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的草房子

胡明宝

小男孩山子在大山褶皱里有一間简陋的草房子，本是他和妈妈住在里面的，现在却只有他自己了，因为妈妈出门走亲戚后就再也没回来。

妈妈离开后，山子曾被他的猎户叔叔接到家中住了一段时间，但他和叔叔相处得很不愉快，山子爱着山林里的每个小动物，而叔叔却要杀掉它们，这可是针尖对麦芒的事啊！

有一天，叔叔回到家，把两只受伤的野兔和一只死野鸡扔到地上，大声对婶婶说：“把兔子红烧了，把野鸡炖了，我要喝酒。”于是，婶婶提着野鸡和兔子，喊上山子，一起去厨房收拾。山子看着伤口流着血、满眼无辜的兔子，看着再也不能在树丛间飞来飞去的长尾巴野鸡，心里难受极了。他趁婶婶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厨房，找到小药箱，把一包白白的药粉撒到野兔伤口处，又悄悄解开了绑在它们腿上的绳子。两只野兔的伤并不重，它们感激地看了山子一眼，麻利地逃走了。婶婶收拾好野鸡后，再想收拾野兔时，已不见了野兔，婶婶意味深长地看了山子一眼，轻轻地问：“你放走了它们？”山子也不隐瞒，点点头。

叔叔吃了几块野鸡肉，喝了些酒，见红烧兔子还没上桌，就瞪起被酒精染红的眼珠子，冲婶婶吼道：“兔子呢？啊？”婶婶开始还小声辩解说：“在锅里，一会儿就好。”后来见瞒不过去了，吓得缩着肩膀，不敢说话。

山子不想让善良的婶婶替自己担惊受怕，就理直气壮地说：“我趁婶婶没看见把它们放了！”“你，你给我滚！”叔叔腾地站起来，眉毛倒竖，用手指戳着山子的额头骂道。山子早已看不惯叔叔的粗鲁和对动物的野蛮行径，他毫无惧色地看了叔叔一眼，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婶婶在山子身后焦急地喊他，他没有应答，他觉得不能再连累婶婶了。

夜色漆黑，风吹得树叶哗哗响，有流星划过天空。

山子走出叔叔家，消失在篱笆后，但他没有回三十里外的草房子，他只是藏了起来。

半夜的时候，山子悄悄翻过篱笆，来到叔叔的杂物间，叔叔的猎枪和火药都放在这里。山子顺利地找到它们，将猎枪横挂在脖子上，怀里抱着火药箱。他重新走出院子，摸黑来到不远处的大河边，把枪和火药箱绑在一起，“扑通”一声扔进了幽暗的河水里。

第二天，当叔叔在山子的草房子找到他时，他还在酣睡。叔叔拧着他的耳朵将他从睡梦中拎起来，他是来找猎枪的。可是任叔叔怎么骂他，他都一声不吭。最后，气急败坏的叔叔抬脚踹烂了家里仅有的两把竹椅，甩门走了。

就这样，山子和叔叔彻底决裂了。

山子的生活虽然很苦，但每天能见到很多野兔、山鸡、鹌鹑自由自在地追逐、嬉戏，他就打心眼儿里高兴。他觉得小动物们和人一样，都是大山里的生灵，都应该受到尊重，都应该快乐地享受生活。

