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育振兴的县域探索
2019-10-28李伦娥阳锡叶赖斯捷李茂林倪正松李常
李伦娥 阳锡叶 赖斯捷 李茂林 倪正松 李常
教育兴,乡村兴。
然而,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是,县本级财力不足,成为乡村教育振兴乏力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是否财力不足,乡村教育振兴就必然乏力?
湖南,一个名叫泸溪的国家级贫困县,以先行探索的深深足印和强劲鼓点,破解了乡村教育发展的诸多难题——
这里,31.7万人口,147个村,有各类中小学校175所,几乎村村都办了学校。城乡教育质量呈现均衡发展态势,在家门口“上好学”成为现实。
这里,尊师重教蔚然成风。2900多名在职教职工,待遇在2012年就已不低于甚至超过公务员,并且教师人手一套公转房。近年来,几乎没有一名教师被“挖墙角”。
这里,控辍保学成绩显著。2019年,全县学生巩固率小学100%,初中99.5%,高中99.62%,初中学业水平检测名列全州前茅。2016年以来,全县共有2928名学子考入本科院校,其中14名学子考取清华北大,高中教育质量在湘西州一路领先。
这里,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教育扶贫、全面改薄、结对帮扶、村小建设管理、贫困学生资助、师德师风建设等经验井喷式涌现并不断走向全省、全国。自2009年以来,先后荣获“全国义务教育发展基本均衡县”“湖南省教育强县”等各种荣誉600多项。
2018年,全县以优秀等级通过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评估,评估专家感叹:“这里已不是基本均衡,而是达到了优质均衡!”
2019年4月20日,湖南省委书记杜家毫批示:“泸溪经验很好,要推广。”
泸溪这样一个少数民族占比62.3%的民族聚集山区县,一个至今不通火车的移民库区县,一个2018年财政经常性收入仅4.9962亿元的县,为什么办出了老百姓认可、师生都不愿意走的教育?
“一号工程”——看泸溪如何破解“穷财政办富教育”的难题
2019年9月10日,泸溪县城沸腾了。
这天上午,215位泸溪县“最美教师”、名校长、名教师、重教单位及个人等受表彰者,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如明星走红地毯般,在县城主干道巡游,接受众人的欢呼和注目。
大游行后,是隆重的教师节表彰仪式,所有在家的县委常委集体出席,为优秀教师颁奖。这一年,优秀教师现场领到的奖励总金额达到527万元。而4年来,这个奖励的总金额累计达2000多万元。
在泸溪,教育,是最有地位的事业;教师,是最受尊崇的人。
1.这里的教育没有欠账:教育是泸溪的“一号工程”
用泸溪县委书记杜晓勇、县长向恒林的话说,教育是泸溪的“一号工程”。
县教体局党委书记、局长谭子好,用“四个优先、两个依法”说明教育在泸溪的地位:“工作优先部署,问题优先解决,项目优先建设,经费优先保证,县财政依法安排教育预算和实行教育预算单列、依法征收教育费附加。”
怎么個“优先”法?看一看九年一贯制思源实验学校的建设过程就能明白一二。
泸溪是典型的山区县,找块大的平地相当困难,更别说寸土寸金的县城。2012年,县里规划建思源实验学校。时任局长不敢大开口,只要了30亩地。杜晓勇没吱声,领着相关部门现场考察。
“这哪够?全要。”杜晓勇用手用力画了个圈,这一圈,就多了108亩。
有人给杜晓勇算账:“200万一亩呢,要是把这块地卖了,县里财政宽裕多了,你这个家就好当了。”
“一进一出,假如看重短期政绩,多半会选择卖地。”如何抉择?杜晓勇内心也矛盾纠结过。但当他现场踩点、看到周边正在建设和已经规划好的多个居民小区后,他发现,如果是30亩地的规划,再过几年,大班额问题将会再次出现,入学需求与学位不足问的矛盾会更加尖锐。
“不能让老百姓说我们决策失误。”主政一方,必须有人民情怀、人民立场。
而更让思源实验学校校长杨志祥没想到的是,县里还将投入上亿元的县体育馆建在了学校。最终,投入上亿元的学校、高大上的体育馆,让思源有了极其优越的“放开手脚搞素质教育”的条件。
思源实验学校的建设不是个案:2017年兴建的武溪二小,校园面积从之前的28亩扩大到58亩;白沙中学4幢教学楼,现在变成了10幢;县职业高中扩建、芙蓉学校新建,投资都过亿……
贫困县办出了富教育!
要知道,泸溪是湖南的11个国家级深度贫困县之一,县本级财力十分有限。2018年,全县GDP总量才56.48亿元,财政经常性收入仅4.9962亿元,但对教育的投入却达到了5.7274亿元,超过了全县财政收入的总和。
不是说没钱吗?这动辄上亿的资金,哪里来?
