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西庆教授运用五脏辨证治疗中风病经验微谈
2019-10-23刘红岩付琳王哲孙西庆
刘红岩 付琳 王哲 孙西庆
【摘 要】 中风病病位虽在脑,但与五脏有着密切的关系,五脏气血通过经络均可上达于脑。孙西庆教授治疗中风病多从整体观出发,认为五脏皆可令人中风,尤其看重脾、肺二脏对于中风病的影响。并提出治疗中风病应根据患者不同临床表现辨证论治,不可把思维只局限于某一脏。五脏论治中风病不仅豐富了中风病的病因病机,也为中风病的预防、康复和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
【关键词】 孙西庆;中风病;五脏辨证;经验
【中图分类号】R277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19)14-0080-03
中风病是以突然昏仆、半身不遂、口舌歪斜、言语謇涩或不语、偏身麻木为主要临床表现的病证。根据脑窍受损程度的不同,可分为中经络、中脏腑,各有相应的临床表现[1]。 《内经》虽没明确提出中风病病名,但记述了“薄厥”、“仆击”、“偏枯”、“风痱”等病证,且对中风病病因病机也有记载,如《灵枢·刺节真邪》云:“虚邪偏客于身半,其人深,内居营卫,营卫稍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金匮要略》正式把此病命名为中风。唐宋以后,许多医家主张“内风”论,可以说是中风病因学的重大转折。其中刘完素认为“肾水不足,心火暴甚”;李东垣主张“形盛气衰,本气自病”;朱丹溪力主“湿痰化热生风”;金元时期,王履从病因学出发将中风病分为“真中”、“类中”。明代张景岳提出“非风”理论,认为“内伤积损”是导致本病的根本;明代李中梓又将中风病分为闭、脱二证,并为现在临床所应用。现代许多医家多从气血论治,认为中风病多为气虚血瘀。孙西庆主任从整体观,辨证角度出发,认为五脏皆可令人中风。
1 中风病与五脏
1.1 从肝脏论治 中风病的病机多分为虚、火、风、痰、气、瘀六端,肝与六端的形成有着密切的关系 ,其在中风病的病理变化中起着重要作用。肝病多为阴虚。阴津与气相互滋生,津能化气,阴津不足可导致气虚,肝病和气虚关系密切。如《灵枢·本神》云:“阴虚则无气。” 肝为刚脏,主升发,体阴用阳,喜条达而恶抑郁,肝气郁滞,日久则化火,又肝多阴虚亦肝火形成的成因之一。肝为风木之藏,肝阳偏于亢盛,则易化生内风。《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说明风与肝的关系。叶天士提出“痰蕴无形之火”。痰的形成多由气滞湿阻、气虚失运或热灼津液,而肝与气滞、气虚和热皆相关。肝主疏泄,调畅气机,肝阳过于亢盛则气机上逆,易引发中风。肝藏血,喜条达,若肝阴不足,肝疏泄失职,则易形成气滞血瘀。在中风病的治疗中,离不开调肝,调肝又有养肝、疏肝、平肝、清肝之法。临证当辨证施治。常用药有柴胡、川芎、天麻、炒僵蚕、全蝎、桂枝、青皮、川楝子等药。选方常用小柴胡汤、桂枝汤、逍遥散等。
