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的叙事艺术审美
2019-10-21杨铖溪
杨铖溪
往往成功的文学作品,总是善于把隐秘的社会意图掩藏或渗透在话语蕴藉及其生成的审美诗意世界中。近人解弢指出“《聊斋》如梧桐疏雨,蟋蟀吟秋”。清人王士祯也说:“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这都体现了《聊斋》的审美形态。《聊斋志异》中所构造的审美效果,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作者的审美情趣,也恰恰反映出一个时代的共同审美倾向,即属于中国古代的富有东方韵味的美学典范,情与景高度融合的美学特征,美得惊心动魄却又缠绵绯恻。本文将从语言、环境、人物三个方面来分析其叙事魅力。
一、叙事语言的审美特征
《聊斋》其语言如冰花雪蕊,恢宏洗练。真可谓字字珠玑。字字成弦,铸成妙乐。虽用文言,却力避晦涩。其高超的语言艺术体现在多方面,它具有传统叙事文学的简练美,而且还具有人物语言的口语化个性美,同时兼有诗意的美。另外,因作者穷困仕途,现实多舛,因而在语言中还表现出了强烈的嘲讽意味,具有诙谐美。
简练美。《聊斋》中的语言简洁明丽。常常以陈述性语句述文。字数短少,工整畅快。以二言、四言句式尤为多见。好以词胜,搬衍丽藻。一问一答之间,逻辑紧凑。句法不法冗长堆砌,而独以简洁为上。简洁的语言使得文本更加便于理解亦不去。”可谓简洁。而同时又不失细节,动态,心里,视觉等通感及阅读。譬如《聊斋·红玉》中写冯相如初次见红玉:“视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来手法相得益彰,美的有节奏,美的有色彩。
个性美。蒲松龄他不仅是奔走于科举之途的正统文人,同时他对于社会、民俗、民间语言有很深的造诣,这大概与南方幕僚生活经历相关。其地域的特色方言以及俚语使得《聊斋》又添个性美。如《聊斋·镜听》中生动的对话。婆婆对儿媳说:“大男中式矣!汝可凉凉去矣。”再如《聊斋·庚娘》中的金不用隔舟相呼:“看群鴨儿飞上天耶!”活泼有趣,畅晓明白。再如对于谚语的引用《聊斋·张鸿渐》:“一日夫妻,百日思义。”因而,冯镇峦说其,引古谚谣,倍添泽色。这种俗语、谚语的应用一方面增强了画面感,另一方面又呈现出浅显易懂的通俗感。
诗意美。《聊斋》中语言的诗化体现在对于诗词方面的应用及语言叙述两个方面。首先对于诗词的应用。《聊斋·凤仙》引用了《诗经》中的诗句,“今夕何夕,见此凉人!”作者在结构及情感上与之相附:“子兮子兮,如此凉人何!”既保持了诗歌的原始情愫,而且隐含了对话者的心理活动。这与作者自身丰厚的语言知识储备是密不可分的。
再如其叙述语言的典雅和浓郁诗意美。许多篇目极富诗才,写尽了美妙诗句。譬如《聊斋·连锁》中男女主人公一唱一和:“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后杨续之曰:“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营造出月夜的幽深凄冷,有意无意之间又搭设了发生故事的环境,预设了故事发生的可能性。又如《聊斋·香玉》“山院黄昏雨,垂帘坐小窗,相思人不见,中夜泪双。”这种诗情画意表现在字里行间。花香泛滥的深山小院,黄昏雨打小窗,女子独自靠着南窗,托着腮细数着雨丝,双眉紧蹙,念着心上人,然而相爱不能见,不禁对雨泣诉。作者为我们了描述了一个动态美的画面,体现了朦胧的诗境美。恰恰是将主人公的离愁别绪与环境化作诗句吟诵出来,增添了诗意的浓度。
