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与魏晋书风的关系
2019-10-30黄巾娟
黄巾娟
摘 要:永嘉之乱后,政治、文化大多掌握在几大家族之中,王氏家族为其中之一,而王导又是王氏家族的中心人物。琅琊王氏曾有着“王与马,共天下”的殊荣,而王导则被司马睿称之为“朕之萧何”,位高权重的王导具有时代性的影响能力。王导是推进东晋时期由儒学入玄学思潮的主要人物之一,而玄学对书法由古质到今妍的过渡有着核心的影响。王导为王羲之伯父,是大王书风形成的关键因素之一。由此而论,王导是魏晋书坛上不得不书写的人物。
关键词:王导;魏晋书风;玄学;王羲之
魏晋南北朝历时三百余年,政权分化下的政治局势错综复杂,社会动荡不安。西晋之后,北方被少数民族占领,先后建立十六个王朝,史称十六国。其间西晋汉族门阀和大批中原流民被迫南迁,公元317年,晋朝宗室司马睿在建康(今南京)重建晋王朝,史称东晋。魏晋南北朝可以说“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1]。这个时期的魏晋名士不管在生活态度、处事方式和学术风貌上都与东汉名士大相径庭,这与魏晋玄学兴盛不无关系。在中国书法史上,魏晋又是书体演变的归结期,今草、行、楷在此时期臻至成熟。这个时期带动玄学兴盛与书体成熟完备的,琅琊王氏首屈一指,王氏家族作为东晋第一书门,子孙无不善书者。
一、王导生平地位及其书艺
王导(276—339),字茂弘,山东临沂人,出身士族,东晋政权的奠基人之一,为晋元帝司马睿最亲近之谋士。
东晋时期,门阀士族在政治、经济、军事以及文化等诸方面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王氏一门是权利最为显赫的士族,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誉,而 “在东晋的建立和稳定上,最有功绩的人物是王导”[2]。晋元帝司马睿早年便与王导为好友,后移镇前往建邺,结交江左士族,其间王导的作用不容小觑。王导助司马睿在一无禅袭,二无兵伐的情况下,开创东晋,稳固江左政权,可谓是东晋政权的奠基人。后来,王导“朝野倾心,号为仲父”,司马睿也对王导“尤见委杖,情好日隆”,说他乃“朕之萧何”。王导清静无为的治国方针,也成为举国上下共同遵循的基本国策。
王导擅长书法,王僧虔《论书》载:“亡高祖巫相导,亦甚有楷法,以师钟、卫,好爱无厌。”[3]张彦远《法书要录》载:“导行、草兼妙,然踈柯迥擢,寡叶危阴,虽贤有余,而才不足。元、明二帝并工书,皆推难于茂弘。王愔云:‘王导行、草见贵当世。”[4]以王导当时的地位,对王氏一门书法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而从王导现可见到的《省示帖》《改朔帖》等帖本也可以看出,其草书已经很大程度上区别于章草,有爽爽风流之气,如果说这对之后的王羲之没有启发作用,是不切实际的。
二、王导与玄学
“在魏晋时期政治分裂、政权频繁更迭的场景中,政治的约束力相对松弛,为学术思想的活跃留出了空间,经常性的社会动荡又强烈地震撼了人们的心灵,促使了人性的觉醒,激活了人们的思考力。”[5]玄学思潮鼎盛。何谓玄学?玄学最早的代表人物是曹魏时期的何晏与王弼,他们主张以无为本,无是化生万物之源,是贤者成德之根。发展到东晋,善玄谈者崇尚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任情恣性,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我们看到,魏晋名士的生活态度和处世作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们饮酒任诞,服食炼丹,宽衣博带,扪虱而谈,粉饰容貌,夸豪斗富,简傲争胜,行为方式显得异常怪诞。”[6]李泽厚在《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中指出:“从总体来看,魏晋思潮及玄学的精神实质是庄而非老。因为它所追求和企图树立的是一种富有情感而独立自足、绝对自由和无限超越的人格本体。”[7]东晋时期,玄学可谓名士的文化标志,王家子弟多善清言,尤其是王导作为东晋权相,亲自参与、组织谈玄,是魏晋玄理清谈的翘楚,对魏晋玄学的发展起着巨大的影响。与王导有关的玄谈,如《世说新語》曾记载,有一次丞相王导枕在周顗膝上,指着周顗的肚皮说:“你这里面有什么?”