1.2 从脾胃论治 痰浊内生是诱发中风病的重要病理基础,痰的产生与脾胃有着密切的关系。现代人多嗜食肥甘厚味,辛香烹炸之物,或过度饮酒,使得脾失健运,聚湿生痰,痰浊郁久化热,热极生风,风火痰热相煽,横犯脉络,上扰清窍。如近代医家张云雷就认为,“过度肥胖可酿痰蕴湿,郁热生风,可致晕仆偏枯,猝然发之,如有物击之而仆者,可曰仆击,称之为高粱之疾”。脾主运化升清,主统血,为气血生化之源,为后天之本,人体气血津液皆与后天脾胃系系相关。若气血化生正常,则正气、脑髓可充分充养,若化生不足,可出现头晕,痴呆等表现,甚则气不能推动血行,血行痹阻脉络,发为中风。脾胃居中焦,为气机升降枢纽,若脾胃损伤,则气机升降失常,清阳不能上升,浊邪不能外排,则易阻滞经脉,蒙蔽脑窍。肝在五行之中属木,脾属土,木克土,肝脏疏泄失常,则易横逆犯脾,脾运失司,则生痰浊;脾土虚弱,肝失所养,阴亏血虚,不能制约肝阳,易致中风。现临床许多中风患者多数有肢体活动不利、手足麻木等症状,又脾主肌肉与四肢,故从脾论治中风病有十分重要的临床意义。从脾胃论治是治疗中风病重要的方法,并体现在治疗的各个阶段:对于体型肥胖、嗜食肥甘者,则宜健脾化湿;中风急性期者当和胃通腑,以调整脾胃升降之机;中风恢复期多以本虚为主,当以活血补气之法益气健脾[2]。常用药有白术、茯神、厚朴、陈皮、党参、干姜、薏苡仁、白扁豆等。孙教授常用方有苓桂术甘汤、平胃散、理中汤、四君子汤。
1.3 从心论治 心与中风病的关系,早在《内经》中就有记载:“心脉小坚急,皆鬲,偏枯”。心主血脉,主神,开窍于舌,故血脉失常、神明的异常及舌的异常均与心系是密不可分的[3]。血液在脉中正常运行,须以心气充沛,脉道通利,血液充盈为基本条件。气能行津,气机阻滞,气行不畅是津液内停,酿生痰浊的重要原因,而情志异常又是影响气机运行失常的重要因素。故心与瘀血、痰浊有着密切的关系。李东垣在《脾胃论》中言:“凡喜怒忿悲忧思恐惧,皆损元气”。情志活动的异常可引起气血的亏虚,在某些诱因下,就可引发中风。由于长时间的精神、情绪刺激,五志过极,气机郁滞,郁而化热,热之即为火。若思虑过多,心之阴津耗损,日久心阳则过亢,发为心火。郁怒日久可为肝火,肝火可引动心火,气血上冲于脑,神窍闭阻,发为卒中。“心火暴盛”最易引发中风病[3]。综上,心脑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其治疗当清心安神、活血通脉、补心气、扶心阳,常用药有石菖蒲、五味子、附子、肉桂、炙甘草、丹参、益母草、丹皮、龙骨、牡蛎等。可用炙甘草汤、潜阳丹、栀子豉汤、调气活血汤(自拟方)等。
1.4 从肾论治 《灵枢·刺节真邪》有云:“虚邪偏客于身半, 其入深,内居营卫,营卫稍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 发为偏枯”。可肾亏是中风病发病的重要因素。肾藏精,主骨生髓,为先天之本。脑为髓海,其化生于肾中精气,肾精充足,则髓海得充,反之则髓海不充,脑失所养。肾为五脏的根本,肾虚则五脏皆虚,如肾阳亏虚,无力推动血行,则血行滞涩而成瘀,气化无力,则津液积聚成痰,故肾亏与痰浊、瘀血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若肾阴不足,水不涵木则阳亢化风,或阴虚生热,炼液成痰,血液黏涩而发病[4]。孙教授在治疗上多以补肾固本为主,补肾分为壮肾阳、补肾阴、阴阳双补。根据中风病临床表现辨证加以补肾之品,肾阳虚者加补骨脂、淫羊藿、砂仁、沙苑子、覆盆子,阳虚者加天冬、百合、女贞子、墨旱莲,阴阳双补者多用巴戟天、肉苁蓉、枸杞子等性柔之品。选方多用金匮肾气丸、六味地黄丸、附子汤、真武汤加减。
