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芬芳，为你绽放

梁伟

父母为了生计远走他乡，孩子在家里成了留守儿童。据全国妇联统计，目前中国的留守儿童约有5800万人，占农村儿童总数的28%，其中14岁以下者超过4000万人，平均每四个农村儿童中就有一个多留守儿童。他们主要生活在安徽、河南、四川、湖南等劳动力输出大省。

与这些孩子亲密接触的除了家里的老人，就是学校的老师。

提起乡村教师，眼前总会浮现这样一个画面：一支粉笔、两袖清风、三尺讲台、四季晴雨，扎根在最贫瘠也是最需要教育的基层。他们是春泥，成为滋润乡村教育的沃土；他们是烛光，照亮了贫寒子弟走出大山的前程。他们用坚守，为乡村播下希望，为乡村教育注入向上的力量。乡村教师是乡村教育的支撑和根基。对整个国家来说，乡村教师是九年义务教育最基层的执行者，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第一层“把关人”。他们扎根条件艰苦的乡野，教育着一辈又一辈村人，用知识、道德的示范力量，为这个国家最基层、最多数的人，铺设好起步的基石。

当下，乡村教师紧缺是个严峻的问题。众所周知，乡村教师生活清苦、责任大任务重、各种显性隐性的个人付出太多；另一方面，相对于这种付出，所得太少。对于很多优秀年轻教师来说，把乡村作为第一选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有调研显示，75.6%的受访者反映周边或家乡乡村学校教师资源严重紧缺；师范生“愿意去农村当教师”的仅有38%。乡村学校，尤其是一些山区、边区的村小和教学点师资匮乏、人员老化、新人流失、补充不易，矛盾和困难交错纠缠……

2019年9月10日，是中国第35个教师节，让我们一起去关注这样一群大山里的“90后”乡村教师，他们与孩子相伴，呵护着他们的成长，振兴乡村教育、确保留守儿童健康快乐成长，为留守儿童撑起一片天！

方荣：我要秉承希望之光

2019年3月，对于担任罗田县希望小学校长的山村女教师方荣来说，“幸福来得太突然”。3月18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主持召开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方荣作为小学教师代表参加座谈会。这个山里姑娘第一次走进首都北京，就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

方荣说：“当时我的座位并不在发言席，而是在第四排，我没有想到的是总书记步入会场第一个跟我握手，我感觉到总书记的手特别温暖而有力量，他满眼的期许和鼓励，我说，总书记好！我来自大别山革命老区湖北罗田省黄冈市罗田县希望小学。总书记问我，你一直在那里坚守吗，我说是的。”

从黄州出发，驱车经过两个多小时到达罗田县胜利镇。在这个镇的北端落梅河，坐落着该县最偏远的山区小学——罗田县希望小学。这所学校是希望工程和四通公司于1991援建而成，是全国第四所、湖北省第一所希望小学。当初建希望小学是为了解决山区孩子上学困难的问题，希望小学的建成圆了大山孩子的求学梦，20多年来，从这里走出去的大学生不计其数，方荣就是其中之一。

1990年，方荣出生于胜利镇洗儿岭村，家境贫寒，面临辍学，家里的三姐弟都在读书。那个年代，村里同龄的女孩子大都在念完初中之后就外出打工，挣钱养家，而方荣却始終坚信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幸而在一位不留姓名的爱心人士帮助下，在学校老师的鼓励下，方荣才重返魂牵梦绕的校园。而校园里经常有希望工程组织的各种爱心捐助活动，也让她毕生难忘。感恩的种子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她暗暗发誓：长大后要回到这里当一名教师。

方荣说：“我就是在希望小学读的书，那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好，希望工程和学校的老师都对我帮助很大，一直鼓励我继续上学。”

2009年，从麻城师范学校毕业后，在拥有众多选择的情况下，方荣没有丝毫犹豫，选择回到大山深处的母校，兑现了在这里当一名老师的誓言。

“我曾经也是从希望小学走出去的留守儿童，重返母校当一名教师一直是我的梦想。”方荣说，“读书让我走出了大山，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但大山里还有那么多小小的我，他们的梦想需要被点亮。”

对于学校的环境，方荣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没有什么不适应，但是从学生到老师的角色转变，却让她适应了很久。刚来学校的时候，时任校长对她说：“来了就要做好吃苦的打算。”那时候，她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第一年，她就做了五年级的班主任，班级里有63个学生，而且还是从几个教学点来的，学生们学习习惯各异。初来乍到的方荣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时常有扛不住的时候，她就一直安慰自己：六年级有66个学生，别的老师都带的过来，自己一个年轻人有什么熬不过去的呢？

