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休宁县状元博物馆几件藏品浅谈状元文化

陈为伟

在皖南的一个山区小县城——休宁，“状元”这个离我们遥远而又熟悉的词汇经常被人们谈起。黛瓦粉墙的西街，古朴而沧桑，如水的岁月磨光青石铺就的路面，在桂花飘香的季节里，问起老人，才知道已是置身状元故里。沈坤（1507-1560），明休宁城西门凤湖街人，嘉靖二十年（1541）状元;汪绎（1671-1706），清休宁城西门人，康熙三十九年（1700）状元;汪如洋（1755-1794），清休宁城西门人，乾隆四十五年（1780）状元。

在县城中心，矗立着一栋年代久远的钟鼓楼，现在为安徽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重檐飞翘，黛瓦红墙，雄健美观。走进状元博物馆，品阅这里展示和珍藏的徽州文书、休宁状元手迹以及与状元和科举有关的文物、休宁名士笔墨书画，一幅灿烂的状元文化画卷，向观众铺展开来。

十七世纪以前，西方启蒙主义思想的曙光尚被宗教蒙昧主义阴霾所遮蔽，这些启蒙主义的先行者，甚至为阐发自己的思想，传播新文化而面临火刑对肉体和灵魂的审判;而在东方的中国，朗朗的书声承载着儒家的温文儒雅穿过树荫掩隐的乡间私塾和窗明几净的官方学堂，扩散到广袤的东方世界，形成延续至今儒家文化圈。

而这些和着文章韵律而摆动着身体的学子中的某一个在不久的将来，会穿过只有皇帝才能穿行的皇宫正门，接受众人的景仰和赞美，稍后皇帝将为他和新科进士子摆下盛大的宴席——琼林宴（清称感恩宴），在宴会上他独占一席，仍然是受人羡慕的主角。这个受人景仰和羡慕的角色我们称之为“状元”。

“状元”这个词汇最早产生于唐，源自中国科举制度上的一次重大改革;“状”取自“投状”，“元”即第一，居首之意。唐时规定，各州县举子应试之前均需向礼部呈递州里的“解状”和本人的出身履历，统称为“投状”，即报名。考试合格后，礼部将新进士的身份材料及成绩一起呈给皇帝，称为“奏状”，成绩排在最前面的称为“状头”。到武则天天授元年（公元690年），首创殿试之例，开始把按成绩排在最前面的称“状元”，“状元之名，盖自次始”。在科举时代，皇帝和整个社会给于了状元无尚的荣耀，北宋有人感慨：“状元登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凯歌劳还，献捷于太庙，其荣亦不可及矣”;统治阶级对士子的尊宠在这一刻被放到了无穷大。高中状元或者进士及第，成为当时学子最大人生理想之一。

休宁状元博物收藏有一块别致的明代铜刻人物诗牌，诗牌宽：3.40CM，长5.70CM，重60克;诗牌上刻有状元人物、立志诗。正面人物图案雕刻精细，一学子从粗可合抱的桂花树上摘得桂枝，象征着十年寒窗，蟾宫折桂，一举成名的无尚荣耀;反面有诗云：“手板月桂，足步青云，十年窗人，一举成名”与人物图案相应成趣，共同昭显学子从小立志苦读，金榜题名的人生理想。这正是年代久远、存世量较少的活生生的状元文化物证。

在中国状元博物馆还珍贵藏着一幅清乾隆皇帝恩赐休宁瓯山状元金德瑛绢本“福”字中堂。金德瑛，字汝白，号慕斋。清休宁瓯山人，寄籍浙江仁和（今杭州）。乾隆元年（1736）状元。授翰林院修撰。这幅中堂纵205CM，横99CM，上有落款：“赐南书房供奉翰林院修撰 臣 金德瑛 乾隆元年冬十二月二十九日 ”;五爪龙纹为底衬，与“光大黑圆”的乾隆御笔“福”字，浑然一体，使得整个中堂富丽堂皇、大气滂沱，显示出皇家特别的恩典。“龙”图案，作为中国历史上皇权的象征，从秦始皇开始就成为皇家专属图案，其他人不能随意使用。乾隆初登皇位，便御笔题词给状元，新科状元的荣耀可见一斑。难怪古人常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知己是为人生最得得意的三个时刻便。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施展自己的抱负，这也是当时学子最完美的人生路线的坐标。

说到状元，就不得不提及孕育它的科举制度。“科举”，顾名思义就是分别科目，举选人才的意思;“科举制度”是中国封建社会普通人自愿意报名参加官府组织的分科考试，官府依照考试成绩和相应的标准挑选人才，并授予官职的一种官吏任用制度。以科举制度完善时期的明清为例，当时考试可分为“三个等级，四个门栏”，即在县里考秀才，到省里考举人，最后到中央考进士、考状元。要成为全国第一的“状元”，难度可想而知。

