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上帝”,黑色的“羔羊”
2019-10-21刘晓东
刘晓东
摘要:知名导演刁亦男的作品《白日焰火》在德国柏林载誉荣归,这部用八年时间酿造的“黑色”电影,处处暗藏着导演巧妙的心思。导演刁亦男精确控制了影像创作中的细节,整部影片都透露着导演在色彩运用上的大胆和考究,其中大面积黑白影调和多处鲜明的红色,成为推动故事情节冲突,塑造人物形象的无声语言。
关键词:《白日焰火》;色彩隐喻;塑造人物;上帝失语
故事发生在萧瑟寒冷的东北重工业城市哈尔滨,影片中粗犷的冰雪之城,代表重工业背景的火力发电厂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影片《白日焰火》的英文片名为《Black Coal, Thin Ice》(译:黑的煤,薄的冰)。从片名上就以直观的白或黑的色彩存在,暗示了影片中每个人在黑暗下的孤独和挣扎,但始终无法摆脱宿命的流殇。在影片里,无论是场景的布设还是人物的着装,显然有导演别有用心的安排痕迹,他使整部影片像一副重墨泼洒又留有空白的画卷。在影片中藏着被分解肢体的黑色煤堆;白天焰火在浅灰色天空绽放时的苍白的火焰;黑暗中,梁志军的冰刀上沾着红色的鲜血;这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色彩勾勒,却暗藏着作者巨大的隐喻。电影作为多模态语篇的表现形式之一,通过光影、图像以及声音等一系列模态形式动态地构建意义、传递信息。同时其图像或视觉模态的隐喻通过跨域映射实现表意功能,其中,色彩作为视觉模态的主要元素之一承担了重要的意义构建任务[1]。因此,解读影片《白日焰火》中色彩的符号学意义,对理解影片的构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对白色的解读:“白色上帝”的失语
康丁斯基在《艺术中的精神》中这样讲过:黑色意味着空无,像太阳的毁灭,像永恒的沉默,没有未来,失去希望。而白色的沉默不是死亡,而是有无尽的可能性。黑白两色是极端对立的色,然而有时候又令我们感到它们之间有着令人难以言状的共性。白色与黑色都可以表达对死亡的恐惧和悲哀,都具有不可超越的虚幻和无限的精神,黑白又总是以对方的存在显示自身的力量。它们似乎是整个色彩世界的主宰[2]。《白日焰火》在黑白色彩的空间呈现上独具特色,不仅仅是中国特色,而且是东北特色,甚至是严冬的特色。这是在中国东北发生这样的故事,导演这样的巧妙安排让黑白影像变得自然而然。《白日焰火》的故事发生在冰雪覆盖的白色东北。这里有些人在病态下营造出的“黑色世界”里中残喘的活着,他们没有想要“赢得人生”,只是希望“输的慢一些”,这等无奈的生活处境。这些人的命运在苍白的时空里越发苍白。白日里的焰火,正是暗喻着上帝位置缺失。上帝在面对这些无力的人时失语了,沉默后留下的只能是一个个压抑的,扭曲着的灵魂。
隧道出口雪地的白色隐喻。影片在出现片名后镜头走出隧道出口,张自力躺在雪地里,整个人都快被大雪覆盖。这与前一个镜头里两个人破案后的轻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在车里一直向隧道口走着,可是走出隧道后不是一片光明,而是一个钻心刺骨的冰冷世界。我们看到的让张自力生活萎靡不振的不正是那白色笼照世界的冷漠与残酷吗。张自力先是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后来又因为办案不力致使战友被嫌疑犯枪杀所以被清退出警察队伍,成了一名工厂保卫人员,终日浑浑噩噩的生活。他从一名警察变成一个别人偷他车都无力反抗的市井小民。白色雪地里,一个活死人躺在路边,隐喻着张自力的空虚以及世人对他的冷漠。