诙谐美。车尔尼雪夫斯基说:“幽默是一种混合的自尊、自嘲和自卑。”《聊斋·狐谐》就体现出作者的用心良苦,虽然狐女与众宾客对话,但却充满谐音,令人不禁发笑。如狐笑曰:“贤哉孙子!欲为高曾母作行乐图耶!”体现了狐的调皮幽默美。另如诙谐之美中蕴含着讽刺性语法。如《聊斋·司文郎》中盲僧用鼻子闻纸灰而辨文之优势,对于其描写,相当辛辣极具讽刺。再如《聊斋·侠女》中异史公说,你爱那个公猪,他就爱那个母猪了!极具口语上的幽默通俗感,不禁令人哑言失笑。试想如此一个潦落的的风烛老人,该是多么年轻而天真的心态啊!盖或作压抑之排解,亦或其文人的稚子之心。
二、叙事环境与人物的审美效果
故事情节的延展,只有在特定环境中融入人物活动,方能展现叙事作品的活的生命艺术,若缺少或殚于叙事环境,那么就无法体现人物形性格,更无法实现审美的体验和情感的共鸣。大概蒲松龄昼里忙于生计,为他人耕,为他人役,从而维持生活,描写明媚与白天的环境甚少。黄发老者,朝出暮归。无以沉思,无以聊以心怀。因而那赶考的书生也显得与作者际遇相同,白日里赶路,日暮寻居所。作者偏爱于夜晚这个环境,极尽渲染,夜色迷蒙,残院荒寺,月上柳梢,人约黄昏。怪不得作者发出了这样的自志:“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当你试图走进这夜色里,你会感到彻骨的冰凉与怅然。而夜晚对于作者而言,却也是最寂静的时刻。一日劳作,终得暇耳,因而思绪遄飞。《聊斋·又》中“夜既深,僮仆散尽,孤影彷徨,意绪良苦”。此类篇目众多,不再一一列举。本文认为叙事环境是一部作品的灵魂及情感栖息地。《聊斋志异》中志怪角色的限定或者说定位需要的是“夜”这一意境。夜暮,世间即是混沌,万物迷濛,幻实幻虚。夜色凄美,人心切凉,海棠带醉,杨柳伤春,自是新愁又添旧愁,铲尽还生。
本文认为《聊斋》中“夜”还有着与白天对比的含义,白天人所困顿禁锢、所无奈所奔波的烦累在大自然轮回的“夜”中得以暂歇和释放。因而雨雾濛濛,荒寺枯冷,书生放下了一天的负担,在这夜里得以心灵最压抑的解脱与开放。夜是深沉的,而夜却又是最慌乱的。鬼魅出行,人鬼相混,在夜色里掩盖着一切神秘和真实的人性。因而《聊斋》中的叙事环境是美的体现,它清新明朗或气色萧森,它神秘奇幻亦失魂落魄。
人物亦是艺术表现的中心,是叙事作品中事件情节生动的动因。黑格尔在《美学》中指出,人物性格是一部作品表现理想艺术的真正中心。《聊斋志异》对于女性形象的塑造可谓瑰奇神妙,而其人物形象也与读者产生审美视角与情感上的深切共鸣。它符合中国古典审美的范畴,符合东方美,中国古代女子的审美要求。
《聊斋·晚霞》中对于晚霞的描写:“内一女郎,年十四五已来,振袖倾鬟,作散花舞;翩翩翔起,衿袖袜履间,皆出五色花朵,随风飏下,飘泊满庭。”在描写人物舞蹈时,借用五色花,漫天飞舞,香气袭人。似仙似幻,奇妙双绝,其中还带有道家思想,将女子仙化,袖袂飘飘。赋予飘逸之风,可谓美哉!
《聊斋·婴宁》中“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遗花地上,笑语自去”对于人物的塑造符合当时人们的心声。虽然,对于古代女子而言,婴宁的“笑”不合深闺女子的形态音貌;但是却迎合了很多人的心声,在那个拘于礼教束缚的年代里,婴宁精灵般的天真与自由恰恰给人增添了视觉上的新鲜与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