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我是一只猴面梗

2019-10-30阿基米花

东方少年·阅读与作文 2019年10期
关键词:店小二砖头皮皮

阿基米花

我是一只猴面梗,一只宠物狗,我用四条腿走路,但是我的主人她只用两条腿走路。

我还看到许多像我主人一样的动物,他们也用两条腿走路,他们的另外两条腿总是很忙碌,干这干那或者拿着一块薄薄的小砖头,用指头戳啊戳,就像我有时会把哑铃当作一根骨头翻来覆去地啃啊啃。他们会对着小砖头大喊大叫,有时哈哈大笑,有时稀里哗啦哭,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的眼睛没有人类好,因此我基本上靠我的鼻子“看”东西。

人类很臭(如果你有像我一样的鼻子,一定也会这么说的),也很懒,他们不喜欢走路,他们喜欢钻进一只比牛还大的动物的肚子里。那家伙有四个圆圆的轮子,眼睛里能射出太阳光,屁股会冒烟,叫起来声音很响,它跑得比我还快。有时候我的主人也把我塞进它的肚子里。有一次,它正在马路上跑,我打开了它的肚子,吹进来的风把我吹得睁不开眼,说实话,我很讨厌那个家伙。

我也知道人类很喜欢用标牌,他们在马路边挂着带圈的、带箭头的、带数字的各种标牌,不过我从来不看,我说过我的眼睛不太好使。人类还到处挂画有我头像的标牌,上面写着“文明养狗”“请系好狗绳”“宠物不得入内”“请及时清理宠物粪便”,等等。

我和《格林童话》一样都来自德国,我的脸很像德国男人的脸——长满浓密的大胡子,但我不会秃顶。

我的名字叫黑妞,但我的主人,就是那位用两条腿走路的老太太喜欢叫我“皮皮”——我也听她这么喊她孙子的。皮皮上学的时候,老太太管我叫皮皮:“皮皮乖!”“皮皮坐!”“皮皮抱抱!”“皮皮……”她会没完没了地对我说话。皮皮一回来,老太太还是皮皮长皮皮短地叫,但是我心里清楚,没有一次是指我的,这时的我还是黑妞。

有一回,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那声音很像我发怒时发出的声音。我百无聊赖,就叼来老太太经常用来包住手臂的一块布(上面写着“血压计”)玩,那是一块活的布,它会变胖也会变瘦。我知道它“嗯嗯”憋气的时候就会变胖,“嘁嘁”放气的时候就会变瘦。但是那活布一直没理睬我,于是我就“咔”地咬开了它的后脑勺,我发现里面有两根香肠——这我认识,我经常吃。不过这两根香肠很硬,崩掉了我两颗臼齿的牙面。

吃了这两根香肠以后我就生病了,这有点意外,在我的印象里,通常只有老人和小孩会“坏掉”。

幸好老太太及时发现,她好像很喜欢我生病,她精神焕发地把我送到了宠物医院,这是她最忙碌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一天。

宠物医生看后说,我病得一塌糊涂,得住院治疗。

老太太利索地在一些纸上涂涂画画,很快为我办好了住院手续,离开之前,还递给宠物医生几张红红绿绿的纸。

宠物医院的隔壁还有一家医院,它们之间只隔着一道玻璃墙,里面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盒子,同我主人家墙壁上挂着的那个有声音和图像的盒子差不多。这家医院的医生叫店小二,门口有块牌子上写着“家电维修中心”——我只能推测它也是家医院,但我不清楚它的病人是谁。

其实我知道盒子的质量很好,老太太的盒子从来没坏过,所以这家医院的病人应该很少,我猜测。盒子跟我差不多,不像老人和小孩经常会“坏掉”,要去医院!

在我住院的第二天,隔壁的医院送来了一只机器狗。我见过那只机器狗,就在老太太的单元门口,它没有一点狗的气味,但是它会唱歌、跳舞、狗叫,还会说人话。

送它来医院的老爷爷我也见过,但是我不确定老太太是否认识老爷爷,人类的记性没有我好。

那只机器狗看起来和我差不多,也病得一塌糊涂,就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两百年前的老古董一样。老爷爷说,这只机器狗是他孙女西西的玩具,叫火星牛。店小二写了个“火星牛”的标签贴在机器狗的屁股上。店小二大声地告诉老爷爷,火星牛的情况比较糟糕,至少得住院一个星期,到下周六才能修好。

就这样,我住在了宠物医院,机器狗火星牛住在了家电维修中心。我们都是病人,需要“医生”给我们检查、治疗。

宠物医生为我做了详细的检查。

首先,他发现我的眼睛周围有一圈厚重的眼屎。

“一定是哪里发炎了。”宠物医生嘴里咕哝着。

接着,宠物医生让我说“啊——”,并张开嘴巴。

我“汪”的一声把舌头伸了出来。

宠物医生告诉我,我的舌头很黑,喉咙很红肿,还有三颗蛀牙和两颗破臼齿。

这不像是感冒,于是宠物医生又为我做了进一步检查。

他拿出一副铁架子撑开我的嘴巴,然后把一根带手电筒的软管子伸进我的喉咙,软管子吱吱嘎嘎通过食管后一点一点伸入到我的胃里,接着我就有点想吐了。

宠物医生一边转动软管子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不出所料,他发现在我的胃里有两块扁扁的不规则异物和两根小棒棒。

