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小夜曲

赵利勤

炎炎夏日，夜晚是最迷人的……

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像一枚圆圆的图章，收敛了它耀眼的光芒，为白天的结束进行证明。放羊的老人挥着鞭子，呼老唤幼地吆喝着向村庄走去。小羊走走停停，“咩咩”地叫着，偷空再咬一口路边的青草，然后尥着蹶子边嚼边追赶羊妈妈。炊烟在暮色里显得更白了，空气里弥漫着愈来愈浓的饭菜香味。二胖的母亲扯着嗓门叫喊二胖回家吃饭。二胖不和我们玩儿了，说回去晚了要吃爹的“镗镗呱儿”了。我们跟着他。二胖跑到家门口，他爹已站在那里，黑着脸，像一尊门神，看二胖从他身旁挤着进门，就蜷起食指和中指，在二胖的后脑勺上狠狠地敲一个“镗镗呱儿”。二胖赶紧护着后脑勺，“嘿嘿”笑着跑进灶房。我们都笑了。可我们谁没吃过父亲的“镗镗呱儿”呢？

我们也不只是贪玩儿，有時大人会在下半晌甩给我们一个竹篮，让我们去给猪薅草。我们薅一会儿，却又开始在草地上玩儿了。翻跟头、摔跤、斗鸡……在草地上，跌倒了也不疼。看看时候不早了，我们才想起正事，赶紧找草最茂盛的地方，慌慌张张地薅几把，把篮子虚了又虚，将就和篮沿儿平，才惴惴不安地向家里走去。到了家里，我们趁大人不注意，赶紧把草倒进猪圈里。大猪小猪抢着吃，不一会儿就剩一地草叶子了。等大人看时，我们就说薅得很多，都让猪吃了。反正猪又不会说人话，它们不会告密的。

吃饭时，天差不多都黑透了。大人小孩端着饭碗，三五成群地蹲在一起，边吃边“瞎喷”。我们家门外有棵大柳树，又应着路口，风透，是吃饭时人最多的地方。老人们说着自己的稀奇经历，年轻人说着庄稼长势，女人们说着家长里短，说说笑笑，一日三餐，只有晚饭吃得时间最长，也只有晚饭吃得最轻松。一天的劳累，也同晚饭一起被消化了。我们小孩子吃饭可没有他们慢，因为我们吃完还有很多活动，特别是明月高悬的时候。比如在麦秸垛上看谁跳得远啦，在打麦场里捉迷藏啦，玩“指星星”的游戏啦……玩够了，我们才打着哈欠向家里走。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我们扛上凉席，登到平房顶上睡。躺在还有余温的房顶上，有一种很熨帖的感觉。深蓝色的夜空，白茫茫的天河，亮晶晶的星星，一切都是那样清澈洁净，仿佛触手可及。偶尔一颗流星从天空飞过，更引起了我们无尽的遐想。

我们渐渐进入了梦乡，夏夜却并没有因此而沉静：微风轻吹，蛐蛐低唱，远处的蛙鸣，还有树梢“值夜班”的蝉儿。夏日小夜曲还在婉转浅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