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王子”墓考
2019-10-26王亦平
王亦平
摘 要:“荆王子墓”,《正德琼台志》有记曰:“荆王子墓,元撒敦王之子,至元中以高昌王事累,谪万州安置,数年卒,葬于州东北八里东山岭下”。
关键词:荆王子墓;元文宗图帖睦儿
“荆王子墓”,《正德琼台志》有记曰:“荆王子墓,元撒敦王之子,至元中以高昌王事累,谪万州安置,数年卒,葬于州东北八里东山岭下”。十多年前曾前往万宁寻访,在东山岭下,确有一村名“太子墓村”,至于荊王子墓的准确方位无从得知,当时找过当地的文化站干部了解,也是大致指认了一个方位,称传闻墓地在指认的区域范围之内。此处为一田洋中略高的坡地,理由是当地人世代不敢在此耕地,闻之觉得有些道理,海南民间确有遵循这样的道德风尚,凡公庙、庵堂、古墓之地,后人绝少占为己有。《正德琼台志》有记,举人冯宣诗在一首诗中称有青冢,然而我曾去万宁做过的访问未见冢茔,假如荆王子墓存在的话或许是按蒙古族不起冢茔的习俗吧,是故不得见吧。既然文献记载有之,我们暂且按其存在,简要分析可能存在的历史背景,大致推测其存在的合理性和一些历史背后的故事。
元朝建立不足百年便退出了华夏的权力中心,但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朝代,文化、艺术、科技也颇有建树。元朝水师的强大,也为明代的海上地理大发现奠定了丰实的基础。特别是几次在南海的征伐,海上丝绸之路随着元王朝的拓展,进一步得到加强。海南岛此时已经是一个参与世界文化和经济活动的重要节点。在元一朝,流寓、罪放的蒙古贵族和色目人,见诸记载的就有十四、五人以上。最著名的当然是图帖睦儿和月鲁帖木儿了。图帖睦儿从海南北归,经两都之战后荣登大宝,成为了大元的大汗文宗皇帝,他的流放地定安也就自然成为龙兴之地,南建州一度升为直隶州。
“荆王子墓”的存在,按照《正德琼台志》所述,似乎还与文宗朝的一些恩怨有关,这在后面会给予梳理。关于墓葬的位置,只有大致方位,确切的位置得有待后人通过考古学方法去发掘明确了,这里只想通过《正德琼台志》表述的脉络和一些文献的记载,梳理一下有关相关内容,相互印证,尝试说明《正德琼台志》的记载有多少合理性。首先:
一、“荆王子”之谜
《正德琼台志》(卷三十四 谪寓):荆王子,撒敦王之后,至元中,以高昌王事累,谪万州安置,数年卒;《正德琼台志》(卷二十七 冢墓 万州中)有“荆王子墓,元撒敦王之子,至元中以高昌王事累,谪万州安置,数年卒,葬于州东北八里东山岭下,今有冢尚存”。
《万历琼州府志》轶官志亦云:“荆王子,撒顿王之后……”,与《正德琼台志》无异,想必为所引。
《道光琼州府志》卷十一建置志·茔墓·万州:“荆王世子墓,在城东北八里东山岭下,元撤(撒)敦王之子,至元中以高昌王事累,谪万州安置,今冢尚存。”此记亦大同小异。
除上所记,关于荆王子事迹再没有更多的资料。姓甚名谁还是无从知晓,依然不得要领,只能再从撒敦去做些了解。
这里提到的“荆王”、“撒顿王”以及“高昌王事”是怎么回事呢?按字面理解所谓荆王子,既为撒敦之子,难道是撒敦封过荆王?有点匪夷所思。在《元史》、《新元史》列传中,所列金印兽纽、金印螭纽、金印驼纽、金镀银驼纽、金镀银龟纽和银印龟纽诸王表,均不见撒敦名号。表中所列荆王(金印兽纽)分别为:也速不坚、脱脱木儿、脱火赤。未见撒敦列封为荆王。难道是《元史》遗漏?