1.5 从肺论治 《素问·刺法》云:“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肺为宰相之职,上助心君行血脉、主神明,下可生肾水以制约肝木升发太过,亦可助脾胃运化水湿。肺主一身之气,调节全身气机,若肺气亏虚,无力推动,血行不畅,则可致脑脉瘀阻,或肺气上逆,肃降失职,以使肝木过度升发,阳亢化风,肝风挟痰,上扰轻窍,若肺失肃降,腑气不通,则浊气上犯而发为本病。肺氣通过宣发和肃降运动来调节全身的水液代谢和输布,气机调畅则津液输布正常,反之变生痰浊,肺为水之上源,肾则为水之下源,金水相生,若肺阴亏损,则肾水不生,精血匮乏,脉道不充,血流不畅而易发为中风病[5]。中风病某些临床症状,如鼻鼾息微、痰涎壅盛、腹胀便秘、尿闭肢肿等均与肺经有密切联系,乃因肺气失司,或水道不畅,或腑气不通。故在中风病的治疗及预后中,孙教授将宣肺、降肺、补肺、开肺之法融入其中。补肺多选用山药、白豆蔻,人参、黄芪等;宣肺者,桔梗、紫菀、款冬花、白芥子;降肺多用枳壳、沉香、旋覆花、代赭石、枇杷叶等;清肺则用苦杏仁、百合、蒲公英。常用方如苓桂术甘汤、苓甘五味姜辛汤加减。
2 验案举例
2.1 医案1 祁某,男,46岁,2018年8月10日首诊,言语不利3天。患者3天余前,饮酒后昏倒,出现言语不利,于当地医院就诊,行颅脑CT示多发腔隙性脑梗死。现症见:言语不利,偶饮水呛咳,左侧口角下垂,时头晕不适,平素急躁易怒,胁肋疼痛,生气时多发,畏热,汗出多,口干苦,纳可,可食凉,眠一般,打鼾,大便稍干,2日一行,小便调。舌暗红,苔黄,脉弦滑。诊断:中风病(肝郁气滞,相火不降证)。处方:柴胡10g,黄芩10g,清半夏10g,党参15g,炙甘草5g,桂枝20g,山楂15g,川芎30g,天麻20g,巴戟天20g,肉苁蓉20g,枳壳30g,石菖蒲20g。2018年8月17日二诊,效佳,患者言语不利明显减轻,仍饮水呛咳,口角下垂,无头晕,胁肋疼痛减轻,仍畏热,汗出多,无口干苦,纳可,睡眠改善,二便调。舌红,脉弦。处方:中药上方加土鳖虫10g,茯神30g,白术15g。
2018年9月7日三诊,效佳,患者现已无言语不利、饮水呛咳、口角下垂,头晕完全缓解,胁肋疼痛明显减轻,稍畏热,汗出多,无口干苦,纳可,眠可,打鼾改善,二便调。舌红,脉弦。处方:中药上方加黄芪30g。后随访,患者基本恢复正常。
按语:患者中年男性,平素急躁易怒,肝气郁滞,郁而化火,则胁肋疼痛,口干苦,肝风内动,风邪上袭阳位,则口角下垂、头晕。木旺乘土,脾失健运,水湿不化,痰湿内生,久则阻滞心脉,心神失养,故言语不利。治宜疏肝泻火,利胆祛湿,方用小柴胡汤合桂枝汤加减,孙西庆教授取小柴胡汤降胆火之性,即可引火下行,通利大便,又可佐助桂枝汤疏肝,以升发肝之气机,桂枝汤中以山楂代白芍,可祛白芍寒凉之性,又可加山楂降脂功效。方中又用川芎、天麻活血熄风通络,巴戟天、肉苁蓉取甘温之性,补益肾之阳气,其中肉苁蓉可润肠通便,打鼾多有“痰”“气”引起,则以石菖蒲、枳壳行气化痰,《本草》言:“菖蒲又可”明耳目,出音声。二诊中又加茯神、白术补益后天脾土,以长养四方。三诊加黄芪,其性甘温无毒,可入脾肺三焦胆腑诸经,可补虚。临床疗效甚效。
2.2 医案2 李某,男,58岁,2016年1月20日首诊,右侧肢体活动不利6月余,患者6月余前突发性右侧肢体活动不利,遂住院治疗后好转。现症见:右侧肢体活动不利,右耳耳鸣,呈持续性蝉鸣音,有堵塞感,右手发麻发热,右侧头部隐痛,夜间加重,脐周疼痛不舒,纳眠可,夜间打鼾较重,口干苦,大便不成形,日一行,小便可。舌暗,苔白腻,脉沉弦。查体:右上肢肌张力增高,肌力4级。诊断:中风病(脾虚湿蕴证)。处方:茯神30g,桂枝20g,白术15g,炙甘草10g,川芎20g,五加皮20g,山楂20g,补骨脂30g,青皮15g,砂仁10g,淫羊藿20g,巴戟天20g,小茴香10g。