滑冰场的白色隐喻。影片中的滑冰场是与吴志贞交往过的死者的被害场所,是张自力与吴志贞的约会场所,也是梁志军杀人和他被发现的场所。影片中多次出现的滑冰场外的一条小道,小道的通向的是白雾包裹着的城市森林,是苍白没有生机的世界。而在冰场外有的也只是一望无际的白色,看不到尽头的冰冻湖面,出走和停留都是无法抗拒的恐惧。白色的冰面下隐藏的是巨大的空洞,这种空洞就像黑洞帮吸引着欲求不满的追求者们走向死亡。这种白色的恐怖隐喻浮于冰上,让人不寒而栗。
白日焰火的隐喻。白日里的绽放的焰火,是凄冷的,是苍白的。白日焰火在苍白的天空中绽放,只能留下与天一色的苍白,没有耀眼的光芒,昙花一现般消失在耀眼的阳光中。这其中的光和热只有燃放的人才能感受到。焰火与红色砖墙遥相呼应,又形成冷暖的强烈对比,隐喻着张自力“万家皆暖,我独冷”的悲凉。虽然张自力还存在着对吴自珍的爱情之火,但命运的走向已经决定了两个人不能再相爱。张自力只能竭尽全力去发泄释放自己的内心的情感,一切都已远去留下他一个人扭曲着空洞身体,在天台上独舞狂欢。张自力知道这一切是宿命使然,从罪恶的源头“白日焰火”夜总会,到最后张自力制造的“白日焰火”其宿命的意味深远。从开始到最后,他们都难以逃脱,只是“输的慢了些”。
二、对黑色的解读:“黑色羔羊”的宿命之殇
“黑色电影更像是一种诉诸感官的纯粹风格,这种风格的印记看起来比影片的人物、情节、以及电影中人为的社會阐释留给我们的印象更强烈[3]。”我们很容易发现,本部影片中有着与西方‘黑色电影及其相似的地方。影片中的主要人物无不被黑色所笼罩,无论是警察张自力、洗衣工吴志贞还是过磅员梁志军都散发着鬼魅般的色彩。他们是每个人都是事件发生的始作俑者,都是对方的生命与灵魂的葬送者。但同时他们有都是受害者,是任命运宰割的羔羊。
藏有尸体的煤堆的黑色隐喻。作为故事中叙述线索的关键性元素,发电厂的煤堆有着非同寻常的隐喻意义。影片的开篇,一个包裹着死人肢体的编织袋在卡车上的煤堆里若隐若现,看过全片再回想这一场景让人不寒而栗。那深邃的黑色煤块就想是抛尸者对者的仇恨结成的,抛尸者梁志军被印染成了恶魔的形象。一个人被肢解分散开,然后散落到各个城市的黑色旋涡里,最后焚烧殆尽。梁志军用这种方式把一个人埋葬,并把自己隐藏在这工业城市里。这是对这个世界怎样的控诉。
人物服装的黑色隐喻。影片中的主人公大部分时间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很多人都以为在东北穿着深色服装理所应当,但在现实中的东北,黑色服装并不是所有人的必选着装。在影片中主人公的黑色着装有着很深的意味。服装的改变隐喻了一个人的精神改变,人物的衣着成了写在心灵外面的晴雨表。从张自力看,五年后的他一出场就穿着棕黑色的皮衣,而之前他穿的是红色和蓝色的衣服,五年前着红色短袖的张自力还是一个拥有激情和活力的人。衣着的改变也隐喻了张自力人生的改变,此时的已经成了工厂里可有可无的保卫科职员,只有在灭火示范时才能体现他存在的价值。张自力在吴志贞身上试图在寻找着自己的价值,但最终还是他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人。到最终他穿着这件怪异的皮衣在舞蹈教室扭曲着独舞。黑色笼罩着的张自力始终也没有摆脱阴影。梁志军的黑色着装从来没有改变过,他想靠伪装隐秘在黑暗里,做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活死人。他始终幽灵般的出现,暗中监视妻子,杀害爱慕妻子的人。正是他对妻子的畸恋使他一步步堕入黑暗深渊,被腐蚀成了嗜血狂魔。表面上温柔善良的吴志贞,却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黑色大衣包裹了一个身上谜团重重,又与凶杀案有着不可脱离的密切联系的人。用“蛇蝎美人”比喻吴志贞有些过于牵强,必然吴志贞也是值得同情的被害者,她没日生活在幽灵班的梁志军的阴影下,最后又被自己所爱的人出卖。但是她的美貌又间接成为几个人死亡的诱因,她对那些男性是致命的诱惑,这种宿命的安排,吴志贞必然也是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