎天天来我家。
但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默菲很聪明，但是她粗心，不守纪律。默菲爸爸说，她有多强的创造力，就有多强的破坏力，所以，要把她往正路上带。
《诗词大会》开播后，武亦姝、陈更成了我的偶像。我也想站在赛场上，锦心绣口，力挫群雄。这，是我的梦想。
老班说，追寻梦想的路上，汗水是闪亮的勋章。为此，我以勤奋照亮前路。
“一诺，作为你的应援团团长，应援策划已经完成，签名也帮你设计好了，就等你一战成名了。”
“傻孩子！”默菲妈妈重重地点了下默菲的脑门。
我们都以为她是傻孩子，直到那天。
“张一诺，你作弊！”
……
周末，我独自去上舞蹈课。
“哎，你听说了吗？张一诺考试作弊。”
“啊？她不是有名的乖宝吗？”
“默菲，怎么回事啊？”
“作为她的同桌，我只能说她的成绩作废了！”
“那不就是作弊了吗？”
“那平时，她都是装的啊？”
……
我走出更衣室，平生第一次旷课。
我情同手足的墨菲，从此陌路。
[老师]
在调查中，默菲坚持说，那张纸是张一诺事先写的。而张一诺虽然承认是这样，但解释说这是她的背诵习惯，出现在试卷下，只是个意外。
张一诺的理由，学校不认可。她日益消沉，我找她谈心，才知道这个孩子在校内外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个温顺的女孩，一下子哭得惊天动地。
作为她们的班主任，我坚信张一诺是被冤枉的，而默菲也是一时糊涂。她们失和，让我惋惜，也让我反思。
当我们在强调榜样的力量、标杆的作用时，是否把聚光灯都投射到了某位孩子的身上？这样做，对价值观还没有定型的孩子来说，批评和鼓励的比例是否失衡了？再往深处追问，他们的价值观该如何被健康地树立？
我思考了好几天，找来了默菲。
“你说一诺作弊，是为了帮助她，对吗？”我问。
默菲愣了一下，点点头。
“同学们都在疏远她，收发作业本也不配合，本子乱扔。”
默菲的神情凝重了。
“听说你看不过，还把本子砸回去了？”
“……”
“她的舞蹈课也停了。”
“……”
“你要继续帮助她，她消沉很久了。”
“好……”
“你這段时间也不开心，为什么？”
“……”
“调查还没有结束，欢迎你提供线索。来，你昨天生病请假，《宪法读本》没领到，回去认真看看，这是我们做事的底线。”
[默菲]
人们说，21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
可我还是不习惯生活中没有一诺。我的感觉也从最开始的痛快，变成了现在的茫然。
虽然一诺头顶的光环被我拿掉了，但我也并没有因此自带光环。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拿过《宪法读本》，有一页折了角，打开一看，有两行字下用笔画过——
第三十八条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
啊？我做了什么？
[一诺]
放学后，我被叫到办公室。
“一诺，我诬告了你，向你道歉：我错了！”墨菲说得很大声。
“张一诺，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查，学校决定给你加试的机会。好好准备，还有半个月市里就要选拔了。”年级主任严肃的脸上有一丝笑意。
默菲冲过来拉我的手，我迅速缩回手。默菲紧抓住我的手，我挣脱。老班带我出了办公室，默菲跟在身后。
“我们一路同行，总有人走弯路。但如果她最终能回来，我们就还是同路人。”老班边走边说，“不管你是否原谅默菲，你都要释然。”
“一诺，我不想失去你。”默菲上前。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