“就像家里当家一样,一发工资,我这里做预算,第一笔钱一定是投向教育。”向恒林说,必须保障的教育先切一大块;政策有口子的尽量往教育倾斜,比如绩效奖、社会治安奖等,都真正实现了“教师与公务员一个样”。他说,县里是穷,但攥紧拳头,举全县之力,还是能办成几件事的。重视教育,县委、县政府是高度一致的,比如给近2937名教师发绩效,县里钱少,那就“摊薄”再发,而且还将这一条写进县委、县政府《关于进一步推进教育事业优先发展的决定》,写进县政府的《泸溪县教育提升三年行动计划》,从制度上加以保证。
“关键是实现了长期而均衡的投入,这里没有欠账。”谭子好补充,泸溪财政的主要来源是中央财政转移支付,但是对教育进行投入,不仅舍得,而且长期均衡,“不是今年5000,明年500,而是一个长期均衡的过程”。
2.这里的教育有“最优”的环境:部门和乡镇“把教育的事当自己的事”
“泸溪干教育的环境真是太好了!”泸溪教育人感叹。
好在哪里?好在各个部门和乡镇都把教育的事当自己的事。
泸溪一中是泸溪县的最高学府,与白沙中学正对门,再往前还有白沙小学。一到放学,门前的路上有近万名师生出入。为了师生的出行安全,交警部门专门在路口设岗亭,并且每天早中晚及晚自习,四次“封路”,每次半小时。
为做居民的工作,街道办事处、社区还有交警部门,挨家挨户上门。“这只是我们护校安园行动中的一个小例子。”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李梦涛说,校园环境治理,泸溪有自己的一个“三联”机制:联合调查、联动整治、联查报备。具体来说,就是凡涉及学校的安全和环境,出了问题是执法部门与教育部门共同调查处理,为此专门成立了领导小组。
在泸溪,教体局副局长有权调动城管、公安、卫健等部门,这在别的地方可能很难做到。而且,完小以上31所学校,每一所学校都有一个特殊的“护校队”,由乡镇领导任队长,交警、公安、城管等人员组成,学生上学、放学,护校队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维持秩序,既防无证车輛进校拉客,又防社会青年骚扰学生,规模大的学校还要见警车、警灯。这已经成为泸溪县的一道亮丽风景。
在解放岩乡党委书记李和华看来,办好教育是他们的“分内工作”。教育有任何问题,他和同事们都是第一时间到场。就在我们采访时,他刚和同事们为学校“化缘”40万元,中心校浴室改造一新。
“分内”,用这词的可不止李和华一个人。李梦涛也说:“教育搞好了,人们素质提高了,治安工作都好做了。”去年,泸溪被评为全国的平安县。湖南123个县市区中,仅5席。
3.这里的教育是群众的“第一底气”:教育被视为脱贫的第一希望
泸溪32万人口中,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就有6.5万人,山高路远,经济落后,读书可以说是老百姓脱贫的唯一之路。“没有教育,我女儿能上北京大学?”白羊溪乡云上村建档立卡户陈秀莲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她说,自己3个孩子不仅学费全免,每年还有2750元的资助,尤其是大女儿2018年考上北京大学后,一个人就得到9500元的资助,还顺利办理了8000元的助学免息贷款。
“教育是我们脱贫的唯一希望。”采访中,不止一个家长这样说。
在泸溪,职业高中的红火程度令人拍案惊奇:不仅招生人数猛增,而且学生百分之百能就业。一个泸溪职业高中毕业生,最初她的父母反对她读职业高中,“读完了还是打工,不如现在就出去打工”,但她坚持读,毕业后在东莞开办了自己的幼儿园,年收入20万元左右,还将父母和两个弟弟都接到东莞工作。
这些年,小学也好,初中也罢,几乎没有泸溪孩子到外地读书的。相反,还时常有外地学生要转来。现就读泸溪一中高三410班的学生符启,父亲是深圳大学教授,从小在深圳读书。2017年8月底,回家探亲的父亲带着符启回老家,亲戚们都说泸溪教育好,动了心的父亲带着符启听了泸溪一中教师两天课,随即将孩子转学回来。
泸溪教育人向老百姓交出的教育答卷,化作一块块厚重基石,在泸溪人心中垒起了高高的领奖台,泸溪教育的地位也由此而来。
马王溪小学是泸溪数得着的漂亮村小,但其前身却只是几间茅草房。2009年新建的时候,选址处既有周氏家族祠堂,还有村民的祖坟。“建学校是为我们老百姓办好事。”没费太多周折,大家迁祠堂、迁祖坟,崭新的村小就建起来了。如今在泸溪,人们以支持教育为荣,以拖教育的后腿为耻——这成为泸溪教育发展最大的助力之一。
人人受尊重、个个有地位——看泸溪如何破解农村教师队伍建设难题
采访中,一个又一个教师向记者倾诉着对泸溪教育的热爱,幸福、光荣、感动、奋斗、信任、团队、自信,这些美好的词汇,从教师们的嘴里不断冒出。
这种好感觉,哪里来?
都说乡村教育最难的是教师队伍建设,教育局长最痛苦的是优秀教师“进不来,留不住,干不好”,泸溪就没有这“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烦恼?
