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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碰撞:亨利·詹姆斯小说《学生》的空间解读

2019-10-28李媛媛祝远德

城市学刊 2019年5期
关键词:摩根詹姆斯空间

李媛媛,祝远德

道德碰撞:亨利·詹姆斯小说《学生》的空间解读

李媛媛,祝远德

(广西大学 外国语学院,南宁 530004)

美国现代小说家亨利·詹姆斯的中篇小说《学生》主要描写了美国人家摩林一家与其子摩根的私人教师彭伯顿的故事,其悲剧收尾体现了社会大环境下美国人的道德败坏和文明的贫瘠。亨利·詹姆斯对于19世纪中后期的美国社会和欧洲社会的细致观察和深刻理解,都可透过小说中的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精神空间得以展现。在欧洲文明的背景下,詹姆斯笔下人物滑稽的经历对陷于拜金狂流中的美国社会起到了劝导和警示作用。

亨利·詹姆斯;《学生》;空间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1843-1916)是美国现代著名的小说家,出生名门和旅居欧洲的经历赋予了詹姆斯作品中的欧美融合气息,其一生著述颇丰,出版了《华盛顿广场》《一位女士的画像》《鸽翼》等小说和一些重要的文学剧本、游记等。虽偶有引介,国内学界对詹姆斯的研究直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才真正意义上兴起,相比国外长达一个多世纪的詹姆斯研究,国内学者把眼光多放在詹姆斯的长篇小说,如《一位女士的画像》《螺丝在拧紧》《黛西·米勒》等,对中短篇小说的研究较少,并且更多为对詹姆斯作品中已有中译本的研究。究其原因,除了詹姆斯作品主要描写“不耕不织的上流社会”,对“下层人民则是所知甚少”,[1]与中国20世纪末期社会普遍意识形态的摩擦之外,还与其英文原著的晦涩难懂和表达上模棱两可不无关系。

一、《学生》其文

《学生》(,1892)是亨利·詹姆斯创作中期的一部中篇小说。美国年轻人彭伯顿大学毕业之后“来到国外,以他微薄的遗产换取一次丰富的经验”,[2]一年之后所剩无几,最后通过朋友介绍得到了在美国人摩林家担任家庭教师的机会。彭伯顿和自小有心脏病但颖悟非凡的学生摩根在相处中产生了浓厚的师生情谊,但和摩林一家的关系却因其父母屡次拖欠工资并以各种理由推脱搪塞而渐入冰霜,最后彭伯顿不得不与摩根合谋另谋差事。在彭伯顿回到英国工作并储有积蓄之后,摩根母亲以摩根病重为由设计让彭伯顿重回教职,期间摩林一家的荒诞堕落到最后的分崩离析致使摩根心脏病突发而死。故事主要讲述了家庭教师彭伯顿与其学生摩根及其虚荣丑陋的家庭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摩根最后的猝死也折射了在美国人混浊生长环境中作为利益筹码的牺牲者的悲剧命运。

小说虽没有交代准确的历史年份和具体的社会背景,但提及了钢琴、通心粉、咖啡,这三者皆产生于18世纪前半叶,从产生到普及大众需要经过一段相对较长的流通时间,又因为小说写于1892年,可大致推断小说发生的时间与作者生活的年代(1843-1916)相近甚至相重,由此可以判断小说发生的时间为19世纪后半叶,即一般认为的从美国内战结束到19世纪末期的镀金时代。这一时期“在自由放任思想和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影响下,普通的美国公民,特别是中产阶级普遍认为,拥有大量财富是神权的标志,救济穷人或者限制富人是对上帝意志的干扰”。[3]西奥多·罗斯福所说的“大富豪的极端愚蠢、贪婪和傲慢”“不正当的发财方法”“加上工商业和政治中的腐败”[4]是镀金时代社会风气的真实写照。

国内学者对亨利·詹姆斯的《学生》的研究十分有限,仅有的几篇论文从不可靠叙述、疾病隐喻、顿悟与反顿悟和精神分析角度分析了这部作品,且都是和詹姆斯的其他作品一起做的讨论研究。本文通过分析《学生》里面的物理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及其隐喻意义,揭示了重商环境下的美国人的精神缺氧和文化贫瘠,讽刺了虚伪拜金的美国人,小说的悲剧结尾对美国社会也起到了劝导和警示作用。