有元一朝,有些王的封号并未列入世系表中,比如“荆南王”等,但会不会是漏记,或是被认为不属正统也就没有记录?《元史》、《新元史》中,确有关于撒敦的记载,在列传、表中均有一些记载,下面来梳理他的基本情况,或许便可了解个大概了。
二、两都之战中崛起的撒敦
说起撒敦此人,与文宗得继大统有很深得关系。但在《元史》中,有关撒敦的记载其实也不多,比较疏略。他的崛起,主要跟元末权臣燕铁木儿渊源极深,有关撒敦的记载,大致可在文宗本纪、燕铁木儿列传、伯颜传、脱脱传中获得一些。《元史》卷一百三十八 燕铁木儿传:“燕铁木儿,钦察氏,牀兀儿第三……,皇庆元年,袭左卫亲军都指挥使。泰定二年加太仆卿。三年,迁同佥枢密院事。致和元年,进佥书枢密院事。”
两都之战中,燕铁木儿自与其弟“撒敦、子唐其势等领师与战,屡胜上都兵。十月,齐王月鲁帖木儿、元帅不花帖木儿以兵围上都,倒剌沙奉皇帝宝出降,两京道路始通”,九岁的天顺帝阿速吉八不知所踪。燕铁木儿在筹划政变的运筹中可谓殚精竭虑,元朝汗位重归忽必烈次孙一系。
于是乎,在北来的途中,忽都笃汗和世琜即皇帝位,“天历二年四月癸巳,燕铁木儿见帝(和世琜)于行在,率百官上皇帝宝”。和世琜给予燕铁木儿奖赏“嘉其功勋,拜太师,仍兼中书右丞相,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録军国重事、监修国史、答剌罕、太平王并如故(两都之战后,图帖睦儿于致和元年冬十月乙亥文宗封燕铁木儿为太平王,加号答剌罕,以太平路为食邑)”,并册立图帖睦儿为皇太子。“元朝国家之制 ,受分地而建王爵者 ,自非宗藩大戚莫能得。”可见“受分地”是诸王封君的一个核心特权。和世琜做出如此决定想必是看到了危机,以此来缓和甚至拉拢文宗的死党。可是即便如此,在即位的第184天之后(天历二年八月丙戌),皇太子图帖睦儿入觐,次日庚寅,和世琜甍于王忽都察,终岁30,庙号明宗。天历二年八月乙亥,图帖睦儿于上都大安阁即皇帝位,史称文宗皇帝,至此,图帖睦儿迂回完成了从怀王——天子——皇太子——天子之位的权利过渡。有史称是图帖睦儿毒死了长兄,但从整个政变情况来看,燕铁木儿在整个过程中,总有其一以贯之的身影。
在长城沿线的两都兵鏖战中,燕铁木儿终于为大都方面赢得了最终胜利,撒敦、唐其势发挥了相当的作用。好了到了这里,我们看到了撒敦的身影,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燕铁木儿的胞弟。除功臣受勋之外,图帖睦儿对其龙兴之地的海南定安县亦不忘怀,天历二年十月,“改琼州军民安抚司为乾宁军民安抚司,升定安县为南建州,曾直隶海北元帅府,南建洞洞主王官知州事,佩金符,领军民”。王官靠买婢女青梅随伺图帖睦儿亦获得了升迁,不得不说王官具备独到地政治眼光,此是题外话。
有文宗皇帝的眷顾,撒敦也得到了很大的擢升。甚至到了惠宗癸酉元统元年,燕铁木儿、撒敦还位列太师、太傅三公之列。《元史》卷一百一十一表第五下 三公表二:癸酉元统元年--乙亥至元元年,撒敦仍位列太傅;《元史》卷一百一十三 表第六下 宰相年表二,元统元年位列左丞相,至元元年六月,撒敦、唐其势伏诛。七月初二伯颜命独相。
对于那场政变,文宗图帖睦儿深有愧意,至顺三年八月乙酉,文宗驻跸上都,疾大渐,召皇后及丞相燕铁木儿:“王忽都察之事,为朕平生大错,悔之无及。燕铁古思(即古剌答纳)虽朕子,然天下乃明宗之天下也。汝等如爱朕,其召妥欢帖木儿立之。朕见明宗于地下,亦可自解矣”,言訖而崩。图帖睦儿在位五年,年仅二十九岁,文宗一朝时代终结了。元朝围绕着大位之争,向来也有着残酷的角逐传统,对于权力存在的潜在威胁,往往总是被诉诸于死亡或者流放。
梳理至此,似乎所谓的“荆王子”会不会与燕帖木儿、撒顿的弟弟答里参与谋逆事件有关呢?笔者认为极有可能,毕竟这是有灭族之虞的大事。在剪除前朝党羽的斗争中,妥欢帖木儿采取麻痹、瓦解和各个击破燕帖木儿阵营的手段不得不说非常娴熟和狠辣。
三、结论
不论“荆王子墓”的主人是荆王之子还是荣王之子,被贬黜海南的是代表着燕帖木兒一个时代的完结。从逻辑上分析,地方志所记载的“荆王子墓”的故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在妥欢帖木儿的眼中,图帖睦儿就是一个篡逆,本来就应该留在流放地海南,而在图帖睦儿的篡逆中,燕铁木儿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让燕铁木儿的后人重回海南之辟荒,似乎更符合妥欢帖木儿的复仇逻辑。按照文献记载的历史线索,燕铁木儿和帖木儿补化是被通过不同步骤分化击破的,先解决了燕铁木儿家族,再完成对帖木儿补化的清剿。唐其势和答里反叛毕竟属于直接威胁妥欢帖木儿的谋逆举动,“荆王子”的亲缘关系属于燕铁木儿,因族缘关系被清理更为合理,而帖木儿补化则主要是因附逆图帖睦儿而已。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荆王子墓”应当是客观存在,之所以列为海南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不外乎其反映了元末一系列的权力更迭和政治中心动荡事件的过程。应当说“荆王子墓”是这个时期很重要的历史遗存之一,它背后的那些故事的确能让后人得到许多借鉴和教益。如此看来,“荆王子墓”或是“荣王子墓”也好,其年代如果按“高昌王”案来算,当在至元五年之后,而如果是因唐其势、答里案所牵累,当是在至元元年七月之后,略早与高昌王一案。总之,该墓的年代大致应在至元年间。
元王朝的权臣为了固宠,相互倾轧是使元王朝从盛转衰的客观原因之一。妥欢帖木儿虽达到了个人目的,但也使元王朝元气大伤,面对元末的农民起义和天灾,内外交困使自己最终也没做更多的抵抗而败走大漠。虽说脱脱是个贤相,但制度上的缺陷和元王朝在种族上的歧视政策,导致其政权极难巩固,大厦之将倾,并不是一个脱脱所能独立支撑的了。治国之道,不能胸怀狭隘,尽泄一己之私,为君为臣者均当以社稷为重,避谗臣、广纳言、顾民生才是经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