当然有。
但是泸溪人以自己特有的政策和努力,一一化解之。
1.率先在全国出台乡村教师津补贴政策,为所有乡村教师在校内建一套房
与全国其他偏远贫困县一样,泸溪很难招到优秀毕业生来当教师,但只要人到了泸溪,就几乎很少有离开的。
为什么?
“干得开心呗。”在泸溪工作了28年的泸溪二中校长杨顺旗这样说,教了40年书的解放岩乡水卡村小负责人杨老黑这样说,辞去温州高薪工作回到家乡在村小任教的向延秦也这样说。采访中,几乎每一个教师都这样说。
开心的源泉何在?房子、票子、位子?是,又不是。
先说“是”的部分。
对泸溪教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早在2009年,泸溪就在全国率先实施乡村教师津补贴,当时村小教师每月能额外多拿300元,为此县财政每年要多掏100多万元。从2012年开始,这两个数字大幅度提高,村小教师每人每月最多能多拿1400元,乡镇完小、初中教师能多拿500元,县财政每年安排补贴资金达1846万元。
“盘子不大,当然好办。”可能有人会这么说。泸溪盘子是不大,但要知道,2012年泸溪全县的财政收入才3.1亿元,农民人均纯收入才4089元。
“也是被逼出来的。”2013年11月,县长向恒林在被点名参加教育部的新闻发布会时说。泸溪乡村学校一度也曾留不住教师。2009年前,县教体局每年收到的进城报告,最多时有400多份,占了乡村教师五分之一。“教师大量往城里涌,乡村学校渐渐成为‘空壳学校,加上留在乡村学校的教师积极性不高,乡村学校教育教学质量怎么可能高呢?”采访中,回忆起当年的泸溪乡村教育,好几个人用到了“危机”两个字。
占了人口40%的乡村教育不振兴,乡村怎么振兴?乡村教师没有出路,乡村教育怎么有出路?乡村教育没有出路,整个教育怎么会有出路?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无论对于乡村教育还是脱贫攻坚大计来说,都是泸溪一道必须跨过去的坎。
泸溪“当家人”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他们下决心改变。2009年,在时任县委副书记、县长杜晓勇的主持下,县政府出台了正式文件,全面实施农村教师岗位津贴制度。2009年300元,2010年600元,到2011年就提高到了1200元,2012年至今更是达到了1400元,这在全国都少见。
乡村教师津补贴的实施,仿佛有了一支无形的指挥棒,不仅教师们愿意留在乡村,甚至还出现了教师配置“城乡倒流”的现象,2010年以来,共有300多名教师申请到乡村学校任教。
2013年,浦市中心完小的80多名教师中,有60多人申请到村小去。2014年,村小马王溪小学出现空缺岗位,中心校有6名教师竞争报名,周元英老师以过硬的教学质量,最终竞聘到这个岗位。“不包括五险一金,一年能到手7万多元。”周元英给记者粗略算了一笔账,不仅有1万多元的津补贴,年底还有年终绩效奖8000元或1万元,综治奖2000元。她说,她和丈夫都在马王溪小学,两人加起来年收入有15万元,“我们村小一共12位教师,基本都在县城买了房,学校也有房子,有4位教师还买了小车。”
洗溪镇能滩小学57岁的数学老师杨世武,干脆扳着指头向我们亮出他的全部家底:小学高级,工资卡5100元、农村教师津补贴1400元、绩效工资850元,加起来有7350元。自己在距离学校不远的镇上还建有100多平方米的私房。“我的日子过得很好,我很满足。”他乐呵呵地说。
如果说,泸溪乡村教育的振兴,教师津补贴让其迈出了第一步的话,那么教师公转房的建设则让其迈出了第二大步。
在湖南乡村任过教的都知道,乡村学校是没有每天下班回家一说的,基本上是周日下午到校,周五下午才能离开,其余时间几乎都要住在学校里。几千名教师,学校哪有这么多房子?于是住教室的、住实验室的、住闲置房的,甚至住危房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2006年,湘西自治州启动建教师公转房,学校出地皮,教师出部分资金,当时泸溪3年里也建起了426套,但僧多粥少,还是有许多教师没房住。
可要為乡村教师建那么多房,一两千套,即便按最低价最小面积,也是数以亿计啊。钱从哪里来?泸溪创造性地整合各方资金,甚至将廉租房建到了学校。终于,从2011年开始,1643套廉租房、216套周转房,哗啦啦在几十所学校出现了,全县乡村无房教师人手一套。我们在兴隆场镇中心小学看到,24岁的青年教师舒洪波住在两室一厅一厨一卫50平方米的廉租房里,收拾得利利索索,“城里这一套得几十万,4年前我刚毕业就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虽然有点偏离家远,但我真的很踏实。”舒洪波说。