二、《学生》中的三元空间

(一)物理空间

物理空间,即自然、宇宙,亦即人类可感知的空间,“与城市道路、网络、工作场所、私人生活及休闲娱乐密切相连”。[5]它是与人类生活和生产实践密切相连的空间,如住所、工作场合、景观园林等,是传统意义上的万物行动成长的空间。《学生》涉及大量的地理名词和名胜场所,前者诸如尼斯、伦敦、瑞士、佛罗伦萨、巴黎、威尼斯,后者诸如巴黎圣母院、旧巴黎监狱、牛津大学、圣马可大教堂等。和威廉·福克纳虚构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相比,在文学作品中使用诸多真实地名体现出詹姆斯对于欧洲的偏好,同时也满足了读者阅读过程中的空间置换体验。

亨利·詹姆斯出生于美国纽约并在那里度过了童年,成年后长期往返于美欧,但《学生》中提到所属美国的地方只有两处——彭伯顿反抗清教徒出身的耶鲁大学及住着摩根外祖父的纽约,主人公们的活动地域基本限制在了欧洲,其中以尼斯和法国所占篇幅较长,这一行文安排除了展现美国人在欧洲的思想碰撞和新奇经历之外,也隐晦地显示出詹姆斯对欧洲的偏好,以至于作为作者出生地的美国在作品中沦为次要的背景,为摩林一家的悲剧由头从地理空间上做出了解读。

图1 摩林一家变换的住处图示

地理空间的频繁变换加上时间空间的倒叙穿插承转了小说主人公的命运起伏。摩林一家开始“在尼斯有一座别墅、一辆马车、一架钢琴和一把班卓琴”,[2]125随后去巴黎度夏,“钻进一套带家具的小公寓房间——一个第三流的马路上的四层楼”,[2]133四个月之后于初冬回到尼斯,放弃了尼斯的别墅,“他们上一家旅馆,在那里住了三个月,然后又搬到另一个寓所”,[2]139继续折腾着前往威尼斯,没有一点家具来调剂的“空落落的大厅”“高高的破旧的窗扉”“萧条的厅堂”[2]159成了彭伯顿和摩林一家在威尼斯过冬的遮蔽处。在彭伯顿回英国后,摩林一家又回到巴黎,住在贵族和资产阶级的娱乐天堂“田园大街爱丽舍地区的一个小旅店”,“住在丝绒装潢的夹层,置身燃烧着的香锭的香味之中,为欧洲最繁华的城市所环绕”,[2]166在摩林太太设计让彭伯顿从英国回来重聚三个星期后,“他们又搬到了另一家旅馆,比头一家寒碜一些”,[2]172在那里他们挨到最后分崩离析,直到摩根死去。小说的时空安排是曲线往下的,即“夏(状况好)—冬(状况下降)—第二年夏(状况回暖)—第二年冬(状况直跌谷底)”,摩林一家住处的不断变换也说明他们逐渐的衰败路线。以摩林一家前后两次驻足的巴黎为审视点,它有“残废军人宫、巴黎圣母院、旧巴黎监狱和所有的博物馆”、[2]133卢浮宫、布龙森林,是当时欧洲最繁华的城市。詹姆斯将摩林一家的得意和失意都安排在享乐之都,暗讽了如摩林一家装模作样的美国人。

图2 摩林一家住处的曲折线性往下的时空变换图示

小说三次提及了摩林一家为主人公彭伯顿准备的房间。第一次为彭伯顿与摩林夫妇的第一次关于薪水问题的正面交锋之后对彭伯顿房间的描写,“回到他的小下房之后(那间屋子面对一个小院子,对面的一堵肮脏的空墙上留下了灯光照亮的后窗的反光,同时可以听到刺耳的餐具铿锵声)”。[2]137第二次是摩林太太拿着五十法郎到彭伯顿房间时候对房间摆设的简单提及,那是一间“糟糕透顶的房子”,[2]143房间里摆着浴盆和床还有椅子,还有“令人丧气的窗户”。[2]144第三次是彭伯顿从英国回来之后摩林太太“不得不在旅馆外面为客人找了间屋子”,[2]171没有交代屋子的细节。“肮脏”“刺耳”“糟糕透顶”“令人丧气”等消极修饰语折射出主人公彭伯顿糟糕的生存体验。同时,两间屋子的对比反映出主人公们权力关系的变化,一开始简陋狭窄的小下房显示出彭伯顿在摩林家中地位的无足轻重,而后面不管摩林一家经济情况如何恶化,彭伯顿都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外面的屋子,其话语权力和地位都得到了提升。

