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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笔下对女性丰富性的“还原”

2019-10-30向文逸

北方文学 2019年27期
关键词:还原身份认同张爱玲

向文逸

摘要:笔者将通过对《红玫瑰与白玫瑰》一文的细致品评,来试图分析张爱玲这篇文章笔下的玄机,张爱玲以男性视角的身份对两类女性做出观察、解读和定义,在这些充满强烈“道德性”色彩的语句背后,我们可以看到男性对女性身份的框定和他者化。无论是因为影响了男性前途而惨遭污名化的“魔女”,还是以男性为大、无私奉献的“圣女”,都是完全活在男性阴影的笼罩之下,有意无意中成为了男性的附属,消失了自我的个性色彩,女性社会地位随之消解。

关键词:张爱玲;男性视角;女性人物;身份认同;精神分析批评

追及张爱玲身处的年代,男性写作占了文坛的主体部分,而女性作家为了争取关注度和话题度,要么一味迎合着主流审美从传统的男性视角展开故事,要么刻意偏好女性化的沉溺情爱和身体暴露,张爱玲选择了另一种言说的方式,展开了对内心世界的描写。

男性作家总存在将女性“极端化”想象的倾向,一部分作家因为对女性保持远望的态势,因此安易地把女性推及为善与光明的象征,与此同时,在男性对话语权的把控中,不少女性也被异化为恶的化身。张爱玲正是打破了男性对这两类女性角色的认知,以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实现了观念的颠倒和认知的倾覆。

一、男性视角下对女性人物的品评——“轻佻”与“乏味”

在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最引人注目的两位女主人公分别是“红玫瑰”娇蕊和“白玫瑰”烟鹂,振保对娇蕊着迷不已,却在对方陷入感情泥沼想要与前夫离婚之时,慌不择路地想要从她身边逃走,烟鹂是振保眼中适合结婚的传统女性,他却又因着对方的单纯、谦卑而感到无趣,转而外出宿妓。也是因此,在这桩的爱情悲剧中,似乎没有一个赢家,有的只是永恒的痛苦和悲戚,而这一切悲剧的导火索——振保。

在文章一开场介绍振保,作者就说他“是正途出身,出洋得了学位,并在工厂实习过,非但是真才实学,而且是半工半读打下来的天下”,这像是一种悠长的讽刺,即使是看似家教良好、从容有礼的男子,骨子里仍留着旧时代文化熏陶下,他对女性的轻贱和玩弄心理在文中随处可见。

二、“魔女”与“圣女”的参差对照——“朱红”与“惨白”

(一)“魔女”的诱惑与“圣女”的污秽

文中先后两次写到两个女主角出入于浴室中被振保看到,作者写振保第一眼看到娇蕊时,“一件条纹布浴衣,不曾系带,松松合在身上,从那淡墨条子上可以约略猜出身体的轮廓,一条一条,一寸寸都是活的”,在振保的视角下能看到一丝暗藏的“色欲”的象征,是男性以发泄自身欲望为替代的一种潜意识的窥探,振保就此被她的肉体美所震住心神。

张爱玲写到烟鹂,写她的便秘症,写她与浴室的亲近,写振保看到她“睡裤臃肿地堆在脚面上,中间露出长长一截白蚕似的身躯。”,“只觉得在家常中有一种污秽,像下雨天头发窠里的感觉,稀湿的,发出翁郁的人气”,在振保眼中乏味且有偷情嫌疑的烟鹂,是“污秽”的象征,浴室的场景不再构成暧昧,反而易使人联想到马桶等物品,在传统文化中女性裸露身体本身亦是不洁和耻辱的象征。因此同一类场景,男主人公先后产生了两种不同观感,但男主人公从始至终与两位女性产生的感情都只是建立在肉体的基础上,而从无探究对方心灵、了解对方内心世界的想法,也因为女性被迫失去了展示内心、表达所想的权利。

(二)“魔女”的转善和“圣女”的不贞

文中写娇蕊爱上振保后感觉“现在这样的爱,在娇蕊还是生平第一次”,过去她是擅长维持暧昧而不动心的“爱匠”,如今却做了振保“爱的俘虏”,哪怕振保躲避她要与她分开,“她不走,留在这里做看护妇的工作,递茶递水,递溺盆。洋瓷盆碰在身上冰冷的她的手也一样的冷”,曾经在前夫王士洪的宠护下任性撒娇的“魔女”,如今却转起性子做了贤妻良母。与这样深沉莫名的爱相比,手握妻子身份的烟鹂,也是爱着振保的,但“她爱他,不为别的,就因为在许多人之中指定了这一个男人是她的”,她的爱是因为受到传统礼教的影响,“夫为妻纲”,她觉得“他就是天”,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因何爱上的他,她过去所受到的教育,也使她从不曾感受爱情。