老话说,“安居才能乐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谭子好说,我们不能一味要求教师吃苦奉献,也要想方设法用好用足各项政策,千方百计提高广大教师的待遇,让他们住得上好房、开得上好车、过得上好生活,千万不能让工作辛苦、条件艰苦、生活清苦成为教师职业的写照。所以在泸溪,“教师福利待遇与公务员一样,有的比公务员还高些,因为像教学质量提高奖、乡村教师岗位津补贴,公务员都没有”。
2.人人受尊重、个个有地位,让教师留人更留心
莫顺清,湘西州首府吉首某校来挖他,年薪20多万,还给一套房子,不去;
田云坤,凤凰人,还是吉首某校要调他,开价是年薪十六七万,不去;
李建军,两口子都是外地人,有学校出高薪要两人一起调,还是不去……
在泸溪,教师是轻易“挖不走”的。这是一组直观且能说明事实的数据:在全县2937名教师中,有300多人来自外县市,但近5年没有一人回去。
为什么?许多教师直言,因为在泸溪做教师有尊严、有地位。尊重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官方的,干得好就有奖励、有前途、有位子;二是民间的,孩子出息了教好了老百姓口口相传,教师走到哪都能自带“牛气”。
在泸溪,有为就有位,不是一句空话。
当年,杨顺旗是少见的湖南师大本科毕业生,28岁就在学校当教导主任,但因为身体不太好,他一直没想着要有多大发展。但是突然有一天,谭子好约他赏月散步,希望他出任泸溪二中的校长。这之前他与谭子好从没单独说过话。他很是意外,当即婉拒。
一年后,谭子好再次找到他,再次说明理由:为什么看中你?因为几次晚上去泸溪一中,看到你九十点钟还在阅卷,勤奋;当时和你说话,发现你当了6年中层,仍无倦怠之意,当时你不知道我是局长,但你在谈话中不说学校、校长任何坏话,人品好;其间接待家长,态度非常好,耐心细致解答家长疑问。
谭子好说的理由,让杨顺旗无法拒绝:他没想到,自己所做和所付出的领导都看在眼里,尽管泸溪二中不好搞,但士为知己者死,豁出去了。果真,2017年他到二中后,像打了鸡血一样,又当校长又带班,还给学生义务补课。“我热爱这份事业,无论平凡、无论贫穷。”他的办公室墙上,挂着自己亲笔写的一幅字。
2006年从吉首大学毕业的李建军,主动申请当班主任,9年里带的班非常出色,2014年还创造了泸溪一中新纪录——班上培养出3名清华北大学生和1名空军飞行员,为跟家长交流甚至还学会了一口流利的佤乡话。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2017年不到35岁的他,会直接从教科室副主任提拔为泸溪五中校长。有人提出异议,谭子好回答:人家两口子都是外地人,兢兢业业在泸溪十几年,做了出色的成绩,许多学校包括省城名校都要挖他,人家都不去。这样的人不用,用谁?
对教师体贴细致的关爱,也是“尊重”的一个重要内容。
泸溪党政班子几乎走遍了每个村小。2017年教师节,泸溪一中普通教师张昌能到州里参加表彰会,他在台上领奖,年轻的副县长尚远道在台下给他拍照,外县参会的教师们只从这一个细节就发现了泸溪教育发展的“玄机”。
“最深的感触,泸溪是从人文角度关爱教师。”泸溪二中语文教师贺兴梅告诉记者,她是芷江人,来泸溪任教20多年了,2009年时曾想过回家乡,但是校长知道后,找她彻夜深谈,谈对教育的理解,谈泸溪教育未来发展前景,“这份人文情怀,让我很感动”。
来自乡亲们的尊重和厚爱,故事更是多得写不完,我们在白羊溪乡土家山寨报木坨村采访到这样一个故事:
2012年4月,正在上课的报木坨村教学点教师杨润生倒在讲台上,州医院诊断是患胸腺瘤和重症肌无力,需要马上送省级医院手术治疗,估计需10万元治疗费。
多亏了乡亲们,你借1万元、他拿5000元,村里最年长的李阿婆把自己卖野葱和南瓜花赚来的200多元钱也掏了出来,加上学区捐款,杨润生老师的手术费第二天就凑齐了。
手术后,白羊溪学区为照顾杨润生,将他调到中心完小。但一星期后,杨润生主动要求回报木坨。大家怎么劝他都不听。“我舍不得这里的学生、这里的乡亲,他们对我有恩,我离不开他们!”杨润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上面写着:欠覃天林1万元(已还2000元),欠覃民秋8000元(已还500元)……村民们筹集的9万多元钱的明细,密密麻麻写了5页。
“账本上的钱,我这辈子还不尽,只有把乡亲们的孩子都教好了,都教成了对社会有用的人才,我心里才舒坦!”杨润生两眼红了……
3.努力让每个教师都成为泸溪教育“筑梦人”
泸溪的教师队伍,无论学历职称资历都谈不上“牛气”,高层次人才甚至比不上省会学校的一所中学。而且这支队伍还相对年轻:35岁以下的青年教师占教师总数的36.5%。
有好的教师,才有好的教育。
“教不好”,何谈振兴乡村教育?