地理空间的详细审视反映出亨利·詹姆斯对于拥有深厚历史底蕴的欧洲地理人文景观的赞赏,而摩林一家在欧洲大陆的居住体验也揭示了暴发户似的美国新兴中产阶级不会在古老欧洲的广阔空间中占有一席之地,相反身无分文的美国知识分子彭伯顿靠自身的能力摆脱了对空间的依附,最后取得了空间的独立。这种对比是对脚踏实地的美国知识分子的认可和对虚荣势利的美国“暴发户”的否定。

(二)社会空间

列斐伏尔认为社会空间由社会生产,同时也生产社会。空间不仅是物质的存在,也是形式的存在,是社会关系的容器。“(社会)空间与自然场所的鲜明差异表现在它们并不是简单的并置:它们更可能是互相介入、互相结合、互相叠加——有时甚至互相抵触与冲撞”。[6]社会空间既相连于社会生活的基础层面,又相连于艺术与想象,贯穿于人与人之间社会交往的方方面面。

《学生》中的家庭空间是社会空间的组成部分,容纳和储存着摩林一家分崩离析的各个片段过程。摩根天资聪颖且悟性非凡,在彭伯顿成为其私人教师之前已经通过之前的保姆曾诺苾洞悉了父母的把戏。早期混迹于欧洲上流社会之中的摩林一家的家庭空间是敞大和谐及稳定的。在彭伯顿任教之后,随着师生关系升温,摩根把“家丑”向彭伯顿和盘托出,与此同时摩林夫妇对彭伯顿吃干抹净的贪婪嘴脸无处隐藏,加上摩根哥哥厄立克俱乐部经营得越发惨淡和摩根两个姐姐婚事的阴晴不定,这一切都加剧了摩林一家家庭空间的震荡和紧张收缩。最后厄立克俱乐部的破产、姐姐们婚事的无望以及摩林夫妇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颓败使家庭空间急剧缩小从而瞬间倾覆。

凝视与反凝视是权力空间中权力关系相互博弈的平衡态。作为摩林一家生活空间中的陌生人,彭伯顿一开始就受到摩林一家的凝视,处于被动状态。摩林永远“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态”,彭伯顿第一次登门拜访时摩根“目不转睛地死盯着这位希望得到管教他的荣幸的候选人”,[2]117倚在上面向下看。[2]122还有彭伯顿第一次试图和摩林先生谈论束脩问题时后者“教他年轻的朋友放心,这件事情一定会受到最大的重视”。[2]136彭伯顿识破摩林一家的诡计之前双方由于雇主—受雇者的身份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随着情节推进,原来的被凝视者和凝视者身份对调,被凝视者转而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凝视者,这一转变可以从彭伯顿对摩林夫妇的决绝态度展现出来。“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其屈辱的一部分就是你不得不用粗俗的话回嘴”,[2]162彭伯顿对摩林一家的印象从欢快的如吉普赛人一样有趣的“世界公民”[2]124变成了“马屁精和势利鬼”。[2]138随着时间和真相的推进,彭伯顿站在凝视的高台上一步步摆脱摩林一家的控制。权力空间及包含在此空间中的权力关系由于人物间的凝视与反凝视身份的转变而多维化和立体化,增加了小说的玩味性。

图3 《学生》中的社会空间图示

小说把欧洲大陆作为欧美两种异质文化的总反应场,用两种文化空间的碰撞折射出以摩林一家为代表的19世纪中后期美国中产阶级的道德腐化和精神迷茫。这时段的美国“整个社会被浓重地浸染上了商业掠夺和政治腐败的气息”,[7]拜金主义和物质主义成了主流美国人的通病。“他们的祖先——就他所知道的,都是正派人——对他们起了什么影响?是谁毒化了他们的血液,注入了第五流的社会理想,一心一意只想结交时髦人物和进入上流社会”。[2]157摩林一家总是在张罗着为波拉和艾米两姐妹寻得一门好亲事,幻想着通过婚姻实现财富的增长和阶级的飞跃,这一过程中他们遇到了有奇怪口音、把厄立克的钱搞得精光的“王子”,年老的贵族多林顿勋爵及其长子维肖勒勋爵,还有“有钱空虚”的美国人格兰吉先生。讽刺的是,这三者最后都没有娶摩林两姐妹,所谓的“王子”只不过是为财而来的骗子;多林顿一家从未加入过摩林太太的“待客日”,摩林父子的过分殷勤也使多林顿勋爵“感到纳闷,为这种服务,他的两位陪同是否向他收费”;[2]159在欧洲捆绑婚姻的愿望破裂后,摩林一家把目标定在了美国人格兰吉先生身上,但是后者离奇的行为(没有出席歌剧,不断送鲜花给摩林一家)说明了“他好像不知道他要什么,或者,更加糟糕的,他们想要什么”。[2]173目的昭昭的摩林父子不仅困惑了欧洲人,也迷糊了本身陷在混淆当中的美国同胞,虚荣拜金和贪权附会在文化的道德场中遭到冷落。

