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街道”粤海成长史

2019-10-31姜浩峰

新民周刊 2019年41期

姜浩峰

中兴、华为、大疆都曾在粤海街道奋战过。

展开地图，珠江口有一个南山半岛，隔着深圳湾与香港地区的新界元朗遥遥相望。而其西南方向，则是零丁洋。

这片千百年来似乎变化不大的土地，忽然爆发了极强的活力。特别是位于半岛中部的粤海街道，成为了知名上市公司的汇聚之地。自2018年以来，被美国人盯上的中兴、华为、大疆，都曾经在粤海街道“奋战”过。

《新民周刊》记者不久前来到深圳南山区了解到，中兴、华为和大疆如今都已经搬离了粤海街道科技园。但是，这里仍然是创新企业的孵化地——腾讯、迈瑞医疗、顺丰控股、大族激光、金蝶软件、创维数字、深桑达、中国长城、海能达、达实、华强文化……，均是从这里培育、成长起来的，或是与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粤海街道东起沙河西路至后海，西临南海大道，南至东滨路至海边，北到北环路。面积只有区区14.4平方公里，户籍人口23万，但是，按照2017年数据，粤海街道辖区内资产总额超过1.1万亿元。

如今，与粤海街道相邻的七个兄弟街道的实力也都很强。如2017年招商街道服务的资产有2604亿元，即使排名第八的蛇口街道，服务对象也有120亿元的资产。2018年，深圳GDP首次超过香港，高出221亿元人民币左右，如此漂亮的成绩单背后，是一个个传奇街道。

滩涂中淘出创业之金

对于年轻深圳市来说，粤海街道算是一片更年轻的市区。1983年，这里属于深圳市南头区。1984年8月，南头区一分为二——一部分划出设置蛇口区。1990年，南头区和蛇口区再合并，成立了南山区。直到1991年粤海街道成立时，这里还大多是村落和滩涂。

华为创始人任正非20世纪80年代中期来到粤海。此时年方40的任正非，随国家整建制撤销基建工程兵而复员转业至深圳南海石油后勤服务基地。他描述，当时粤海门村附近，只有一条五米见宽，两边都是黄土的小道，名为“深南路”，亦即如今东西向宽阔的深南大道。南头古城附近的人民路和解放路路口，有几幢墙皮破烂的两层楼民宅，伸出的竹竿上晾晒着主人刚洗的衣衫和短裤，湿漉漉的，正滴水。

粤海街道之得名，即是因为境内有个粤海门村。如今在粤海街道内，已经很难寻觅当年的渔村旧迹。记者从一张拍摄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老照片上，看到大约六七米高的南头城墙上，有日本侵华时期建造的碉堡。这是当年整个南山半岛最高大、最坚固的建筑了。如今，修葺过的南头古城已经湮没在都市的钢筋水泥丛林里，被连接宝安大道和深南南海立交的深南大道一分为二。

一处荒滩，以极快的速度变为大学，由此在粤海门村这片地方种下了“深圳速度”的基因。

1984年，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去蛇口视察，路过粤海门村，只见满目荒滩。时任中共深圳市委书记、市长梁湘指着车窗外的两部推土机和几个地质勘察架对邓小平说：“这就是深圳大学，今年9月就要迁到这里上课。”

果不其然，当年9月27日，深圳大学举行隆重的成立暨首届开学典礼，总共录取了216名学生。深圳大学从筹办到正式成立，并招生开学，只用了半年时间。

一处荒滩，以极快的速度变为大学，由此在粤海门村这片地方种下了“深圳速度”的基因。

粤海街道成立以后，恰逢1992年6月18日深圳市政府出台《关于深圳经济特区农村城市化的暂行规定》，实行城市化统征工作，将特区内68个行政村、16个自然村全部转为居委会，4万多农民全部转化为城市居民。此后，城中村在包括粤海街道在内的深圳市域内蓬勃发展起來。

美国人类学家马立安女士（Mary Ann）认为，如今回望，正是当年“脏乱差”的城中村，让粤海街道走上了城市化之路。马立安与深圳结缘是在1994年。当时，深圳市与美国休斯敦市建立友好城市关系。她作为接待人员首次接触到访美的中国人——深圳访问代表团一行。这让她萌生了来深圳做硕士论文的想法。

1995年她到深圳，先是住在当时深圳大学专为外国学生提供的潮汐楼，每月租金500美元（当时合人民币4500元）。昂贵的租金让她选择自己租房，这才发现粤海门村这块风水宝地。在这里，随意闲逛的人们、三五成群的牌局、偶尔在握手楼间遇到的垃圾堆、湿滑且不够规整的石子路面，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与那些着装过于正式，有疏离感的所谓成熟小区相比，这里让我很放松，很随意。”回想起那段岁月，马立安依旧很激动。如今的后海大道、滨海大道一带，当时曾是马立安做田野调查的主要场所。从那时起，她与城中村结缘。

深圳当时的《暂行规定》明确：“农村人口全部转为城市人口，农村管理体制改为城市管理体制，已划给原农村的集体工业企业用地和私人宅基地所有权归国家，使用权仍属于原使用者。”

在一片滩涂上建起大学，而大学周边的城中村又因低廉的租金而吸引创业人士，由此带来的就是粤海街道第一批创业企业能够扎根于此。任正非从南海石油后勤服务基地辞职的时候，兜里根本没什么钱，靠到处借来的21000元，创立华为公司。如果当时的粤海街道以及周边，没有便宜的城中村住宅，又没有深圳大学，任正非恐怕无法招募到能够一起创业的年轻人，也就无法在这片滩涂中淘到创业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