这些年,泸溪花很大力气、想多种办法,努力提高教师素质,帮助教师专业成长,增强职业责任感,提升教育教学质量,从而让教师们有底气“牛气”。
抓教师成长,第一就是树立质量导向。
“教育质量是生命线。质量关乎教育的自尊。”谭子好说,泸溪教育之所以有名气,主要原因就是质量比较好。因此,一直以来泸溪牢固树立质量第一的意识,竭尽全力提高教育质量。
对于泸溪教育来说,教育系统有三份最重要的文件,分别是《学校目标管理考核方案》《教学质量效益评价方案》《校长目标管理考核方案》,发奖金、给表彰、提干部全看这三个方案落实得如何。其中,教育教学质量都是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占据着重要考核比重。如学校目标管理考核,质量就占了30分。
之前说到的村小津补贴,并不是只要在村小教书就能每月多拿1400元,而是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县里每学期有个大型的质量检测,检测结果靠后,对不起,不要说评优晋级,连报名参加调动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也正是在这样的指挥棒下,泸溪的教师是人人想办法提高教学水平,人人想办法练“手艺”。
第二个做法是典型引路,加强师德师风教育,最大程度唤醒和激发广大教师责任感。
我们采访的几十个教师,谈起自己的工作,谈到自己的学校,谈起自己的学生,几乎个个热血沸腾,激情满怀。
80后教师符海鸥,把孩子留在县城让家人带,自己来到远离县城50多公里的黄泥冲小学,现在已经坚守了7年。她曾经接手的一个班,语数平均分只有30多。符海鸥找来低年级教材,从加减法开始讲起,天天利用休息时间进行辅导,还走遍了每个孩子的家,与家长共商孩子的成长之计。2016年,这个班级语文平均分达到了80多分,数学90多分,名列全县前茅。
泸溪一中数学教师张昌能,为班上所有的孩子建立了详细的档案:兴趣爱好、学业成绩、人生目标。但自己读初中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长期放在岳母娘家。一次,两岁多的女儿打来电话:“爸爸你在干吗?为什么这么久见不到你?我想你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男人张昌能眼睛红了。他跟学生说,请十几分钟假,骑着电动车回家匆匆看了女儿一眼,又回到班上。
谭子好把像符海鸥、张昌能这样的教师叫作“泸溪教育筑梦人”,当然,他自己也是“筑梦人”之一,他说,只有这样的“筑梦人”越来越多,泸溪振兴乡村教育的梦想才有可能成真。
泸溪的第三个做法是加大培训力度,推进挂职轮训、名师带徒、结对帮扶。
县里每学期会选送2-6名校长、10-20名中青年骨干教师到发达地区名校挂职锻炼、跟班学习。泸溪五中校长李建军,就被送到州里的“班主任骨干班”进修、到湖南最著名的师大附中跟班学习。“进步不是一点点,一年一个台阶。”他说,这种培训和成长也是自己“幸福”的缘由。
武溪二小副校长张世全,在北京朝阳区朝阳师范附属小学跟班一个学期后,回来就在学校推行“三三微行为”,具体内容是,要求学生做到“三个三”:课堂上三大——大声说话、大胆发言、大段表述;课下三微——小声说话、轻声慢步、挥手致意;日常三和——说话和气、态度和蔼、处事和谐。张世全说,全校338个学生,90%是留守儿童,30%多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孩子,行為习惯的养成教育是他们的工作重点。而这,“都是从北京学来的”。
毕竟财力有限,更多的“送出去”不可能,最主要的还是靠自己培养培训。来自县教体局的数字是,从2015年至2018年,3年来完成教师培训1.2万人次。
县里还创建了8个名师工作室,评选了60名州、县学科带头人,这几十个人就是种子、火把,引领着全县教师的专业成长。每年财政拨专款用于名师工作室的活动,用于学科带头人的特殊津贴。
“参加工作6年来,年年都要参加各种专业培训,还有师徒结对、教研教改、送教下乡等活动,获得感特别强。”白沙小学“90后”教师张舒曼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是县周建生小学语文名师工作室骨干成员,除自己参加各种培训外,每年还要到乡村学校送教上课4次以上。“既教又学,成长飞速。”她说,自己也没想到,入职才6年就获得州学科教学竞赛一等奖1次,县学科教学竞赛一等奖2次,还被评为县级教师专业成长优秀标兵。
家门口上好学——看泸溪如何破解“城乡义务教育均衡”难题
深山里,一幅升国旗的画面,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一位老师,一个学生,立正、敬礼、升旗、奏国歌,所有程序,一个不少。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师生那庄严肃穆的表情。
这是达岚镇车头小学。唯一的教师叫张简成,一生扎根大山,备课上课、出黑板报、布置作业、参加教研……与学区教师没两样;唯一的学生叫张浩,开学典礼、升旗仪式、艺体课程……在这里一样没有落下。