山子每天都要去山里摘野果、采蘑菇，还要捉虫子、割青草，野果和蘑菇是自己吃的，虫子和青草是留给野兔、山鸡、小鸟吃的。

野兔、山鸡和小鸟早已和山子一样，把彼此当成了最亲密的伙伴。它们经常到山子的草房子找吃的，或者在雨雪天躲进草房子避雨取暖。

山子扔掉叔叔猎枪和火药的事，在动物们之间越传越远，最后整座山林里的动物都知道了。

有一次，山子砍柴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大灰狼。大灰狼很饿，要扑上来吃掉山子。树林里却突然涌出一群野兔，野兔们争先恐后地说：“他就是山子，你不能吃它，吃我吧，吃我吧！”大灰狼一下子蒙了，它也听说过山子的故事，它想了想，惭愧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睡梦中的山子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醒了。山子不知道外面下起了大雨，他跳下床，赶紧打开门，他想肯定是小动物们避雨来了。借着天空明亮的闪电，山子看到大雨中有顶着芭蕉叶的兔子，有顶着荷叶的山鸡，有顶着梧桐叶的山鼠，还有直挺挺被暴雨浇着的狐狸和獾。它们见山子开门了，立刻嚷嚷起来：“山子快走，泥石流要来了，快走！”山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几只狐狸和獾已经连拖带拽把他带出了草房子，迅速向山上转移了。

不久，泥石流果然气势汹汹、声震山川地来了，山子却在一个山洞里平安度过了一夜。

雨过天晴后，山子见自己的草房子在暴风雨的摧残下已经摇摇欲坠了。

山子去林子里砍木头、割苇草，准备修缮房子。这时，一群狼来了，领头的正是差点儿吃掉山子的大灰狼。它说：“不如我们帮你选址盖间新房子吧。”山子说：“谢谢你们，如果换地方盖新家，我妈妈回来的话就找不到我了，我还要等妈妈回来。”“哦，真是个孝子，你妈妈呢？”大灰狼问。“她两年前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我要等她回来。”山子的声音低下去，坚定的话语里饱含着忧伤和挂念。大灰狼说：“原来是这样啊，为什么不发动大家一起帮你找妈妈呢？”山子摇摇头：“我不想麻烦别人，所以我很少向大家提起这件事，但我相信妈妈一定会回来的。”狼群默默离开了。

狐狸、獾、野兔、老鹰、猴子都来帮忙修房子，它们伐木的伐木，割苇草的割苇草，和泥的和泥，糊墙的糊墙，各尽所能，帮助山子忙活起来，摇摇欲坠的草房子又结实起来了。

渐渐地，山林里的动物都知道了山子的不幸，于是一场秘密而又声势浩大的“寻亲”活动拉开了帷幕。

在飞鸟那儿，老鹰把消息告诉了鹞鹰，鹞鹰告诉了燕子，燕子告诉了夜莺，夜莺告诉了喜鹊，喜鹊告诉了百灵，百灵告诉了麻雀……

在走兽那儿，大灰狼告诉了黑熊，黑熊告诉了狮子，狮子告诉了老虎，老虎告诉了野狗，野狗告诉了黄羊，黄羊告诉了山猫，山猫告诉了猞猁，而和山子最熟悉的狐狸、獾、野兔、田鼠寻找的足迹早已遍布山外……

在昆虫那儿，纺织娘告诉了蟋蟀，蟋蟀告诉了蝴蝶，蝴蝶告诉了萤火虫，萤火虫告诉了蜻蜓，蜻蜓告诉了鸣蝉，鸣蝉告诉了蜜蜂……

就这样，寻找山子妈妈的大军在山子背后迅速高效地行动着。

时光如流，树叶开始飘零的时候，山子的妈妈突然出现在了草房子前。

她是被老虎以追风赶月的速度驮回来的。

山子打开门，突然看到了憔悴苍老的妈妈。母子先是四目相对，然后又紧紧拥在一起，涕泪横流……

山林里所有的走兽、飞鸟和昆虫都赶来了，它们将山子的草房子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过节一样兴奋地欢呼、歌唱、跳舞，用它们的方式庆祝着山子母子团聚。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山子妈妈出门时，不小心跌下山崖，醒来后，就迷失在连绵的大山里了。她只好住进守山人的一间废弃屋子，但她一刻也没有停止寻找儿子。

如果没有燕子传递消息，没有野兔带路，没有老虎日夜兼程，驮她翻过一座座山，一条条河，他们也许再难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