振保对两类女性的定位中,前者是浪荡轻浮,后者是保守贞洁,然而以振保作为两者的刺激物,浪荡轻浮的“魔女”真心喜爱上了他,娇蕊因为痴恋于振保,决定一往无前地放弃过往的优越生活,和男主一心投入爱河,而转身要去做贤妻良母;保守贞洁的“圣女”爱他,只是因为传统社会的观念使她不得不去爱自己的丈夫,而在长久得不到丈夫尊重的“静悄悄”的生活里,她选择了与裁缝暧昧,从而更加为丈夫所轻贱。

(三)“魔女”的释然和“圣女”的堕落

被抛弃的娇蕊在与振保再次重逢之时,早已再嫁并成为孩子的母亲,她胖了,也憔悴了,过去的“艳丽”显得“俗艳”了,但她却获得了新生,她坦言表示:“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总还有别的……”,可以看出,娇蕊已经走出了过去自己的狭小天地,不再以围绕和取悦男性為生活中心,开始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而文中初登场的孟烟鹂,在振保眼中是“宽柔秀丽”、“门当户对”、“学校里的好学生”,此时的她深受传统女德的迫害,以丈夫为天,在情感上是一片惨淡而茫然的白色,也因此显得“乏味”,哪怕“结了婚八年,还是像什么事都没经过似的,空洞白净”。然而在振保长期的轻视和欺辱下,她因为跟裁缝偷情而陷入了更难堪的境地,不仅振保看她“像是浴室里的墙上贴了一块有黄渍的旧把累丝茶托”,被染上了一层污秽,她自己也“穿着一身黑”,“烟鹂这时候倒变成了一个勇敢的小妇人,快三十的人了,她突然长大了起来,话也说得流利动听了,滔滔向人哭诉”,那往日的苍白和柔顺似乎迅速被涂抹成了市侩和深沉的黑色。

娇蕊虽然被振保所抛弃,却最终顺利结婚生子,从容大方地活了下去,她告诉振保,“是从你起,我才学会了,怎样,爱,认真的……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以后还是要爱的,所以……”,她选择了潇洒的释然和放手。然而烟鹂在振保加倍的刻薄之下,彻底失去了家里的地位,她的“白”被迫涂抹成了“一身黑”,堕落成了另一类人。这两桩女性悲剧都以振保的无情为契机,将两类女性打落过地狱,然而她们却走向了不同的结局。通过这组讽刺性的对比,在“圣女”不贞和“魔女”痴情的戏剧性翻转下,能够看出作者嘲弄的用意。张爱玲不动声色地讽刺了男性视角写作下,女性人物存在着平面化和脸谱化的现象,不仅如此,张爱玲还以辛辣的笔触和生动形象地描写还原了社会中存在的男性对于女性主体地位的压抑和抹灭,将女性视为从属地位,张爱玲正是对这样的社会偏见和险恶用心做出了严肃地批判和彻底地揭露。

三、结语

通过阅读张爱玲作品,可以发现她笔下的女性角色绝无单一片面、非黑即白的存在,都彰显着自身的性格魅力和区别于他人的独特之处,甚至哪怕具体到细节部分,不同身份性格的人物在言行举止、穿着打扮上也都各有风采、不相统一。在此文中,她不动声色地以男性视角的方式,对女性的命运悲剧和不幸婚姻展开了细致生动地描写。通过此类文章,能够带领读者从中领略民国时期女性的生存处境,从而以古观今,重新回头审视如今女性身份、地位提高的得之不易,妇女解放、男女平权从来不是一个安易的口号,而是由一个又一个坚实行动堆积而成的闪光的明天。

参考文献:

[1]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11.

[2][奥地利]西格蒙德·弗洛伊德,高觉敷译.精神分析引论[M].上海:商务印书馆,1984.11.

[3][美]S.M.吉尔伯特,苏珊·古芭,杨莉馨译.阁楼上的疯女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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