摩林一家家庭空间的破碎,彭伯顿和摩林一家权力关系的反转以及欧美两地文化道德的碰撞,都反映了作为“新富”的摩林一家对欧洲上层社会的亦步亦趋及其虚伪势利嘴脸的不入流。这是亨利·詹姆斯对置身于欧洲复杂的社会空间中大众生活的敏锐观察的结果,作者意欲借摩林一家这一文化外来者的生存体验批判美国日益堕落的社会风气,提醒沉浸在财富追求路上的美国人,小心把握方向以免误入鸿沟。

(三)精神空间

精神空间支配空间知识的生产,包括想象的产物,如规划与设计、象征、乌托邦等。它透过个体的心理活动和思维活动构建,将个体抽象的逻辑观念投射到现实的经验世界,并通过构想和话语等媒介表现出来,个体的精神空间活动也从而成为了反思的、主体的、内省的、哲学的、个性化的活动,内置这些特征的主体心理空间及与之对应的他者空间是精神空间的典型。

小说中彭伯顿的心理空间具有很大的张力,他永远都在思考,永远都在判断,永远都在识破。对摩林一家的渐进认知使他和他们间的心理距离呈“远—近—远”状态。开篇中彭伯顿和摩林太太商量聘用事宜的场景反映了他对摩林一家的陌生状态,这体现在对彭伯顿的神态刻画上,如“犹豫不决”“战战兢兢”[2]117“惶恐不安”,[2]119心理上的疏远和陌生使彭伯顿摸不清对方的底线,只能在行动上怯懦。然而在真正踏上执教之路后,和摩林一家的近距离接触使彭伯顿“感到满腔的喜悦”,[2]125他甚至用“世界公民”[2]124来概括似乎见过大世面的摩林一家,这家人的怪异和新奇吸引着彭伯顿的目光,他也从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变成了摩林一家的新成员,两者间的心理距离俨然进一步拉近。但詹姆斯并没有让故事在欢歌中前进,彭伯顿在逐渐识破摩林夫妇的“阴谋”。他在执教的一年多里面只拿到过一百四十法郎,摩林夫妇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拖延束脩,以致最后彭伯顿心灰意冷另谋出路,前者对后者的心理距离已经从陌生人间的疏远上升到避而远之的地步了。

不同于传统第三人称的全知全能式叙述,《学生》所采用的是变体第三人称的内在式叙述视角。叙述者将主人公称呼为“彭伯顿”“他”“年轻人”,而对除彭伯顿之外的其他人多数情况下称呼为“他”“她”“他母亲”“他们”“他们一家”等,叙述者实际是从彭伯顿的角度观察世界的,“他”系称呼实际上是叙述者主体性意识即彭伯顿主体性意识在语言层面的直接反映,同时也区别出了你我,把小说中的其他人物归到了他者范畴,由此同一个屋檐下出现了主体空间和他者空间。他者空间指涉主体的自我身份认同。“他”系称呼和小说中无所不在的思考和判断反映出彭伯顿站在精神的制高点让自己与摩林一家保持距离,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清楚地和他者即他们划上界限。“他在牛津大学没遇到过像他们这样的人”,[2]124“他东家们的‘外国作风’”,[2]143“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其屈辱的一部分就是你不得不用粗俗的话回嘴,完全背离了自己斯文的传统”,[2]162彭伯顿在和摩林一家的相处中无意识地增强了自己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的主体身份认同。