周回答说:“此中空空洞洞,什么也没有,可是能容纳下几百个像你这样的人。”周顗是开玩笑,说自己肚量大,王导听了也不生气。另有一次王导曾以康僧渊深目高鼻而戏弄他,僧渊即答:“鼻者面之山,眼者面之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这两个例子可作为王导清谈的例证。权臣皆善于清谈弄玄,对东晋时期思想风潮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以王导为代表的北方士族在江东政权中占有绝对优势,有引领文化潮流的可能,更兼北方士族本身具有名士风度,使他们在文化方面有巨大的感染力。”[8]
三、玄学思潮下的书法艺术
晋人书风具有飘逸飞扬,无限超越世俗而趋向自由、生动、妙趣盎然的艺术风格。东晋“尚妍”书风的建立,和其独特的社会文化背景密不可分。东晋书风清丽尚妍,追求个性和简约自然的审美风尚,这个时期,楷书趋稳成熟,章草没落,今草书形成,在二王的推动下,东晋行草至今成为不可逾越的巅峰。东晋书风审美风尚的形成和玄学思潮密不可分,玄学对东晋书风的形成具有推动作用。行草书的潇洒豪放、任情恣性呼应了东晋士人狂放热情的个性需求。王羲之是最能代表东晋书风的书家,黄惇先生在《秦汉魏晋南北朝书法史》中提到:“到了王羲之,楷、行、今草三种新体均能去古为今,脱尽魏晋以来的滞重用笔,以新的笔法和结构创造出俊逸、雄健、流美的新风,并使之成为书法发展的大江大河。其间魏晋玄学审美认识至关重要,摆脱了儒家束缚,晋人已不再将庄重朴实为审美典范,而玄学清谈的时代氛围也使书家个性和‘超逸优游的品质得以注入新体。”王羲之的《兰亭序》和行草手札,也正是东晋玄学下书风的体现。书圣王羲之作为魏晋书风的引领者,其变古为新,顺应时代审美的变化,在书法史上完成了魏晋南北朝时代的重大变革,将书法艺术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这一突出成就与魏晋玄学的发展是分不开的,而其伯父王导对玄学的大力倡导,也或多或少对王羲之起到了间接的作用。
四、王导书法的影响
王导不仅在玄学的大力倡导上间接地影响了魏晋书风,还在自身的书法艺术上影响着一代书圣。“王羲之初期草书,以张芝入手……以后转向今草,但用笔上保留了大量的章草技法。其面貌估计类似《淳化阁帖》中所载的王导的《改朔帖》,其父辈的这类今草可视为王羲之今草新风的先导。”[9]王导年长于王羲之,是王羲之的伯父,位高权重,其书风对王羲之有或多或少的影响。王导“规模前人,初师钟繇、卫瓘,力学不倦。至丧乱狼狈,犹携钟繇《宣示帖》过江”[10]。后传至王羲之。“另外王导的后代,子王恬、王洽、王劭、王荟,孙王珣、王珉均以书名世,子孙后来多受王羲之影响,当然亦受益于王导本人,很显然王羲之受到王导影响当是情理中事。”[11]唐代书法家、书法理论家窦臮《述书赋》称王导书:“将以润色前范,遗芳后车,风稜载蓄,高致有馀。”[12]正是说他将钟繇、卫瓘的楷、草发展而又影响了王羲之。
五、结语
综上所述,第一,王导身居高位,权高位重,又对玄学大力发扬倡导,对清谈之风兴盛有着显而易见的影响;第二,玄学的思辨、清谈对魏晋书风的形成具有不可忽略的作用;第三,王羲之是后代二王书风的最高峰,也是开启新体书风的最重要的人物,而王导是王氏家族可以形成“王与马共天下”的关键人物,又善书,对后辈王羲之的影响不言而喻。由此可见,王导在魏晋书风由古质而今妍,由旧的钟张到新的二王书风的演变上,有不可忽视的铺垫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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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黄惇.秦汉魏晋南北朝书法史[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201.
[12]窦臮.述书赋[C]//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室.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242.
作者单位:
北京城市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