宠物医生说他已经查明具体病因,在他取出软管子的时候,宠物醫生还看到了我食管壁上还有四道长长的刮伤和斑斑点点的溃烂痕迹。

“你最近有没有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宠物医生问我。

“嗯——汪——没有——就吃了狗粮和香肠。”我十分确定地回答。

“你的胃里有异物,需要做个小手术。”宠物医生对我说。

我没有也不能拒绝,那天下午,宠物医生就给我做了取异物手术。

等我全身麻醉后,宠物医生从我嘴巴里“嘶嘶嘶”地伸进两根软管子,一根带手电筒,另一根带抓取器。宠物医生先后从我肚子里取出了两块扁扁的金属片和两根黑棒子。

手术结束没多久,我就觉得浑身舒服多了。

不过,宠物医生告诉我还要继续观察几天,等食管的划伤全都修复了才能出院,才能恢复正常饮食。

我躺在病床上靠着玻璃墙,看见隔壁的医院里面店小二正一脸疑惑地检查着锈迹斑斑的机器狗火星牛。

“我就没见过这像两百年前一样的玩具!连螺丝都烂透了!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个奇葩玩法!”店小二一边嘟囔着,一边咬牙切齿地拆卸着火星牛。

“你别这么紧张,放松!让我把你的螺丝拆下来,看看里面的情况吧!”店小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火星牛说。

“我——没——使——劲!你——看,我——连——嘴——巴——都——生——锈——啦!”火星牛一个字一个字生硬地回答店小二。

实在没办法,店小二只好使用钻孔机把火星牛身上的螺丝一个一个钻破,这才拆开火星牛的半身盖子。

火星牛的嘴巴到肚子再到它屁股上的四节电池以及电线全都生锈了,就像一堆黄乎乎的烂泥!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火星牛身上的锈迹,问火星牛:“你怎么能烂成这副样子呀?”

“我没做什么,就是趁老爺爷听着咿咿呀呀的收音机打瞌睡的时候,跳进鱼缸想捉几条马尾斗鱼吃,结果在鱼缸里泡了一天一夜。”火星牛的嘴巴被清理干净了,说话利索了。

我必须得承认,人类有时候很聪明。他们从海水里晒出白色的粉末,又能在水里加入白色粉末为马尾斗鱼调制出海水。所以,掉进鱼缸的机器狗生锈生得很彻底,能长锈的地方都长出锈来了。

折腾大半天,店小二终于把火星牛里面的铁锈清理干净,换上新的螺丝钉,还为火星牛里里外外喷上一层润滑油。

现在火星牛说话不结巴了,走起路来也不浑身咯吱咯吱地响了,它又能跑、跳、唱歌、说人话了。

“汪汪——汪——!”

“我是一只机器狗,火星牛!汪!”

“汪汪——汪——!”

“能唱歌,会跳舞,说人话!汪!”

“汪汪——汪——!”

“还会摇呀摇尾巴!汪!”

“你先别乱跑乱动,再休养几天才能出院!”店小二连忙提醒得意忘形的火星牛。

那天下午分别处理好我们两位病人,宠物医生和店小二就在门口聊起天。

“现在的宠物狗太无聊了,到处乱咬,什么都吃,吃墙角、沙发、衣服、拖鞋、洗手液、玻璃杯……我的医院里来了只病狗,我估计是吃了两节电池呢!真是搞不懂啊!”宠物医生说。

“谁说不是呢!我店里也有一只病机器狗,估计也是无聊得浑身生锈了,简直就像两百年前的老古董。我怀疑是掉进醋缸、酒缸、酱菜缸里啦,才会生这么多锈!”店小二百思不得其解地摇摇头说。

人类有时候真的很有想象力,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医生。明明我吃的是香肠,怎么会是电池呢?火星牛准确无误地掉进了马尾斗鱼鱼缸里,而不是醋缸、酒缸、酱菜缸啊!

我们在各自的医院里休养,等待着老太太和老爷爷来接我们。

狗是害怕孤独的,不管是什么品种,尤其是住在医院里的狗。

人也是怕孤独的,不管是什么肤色。但是人类却继续用各种玻璃盒子、小砖头孤立自己。他们戳一戳小砖头就能吃到食物,他们把小砖头对着一块方格子花布照一下就可以离开,都不需要发出任何像“汪”之类的声音。

他们拿我来陪他们的长辈,拿机器狗来陪他们的孩子,他们自己却在陪着小砖头和玻璃盒子!

住院的最后几天,我想起了我的老家——德国,我感觉这里无论如何都少了一些童话的气息,甚至我也不太经常能闻到猴面梗的气息,就像老太太和老爷爷从天南地北来到这里,时时刻刻怀念家乡的气息一样,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孤独。

但是我孤独的时候钻进人群只会更显寂寞,淘洗出更浓厚的孤独。

星期六的时候,老太太带着皮皮,老爷爷带着西西来接我们了,我们同时出了院。

老太太牵着皮皮,皮皮牵着我,我挨着机器狗,机器狗后面跟着西西,西西拉着老爷爷的手,我们一起往家走——就在同一单元楼。

我逗着机器狗玩,机器狗对我说着人话。

皮皮和西西手拉着手又蹦又跳。

老太太和老爷爷指手画脚说着对方听不懂的方言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路上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人类也没那么讨厌,除了喜欢戳小砖头、喜欢到处挂标牌、喜欢嘴巴里叼一根冒烟的蘑菇棒。要是他们能够多陪陪家里的长辈和孩子,我也挺愿意和机器狗一起玩的——尽管它仍旧没有一点狗味儿,我甚至都开始担心它再次掉进鱼缸里了。

猜你喜欢

店小二砖头皮皮
我也得了A
话说新时代的“店小二”
“店小二”的新与旧
颠倒歌
谁厉害
机智的店小二
如此晨跑
书低了
店小二的故事
魔逗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