他们的“一样没落下”,得益于县里“办好每一所学校”的发展思路,得益于县里制定的“村小18条”,得益于覆盖了所有村小的责任区挂牌督导网络。
1.办好教育的“神经末梢”:18年未强撤一所村小
“我们想看一所最差的村小。”
“没有最差,只有最偏远的。”
这是采访中一段真实的对话,回答记者提问的是谭子好。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记者,绕道吉首,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走了2个多小时,直奔泸溪县最偏远的解放岩乡水卡小学。
水卡小学有51个学生,4名教师。学校依山而建,一栋教学楼掩映在大树之下,校园显得幽静阴凉。正是上课时间,课堂上传来琅琅书声。“教学质量不比中心校差。”水卡小学负责人杨老黑自豪地说。
与许多山区县一样,泸溪地广人稀,146所农村校中,学生数在100人以下的有130所,其中只有一个老师的“一人校”有54所。小规模校众多,“神经末梢”发达,成为了泸溪教育一个突出的特征。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规模校?这要感谢前几任教育局长徐朝洪、龚佳平,因为他们认为,“一个村里没有学校,就没有文化元素”。在其他地方开始大规模撤并乡村校的18年来,泸溪根据县里的实际情况和老百姓的要求,没有强行撤并一所村小,只随其自然消失。
老百姓是高兴了,但如何办好小规模校,却是摆在泸溪教育人面前的一大难题。
《泸溪县村小(教学点)建设与管理制度》应运而生。此制度包含“教育教学常规”“卫生管理”“安全管理”“教师管理”“学校建设基本配置标准”等共8项18条,这就是泸溪有名的“村小建设18条”。
“目标有两个。”谭子好说,一是硬件提质,建设美丽村小;二是规范管理,打造精品村小。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村小较偏,易出现“山高皇帝远”的现象,以制度来约束。
“只要有学生,就要有学校;只要有学校,就要让老百姓满意。”这是泸溪教育人对自己的要求。来自计财的统计是,为完成全县130所小规模校“30个一”的基本建设配置,县里前前后后投入超过700万元,真的做到了“随便哪所都好看”。
小规模校当然不能仅仅只是好看,更重要的还是要办出质量。县里为此建立了乡镇中心完小教师到乡村村片小锻炼制度,每年选派100名業务骨干充实村小教师力量;建立了乡镇音体美教师无校籍制度,村片小音体美教学实行走教。
在小章乡黄泥冲小学,两名年轻的“县里最抢手的公费定向师范生”陈自华、邓晓杰,主动要求从中心校下到村小,并且主动要求包班。“想做个试验。”24岁的陈自华信心满满。她说,邓晓杰是她的闺密,两个人都“满脑子教育理想”,县里也就很支持让她们放手干。
对村小的质量要求,与中心校没有任何区别,质量检测与村小教师的薪酬、调动、评优、晋级等全部挂钩。“不然我们花钱留下老师就没有意义。”谭子好说。
办好每一所学校,当然不仅仅是村小。泸溪教育人认为,教育均衡不是平均主义,不是限制优质校发展,而是抬高底部,整体提升,共同进步,推进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因此,对于优质学校,泸溪大力实施“一校一品”工程,改变千校一面的局面,形成百花齐放的生态。
思源实验学校这个“火车头”,就在全县起了个极好的示范作用。思源实验学校里,90%的学生是乡村孩子。但就是这所2014年9月才投入使用的九年一贯制学校,其综合实践特色班竟然达45个,采用的是走班形式,全校还建起了67个社团。
特色课程除一般的朗诵、绘画、科技创新、舞蹈、声乐外,居然还有辰河高腔、踏虎凿花、滚铁环、踩高跷等。学生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或个人特长自主选择,在每周二、周四下午的两节特色课“走班”。
如此多的特色课程,就算在省城也很罕见!更关键的是,全免费。
钱从哪里来?杨志祥试着给县里打了一个报告,没想到县里特别支持,财政每年给专款120万元。如今,学校的社团活动搞得红红火火,不仅没有影响教育教学质量,每年的质量监测都排在全县前列。
2.提升中层执行力,疏通“肠梗阻”
“在足球比赛中,中场特别关键。中场强,则掌握比赛主动性;中场弱,则前后脱节,一盘散沙。所以说,赢在中场”。泸溪“办好每一所学校”的一个重要抓手,是“抓中场”,而这个“中场”就是学校校长和中层干部以及教体局股室长。“中场强大,党和国家的教育方针政策才能得到很好执行;中场疲软,上面有政策执行不下去,下面有期盼带动不了。”他们形容是“肠梗阻”。
其实,这种现象泸溪也曾经有过。
正因为这样,2015年底通过竞聘上岗后,谭子好和局班子将教育的“中场建设”作为第一把火。2016年以来,全县提拔调整校长12人次,免去职务8人次;局机关24个股室长换了8个。有人预估教育系统一定会“地动山摇”。但是,结果让预言家们失望了,虽有波澜,却无巨浪。
原因何在?