科举制度选拔人才“不限资荫，唯在得人”，打破了门阀世袭特权，维护和巩固了封建统治，适应了社会的需要。在今天看来科举制度的意义恐怕更深远：他使得中国早早就形成了完善的教育机构体系，科学的人才评聘考核制度（西方到19世纪中后期，借鉴中国科举制度，形成自己的文官选拔任命制度）;科举推动了文化在全社会各阶层的扩散，这无疑推动了整个国家和民族文明发展的进程。

科举制度颇高公正性，保证了全国范围内的学子对功名追求的极大而持久的热情。封建制度用他所能作到的最公平、最科学的措施来保证科举制度在全国范围的实行。朱卷制度的实行就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考试的公正性，这种制度在今天看来是世界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朱卷”制度是指科举时代，在乡试一级考试中，用红笔誊录考生试卷以防止阅卷老师认出笔迹的一项防止作弊制度。批改考生试卷的老师面对的不是考生自己作答的试卷本身，而是由专人用红笔誊录过的“答卷”。这种制度把考生和阅卷老师的联系割开，有效的遏止了考试作弊现象的发生，在今天看来依然是一种非常科学的考试制度。乡试参考的人数众多，每一份试卷都需要专人誊写，工作烦琐，工程浩大，足见当时统治阶级的重视。

休宁状元博物馆藏有数份清朝年间乡试朱卷，现存有6张，每一张通长38.00CM，宽28.00CM。考生书写内容由专人用朱笔誊录，字迹清晰可辨，朱卷附有阅卷老师的评语，朱卷折合部位有官方朱红印章，是研究明清两代科举制度的宝贵材料。

科举制度囊括了从培养选拔人才到授予相应的官职，庞大、系统而完善。是否能遴选出优秀的人才，试卷命题设计的科学合理性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中国状元博物馆藏有两份晚清时期的乡试试题刻印实贴，——“光绪二十九年江南乡试题目刻印实贴” 此2件为当时考题原件，上有“主考官关防”黑印一枚，“提调官关防”、“监临官关防”、“监试官关防”和“内监试官关防”红印各一枚，品相完好，长124.0CM，宽57.50CM，尺幅宏大，为科举时代“关防”森严的不可多得的物证;另从实贴中可以看出，清代乡试中考题类型分“论”题和“策”题两种：“论”题类似于今天就某事发表议论性的文字;“策”题为就某事件、问题出合理科学的解决办法。光绪二十九年癸卯（1903年）恩科江南乡试考题中“策”题，就是要求考生给出建设性措施办法以保证当时全国“邮路”通畅。另外，光绪29年癸卯（1903年）恩科江南乡试考题中对于答题要求均有细致详明的规定和提示，题目设计均切合时事热点、国家政策方略，对今人认识晚清时期的科举考试情景、重新思考科举考试的意义以及今天各类考试制度的改革仍然有借鉴意义。

我们评判一个制度的科学性，除了看它所表达的内容外，另一个最有说服力的方法就是看这项制度实施的现实效果。科举制度最成功的地方恐怕就是为当时的国家培养了大批栋梁之才，很多人会问，那么这些万里挑一的状元到那去了呢？其实我们我们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中有很多是状元，我们不熟悉的只是他们的另一个身份——状元。

有学者统计历史上科举考试共开科约988次，其中文约752次，武约236次;有姓名可考的文状元651位，武状元约282位（含唐武进士）。历史上的文科状元一直担任着“翰林院修撰”的职务，一种编修国史、整理古籍，兼为皇帝吟诗作对的工作，但是这个象牙塔式的安逸生活并没有完全阻碍状元施展他们的才智。像唐开元九年，山西祁县人王维，诗人、文学家。唐朝元和三年陕西耀县人柳公权，书法家、文学家。宋宝祐四年，江西人文天祥，政治家、文學家、民族英雄。清光绪二十年，张謇，实业家、爱国志士。这些我们耳熟能详名字都是那个时代科考状元，至于进士出生的历史名流更是不胜利枚举，他们往往是那个时代某一领域的精英。从休宁县走出的状元，也不乏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政治准则英杰才俊，休宁状元博物馆珍藏有一幅黄思永亲笔对联，纵170CM，横35CM上联：“居家和乐作吏广平”，下联：“报国宏文济时高义”，充分展现了状元们的人生和政治情怀。

但是无论科举制度过去怎么辉煌，成就了多少人的传世美名，它最终由皇帝下诏废止了！公元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废除了延续立了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 在废除科举制度的100多年里，“状元”这个词汇，剥去了皇权的光环，但并没有失去鲜活光彩，它仍然是我们经常用到的词汇：我们习惯称呼某一行业中的佼佼者为“状元”;在和多民间艺术形态中，我们仍然可以看到状元的影子。今天状元这个词语往往成为美好事物的象征，成为传递祝福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