2016年2月3日二诊,效佳。现症见:患者右侧肢体活动不利较前明显减轻,偶阵发性耳鸣,右手麻木感减轻,右头隐痛明显缓解,脐周已无疼痛,纳眠可,大便稍不成形,小便调,舌暗,苔白润,脉紧。中药上方川芎改30g,加石菖蒲20g,益智仁20g,炮姜10g。后继服1月余,基本痊愈。
按语:患者素体脾胃虚寒,脾胃运化失职,痰浊内生,气机升降失调,清阳不能濡养脑窍,则发为耳鸣、头部隐痛,头晕,寒湿之邪下犯,大便不成形,不温则痛,则脐周疼痛,脾气虚,无力推动血行,脉络痹阻不通,故右上肢活动不利、疼痛不适。舌脉俱为寒湿中阻之象。治宜健脾祛湿,行气通络,方用苓桂术甘汤加减。仲景云:“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孙西庆教授以方归经,认为苓桂术甘汤当归属足太阴脾、肺之经,临床多有验效。此处取其方,温补中阳,利水化湿之功用。桂枝、山楂取桂枝汤之意,青皮疏肝行气,以解木克脾土,补骨脂、巴戟天、淫羊藿、砂仁用以温固先天之元阳,《拾遗》有云:小茴香主“腹满,食不下”。 川芎入肝,活血行气。二诊,加炮姜增加温补中焦之力,石菖蒲、益智仁开窍醒神,随证加减,终获佳效。
2.3 医案3 邢某,男,85岁,2013年12月30日首诊,言语不清1年余。患者1年余前因左侧口角歪斜伴右侧肢体乏力,于当地医院诊断为脑梗死,住院治疗好转出院。现症见:言语不清,饮水呛咳,心悸,活动后气喘,休息后好转,胸闷,时意识不清,精神差,阵发性头晕,纳眠可,二便调。舌红,脉结。右上肢肌力4级。诊断:中风病(阴阳亏虚,心脉失养证)。处方:炙甘草10g,党参20g,桂枝15g,干姜5g,麦冬30g,生地20g,瓜蒌20g,薤白10g,清半夏10g,茯苓20g,杏仁10g,白术10g,泽泻15g,天麻20g。
2014年1月20日,二诊,效佳。现症见:言语不利较前明显减轻,稍饮水呛咳。心慌明显减轻,精神改善,纳眠可,二便可。舌淡红,脉结。中药上方加杜仲20g。后随访,效明显。
按语:患者老年,正气亏损,水火不能相济,心阴不足,心火亢盛,上犯脑窍,则精神差,意识不清,心脉失养,则心动悸,脉结代,短气。心气亏虚,不能行津,化生痰浊,则胸闷痞满。心之苗为舌,故言语不利。治宜益气滋阴,宽胸散结。方用炙甘草汤合瓜蒌薤白半夏汤加减。方中以生地为君,以养血滋阴。《名医别录》云:地黄“补五脏内伤不足,益气力,通血脉”。炙甘草、人参、益心气,补脾气,麦冬滋心阴,桂枝、干姜温心阳。瓜蒌、薤白合清半夏通阳散结,祛痰宽胸。以半夏、白术、天麻合茯苓化痰息风,健脾祛湿。《金匮辨解》云:泽泻汤,“利水除饮,健脾制水”。以盐杜仲补肾阳。
3 结语
综上所述,孙教授认为中医则多从整体观出发,辨证施治,不拘泥于一病一法,一方一药,以调和为主,以和谐为原则。以五脏论中风,既完善了中风病的病因病机,又为中风病的临床预防、康复和治疗提供了理论基础,扩展了新的思维。在掌握五脏的生理、病理和中风病的关系基础上,明确主要致病脏腑,就可以根据不同的病机,遣方用药,辨证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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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9-05-10 编辑:杨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