“按章办事,力度虽大,但都有依有据。”谭子好笑着介绍。就拿校长的调整来说,完全按照2016年泸溪县教体局出台的《中小学校长任职年度实绩考核方案》来办理。这个方案推行校长聘任制、任期制、目标管理责任制,实行任期内年度考核、任期满综合考核、民主测评、勉励谈话。过去校长一直当到退休的现象不见了,干得好干得坏一个样的现象也不见了。
这些硬杠杠是实实在在的。比如,泸溪特别强调校长的阵地意识,校长工作日离开学校,必须向县教体局办公室报告。擅自离岗1次,与优秀无缘;3次,就地免职。
硬杠杠多了,校长们的手脚还施展得开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在校长的职权范围内,你尽可以大胆去做。”思源实验学校校长杨志祥说,他现在是“三不愁”,“不愁师资,不愁资金,不愁想法得不到支持”。学校开50多门选修课要请县里的“非遗”名人来讲课,副县长尚远道亲自找到相关单位。如今,民族文化和“非遗”在学校开展得红红火火。
校长有了精气神,学校往往也雄起。
值得一提的是,泸溪的“教育中场”不仅仅是校长和股室长,还包括学校的中层。过去,泸溪也有学校中层工作积极性不高、人员臃肿的现象。他们的做法是,出台《泸溪县中小学校中层干部管理暂行办法》。在这个文件里,明确了学校中层干部职数配备和任职条件,实行聘任制和任期制、目标责任制、有序交流轮岗制度、离岗和退出制度。
有了明确的制度规定,干部人事问题反而变得简单、容易。标尺就在那里,行不行,量一量。
能上能下激活了干部队伍的一池春水,整个队伍执行力大大增强。
李万靠,在达岚学校担任教导主任,一干就是9年。因为过去学校中层挪动少,慢慢地从豪情满怀变得意兴阑珊,“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中层干部有序交流轮岗后,他提拔到潭溪学校任副校长,工作激情充分释放出来,干出了工作成绩。现在,他已经成为梁家潭学校的校长。
3.打造“共同体”,城乡学校携手并进
“捆绑管理”是泸溪的特色。这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教体局的24个股室对应全县的32所完小以上学校,学校的考评打分直接与股室的年度考核挂钩。二是县城里条件较好的大校、优质校,与自己“一对一”帮扶的乡村校各项工作指标“捆绑考核”。
这样的政策让校长们更感责任重大。“如果我们学校不办好,那就会连累相关局领导和股室,这给了我们很大的动力。”一位校长说。作为责任共同体的领导和股室同样“压力山大”,积极为捆绑学校出谋献策,排忧解难。基础教育股“捆绑”的是白沙小学、白沙中学和泸溪一中。这三所学校都是城区学校,名头响,每年招生都必须面对考验。每到招生季,基础教育股股长谢永良和股室的同事主动出击,与家长面对面进行政策解读,释疑解惑。“我们毕竟是职能部门工作人员,对政策的理解更加透彻,解答也更权威,家长也更加信服。”谢永良的话语实在。
“捆绑管理”也在倒逼职能部门改进自己的工作作风,提升自身的服务意识,从管理型机关向服务型机关转型。细心的教师发现,这些年县教体局制定的方案、评价体系等,里面很少再提一票否决。教体局还推出“首见负责制”,推行服务文化。
泸溪的第二个“捆绑”是“结对帮扶”支教。每所城镇优质校对口帮扶1-2所乡村薄弱校,共计125对。这些“对子”学校以5年为一个周期,从“管理帮扶、教师帮扶、资源帮扶、文化帮扶、学生帮扶”五大板块入手,实行“四捆绑”:工作目标捆绑、领导责任捆绑、工作职责捆绑、考核奖罚捆绑,将城区优质学校的办学理念和管理经验“嫁接”到乡村学校,推进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
效果如何?
记者从县城白沙出发,经过蜿蜒的蛇形山路,2个多小时后来到位于兴隆场镇的泸溪三中。
与泸溪三中捆绑的是白沙中学。白沙中学副校长李永生成为这所乡村校的驻点副校长,直接参与学校管理。
如何将白沙中学先进的办学理念和管理举措带入泸溪三中,让这所乡村校打上“白沙”底色?李永生一边分析学校周边情况、家长素质、师生特点,一边帮助制定发展规划,同时将白沙中学行之有效的一些做法引进,如在教学上要求“试卷不过夜”“作业全批全改”等,并组织白沙中学优秀教师送教上门。截至2019年6月底,共送教送研送讲座50多次,结成师徒20多对。
这边“软件”大换血,那边硬件大投入:3年里达到200多万元,改建了教学楼,添置了办学设施,双管齐下,泸溪三中面貌巨變:2017年,全州初三学业水平考试,7科总均分列全县乡村独立初中第一;2018年,获评县教学质量效益评价先进单位……现在的泸溪三中,教师和学生队伍稳定,2017年以来先后有30多名学生转回学校,2018年就读人数达到399人。
据统计,截至2019年6月,全县125对结对帮扶学校,2300多名教师深度参与,共开展送教、送研、送培下乡活动900多次,参与活动人数达1.8万人次以上。城乡学校的结对帮扶,让乡镇校大变样,全县教研教改氛围日益增浓:合水小学着力打造“生本教育”教学模式;长坪学校全面开展“集体备课,资源共享、课后反思”;泸溪四中坚持走“学案导学·三环五步”开放式课堂教学改革之路……
4.强化过程管理,打造标准“生产线”
泸溪的督学责任区工作与别的地方不同,用材料语概括是:“按类设区、导督并重、专兼覆盖、综合推进”。具体说就是,督学责任区不按区域而是按学校类别设置,即学前教育、小学、中学、九年一贯制四大块。每个责任区选聘2名管理经验丰富、擅长该学段业务的专职督学,一共8人,实行分类督导。在各中小学及幼儿园中,聘任31名副校级人员担任督导员,常驻所在责任学校,在校长和专职督学的双重领导下开展督导。
工作中,采取学校督导员、专职督学、兼职督学三级联动、导督并重的方式,开展督学责任区工作。同时,每月确保完成“四个一”,即一次下校督评,一次集体汇报,一次研讨学习,一次反馈联系。
“见人见事,督查督改,问责问效。”县教体局督导室主任张贤彪说,这是局里对督学的工作要求,不仅“督”,更重要的是“导”,是服务;不仅督学校,还督局里的各股室。一月一预安(预先安排)、一月一督查、一月一小结、一月一通报,责任督学要对自己负责的每一所学校,每个月以“四不两直”(不发通知、不打招呼、不听汇报、不用陪同接待、直奔基层、直插现场)的方式,督促抓好各项工作和教育教学常规全面落实。因此,责任督学被大家形象地称为“第三只眼”“啄木鸟”。
为什么这么重视常规督查?