摩林一家幼子和彭伯顿学生的双重身份使摩根的心理空间随着故事的推进分化成了心理的双重空间。第一重是他对家人的认同和爱的空间,第二重是他与彭伯顿师生间的爱的空间。小说的开始阶段第一重空间是充盈的。从小就有心脏问题的摩根得到了家人的悉心照料和无比宠爱,“这是我们的家族语言——极摩林话”,[2]126他对自己的家庭富有认同感和归属感。故事情节的展开加构了第二重空间,此时两重空间并驾齐驱。直到最后摩根完全信赖彭伯顿,相对平衡的双重空间才被打破,师生间的爱超越了家人间的爱,他主动和彭伯顿坦白自己对家人的看法,“从不为保持尊严而却步,从不因互相正视而感到丝毫的羞愧,从无任何傲气或忿慨或憎恶”。[2]157摩根的“出逃计划”即是第二重空间胜利的标志,也是摩根与生俱来的良知做出的选择,意味着卑劣无耻的行径只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彭伯顿的心理空间通过他和摩林一家的心理距离的远近变化以及他者空间展现,对摩林一家认识的不断深化促使彭伯顿认清其虚荣拜金的本质并进一步增强自己作为知识分子的主体身份认同。摩根双重心理空间的博弈也体现了其对于接受欧洲教育的美国知识分子彭伯顿的认同和对自己家人卑劣行径的唾弃。两者的心理空间描写都体现出詹姆斯提倡欧洲式的教养和尊严,而摩根之死实际上是詹姆斯设计的处于镀金时代的19世纪中后期走在极端财富追求之路上的美国的“拜金至死”的寓言式结局。

三、结语

《学生》的三元空间里包含了四种相互关联相互制约的作用体,即美国的“未来之子”摩根与生俱来的良知,长期教化下的美国知识分子代表彭伯顿的良知,美国暴发户代表摩林一家的巴结奉承和欧洲传统贵族对这种讨好的不屑。虽然代际不同,但前两者表现为尊严和教养的内核都是一样的,且两种良知最后都选择和第三种作用体决裂,不同的是第二和第三种作用体的决裂表现为空间的抽离,而第一和第三种作用体的决裂则是通过悲剧表现。因为摩根与摩林一家同源,彻底的决裂只能通过摩根的猝死表现出来,而摩根作为美国新生一代的良知也在这种决裂中被抹杀,美国中产阶级的追名逐利的热潮还在用胜利者的姿态侵袭美国社会。最后两种作用体的交锋实际上是驱使故事发展的动能,欧洲传统贵族的不屑成为舍弃尊严的摩林一家不断奋力追逐的策动点,本质上不可调和的两者最终演变成小说中不幸的结局。

亨利·詹姆斯出身富贵,游历丰富,作品大部分都在描写欧美上层社会的生活,其文本在某种程度上带有道德教化的意味。小说通过物理、社会、精神三元空间的描写反映了亨利·詹姆斯对于处在镀金时代的19世纪中后期的美国社会和欧洲社会的细致观察和深刻理解,在赞赏欧洲文化的同时,也揭示了重商环境下的美国人的精神缺氧和文化贫瘠,讽刺了虚伪拜金的美国人,小说的悲剧结尾对当时的美国社会也起到了劝导和警示作用。

[1] 赵萝蕤. 我的读书生涯[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6: 31.

[2] 亨利·詹姆斯.黛茜·密勒: 亨利·詹姆斯中篇小说选[M]. 赵萝蕤,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7: 121.

[3] 吉尔伯特·C·菲特. 美国经济史[M]. 司徒淳, 译. 沈阳: 辽宁人民出版社, 1981: 600.

[4] 黄安年. 美国社会经济史论[M]. 太原: 山西教育出版社, 1993: 310.

[5] 朱立元. 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 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4: 420.

[6] Lefebvre, Henri. The Production of Space[M]. Trans. Donald Nicholson-Smith. Cambridge: Blackwell, 1991: 88.

[7] 代显梅. 亨利·詹姆斯笔下的美国人[M]. 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7: 2.

Moral Collision: the Spatial Interpretation of Henry James’s The Pupil

LI Yuanyuan, ZHU Yuand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4, China)

, a novella written by Henry James, a modern American novelist, it described the story of the Moreens and their son Morgan’s tutor Pemberton. The tragic ending of the novel reflected the moral corruption and the poverty of civilization of Americans under the social environment at that time. Henry James’s detailed observation and profound understanding of American and European society could be demonstrated through the physical space, social space and spiritual space in the novel. In the context of European civilization, the comical experiences of James’s protagonists served as a caution for the money-worship American society.

Henry James;; space

2018-07-22

李媛媛(1993-),女,广西玉林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祝远德(1958-),男,广西平南人,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

I 712.074

A

10.3969/j. issn. 2096-059X.2019.05.018

2096-059X(2019)05–0103–06

(责任编校:贺常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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