“要让175所学校,所所都规范办学,所所都是合格学校;每天全县943个课堂,都能按照教学计划完成,个个都是合格课堂、达标课堂。”谢永良介绍。
抓常规,泸溪县早在1987年就开始了。近年来更是进一步细化义务教育管理标准,包括管理常规、教学常规、学生常规、教研常规等6项88条,让每一个办学环节都有一套标准,精细到令人惊讶的程度。
采访时,谢永良一口气说出了几十个常规,比如教师要提前2分钟到课堂;作业错在哪里要指出;作业批改要写上日期;三至六年级作文一个学期要布置8次,面批至少4次;校园卫生,要一日三扫,一日三检查;教师一学期要听课至少15节,校长、业务副校长、教导主任一个学期不少于20节,等等,均有规定。
今年已经60岁的符真是小学责任区的专职督学,之前他做过长达14年的教学副校长,教育教学经验丰富,人如其名,就爱较真。当上督学后,每个月进校一次、听评课一次、与老师谈话一次、与学生谈话一次、征求意见一次,再写一份报告,“每个月至少有半个月在下乡”,已经成为老符的工作常态。
達岚镇潮地小学离镇里20里山路,只有9名学生2名教师。由于教师年龄比较大,积极性不高,教学质量跟不上。2018年秋季开学后,符真翻山越岭来到该校,查常规,提要求,谈建议,两位教师的工作态度大有转变。今年4月,符真再次回访,有家长专门表扬,“孩子回家习惯好多了”。
“对我们帮助非常大,我们都盼着他们来。”泸溪三中校长陈永国说,责任督学都非常专业,相当于每个月对学校体检一次、诊断一次,有问题及时开出药方,“没有问题,肌体健康,他们还会教你如何‘养生”。
谈到泸溪的教育管理,还不得不提到大面积推开的校务公开,其主要载体就是“校务监督月例会”制度。县教体局纪检监察室主任包荣长向我们详细介绍了这个“月例会”:固定时间,每月10日之前;固定参会人员,学校班子成员、纪检监察员、教代会代表5人以上,也可以根据会议需要,再明确列席参会人员;固定会议议程和要求。
“刚开始,有些校长并不欢迎。在他们看来,这挑战管理权威不说,关键是准备事务多,麻烦,简直是多此一举。参会的教代会代表也不太适应,打不开情面,拉不下面子,往往当时不说,事后再提。但推行一段时间后,效果就显现了。”包荣长说,他举了一个典型案例。
过去,泸溪学校的班主任津贴、代课费、加班费等支出,都是学校“各显神通”,多少有些不合政策,“能做不能说”,如有违规责任由校长和班子扛。在一些学校的月例会上,筹资渠道和分配办法没有通过。怎么办?学校报到局里,局里报到县里,这下好了,县里非常重视。班主任津贴由财政负责,代课费、加班费转化为工作量解决。校长们心里T轻松起来,都成为了月例会的坚定支持派。
十多年来,我们见证着泸溪教育的点滴进步,也看到了由教育发展而带来的泸溪整体面貌的变化。
“这些年,我们通过大办教育尝到了甜头。”2009年到泸溪履职,历任县委副书记、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县委副书记、县长,直至县委书记的杜晓勇提供了这样一组数据:贫困发生率,从2015年的35.69%降至2018年的4.75%,获评“全国返乡农民工创业示范县”;治安方面,30多万人口的泸溪,全部警力不到300人,却能连续15年获评“普法”先进县,连续12年获评省级平安县,2018年还被评为湖南仅有的5个全国平安建设先进县之一。
“这些成绩的取得,主要得益于教育对人口素质的全面提升。”在杜晓勇看来,这是他们坚持“教育立县”的最深层、也最朴实的逻辑链条。
责任编辑 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