方荣说：“山区教学，困扰我们的是留守儿童问题。父母不在家，孩子跟着爷爷奶奶或其他亲戚生活。由于跟父母沟通很少，造成了很多孩子性格上的缺陷，有些老师感觉难于管教。我对留守儿童的方法就是多与他们谈心，让他们感受到老师的关爱，他们信任你就愿意说出心里话，然后根据不同孩子的心理问题进行开导，使他们学会阳光健康地学习和生活。”

这么艰苦的环境，意味着更多的付出。因为希望小学师资力量有限，除了日常教学任务，方荣每周三、周四还要独自骑摩托车赶到大山里另外两处教学点教英语。其中一个教学点，位于10多公里以外与安徽省交界的松子关村，碰到雨雪天气，车子无法骑行，方荣徒步也要赶到教学点为孩子们上课，她知道，那些孩子需要她。在不知不觉中，细心呵护孩子的方荣也成了学校留守学生们的“妈妈”。

2012年的冬天，风雪交加。早晨7点，校领导对方荣说：“今天别去送教了，等天晴了再说吧！”方荣犹豫了一下，心想快放寒假了，也不知还有几个晴天。最终还是毅然冒着风雪，骑着摩托车上路了。路面积雪湿滑，不小心车子歪了，脚崴了，当时离松子关教学点还有近2公里，想到孩子们还在等着呢，她忍着疼痛，丢下车子，在一位好心村民帮助下赶到了松子关教学点。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大老远就看到学生们跑过来喊着，那场面就像迎接贵宾一样，一瞬间，方荣忘记了路途的遥远与疲惫。

2014年，方荣成为一个年轻的妈妈。学校批的产假是98天，但当孩子刚满两个月时，她就急着要回去上班，因为她带的班级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刚开始，母亲和丈夫还不是很理解——丢着自己的孩子不管，提前去上班，这是什么道理？她说：“学校还有几十个孩子等着我啊！”当她再次站在久违的讲台上，学生给她的是长久的掌声和欢呼声。那一刻，她热泪盈眶，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希望小学，她一待就是十年，就像她和总书记说的一样，她一直都在！十年里，她连续五年担任六年级班主任及数学教学工作，还担任过学校少先队辅导员、教研组长、女生宿舍管理员，以及学校多个班的英语、音乐、美术教学工作。2018年，她被任命为希望小学的校长。

这两年，方荣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为了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她引进了小组竞争机制；为了让学生每天记住一个英语单词，她在黑板角上开辟了“今日单词”园地；为了提高学生的知识储备，她设计了“爬高背书表”，每周一总结，看谁“爬”得最高；為了让学生养成好习惯，她和学生共同拟定了“班级文明公约”……

众所周知，大山里的学校老师是稀缺资源，能留下来的老师更是宝贝。为了引领青年教师成长，方荣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加强业务上的指导，加大校内教研力度，提供外出学习机会，联系优秀学校送课活动，结对帮扶，解决老师们遇到的困难……就这样，学校有15个青年教师陆陆续续留下来了。

“是希望工程让我的梦想变成了现实，我要秉承希望之光，让更多和我一样的山里孩子实现自己的梦想，这就是我一直坚守的初衷。”方荣说，“作为一名基层小学校长、思政课教师，给学生种下真善美的种子，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责无旁贷。”

郝月言：每一个梦想都值得守护

在辽宁省锦州市黑山县芳山镇小新村小新小学，有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老师，他像孩子们的大哥哥，陪着他们一起笑，一起哭，一起闹，他不放过每一个激发孩子们创造性的机会，和大家一起用双手打造一个大山里的欢乐教室。在这里，单杠变成了他们的舞蹈道具，灰尘满天的操场成了情景剧的舞台，一本常见的草稿本都能被画成漫画书。相较于都市，这里的生活有些乏味，但他们用各种奇思妙想让生活变得色彩斑斓。

他，就是郝月言，网名“叫我郝老师”。

2014年，在沈阳读完大学的郝月言回到老家锦州黑山，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学校的教室基础设施非常朴素，老式的绿漆白墙，褪色的木质桌椅是主要家当，泥土操场就是最大的活动地点。教室中间一个由长管连接的炉子分外显眼，这是孩子们冬天用来取暖的设施。整所学校的学生加在一起也不到40人，学生们的家庭以务农为生，还有部分留守儿童。

“当乡村教师算是圆了小时候的教师梦，而且乡村教师的职业成就感不是其他工作可以比拟的。”郝月言说，“虽然是乡村小学，但是这里的孩子都特别淳朴，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我想用不一样的方式去记录他们的成长。”

因为学生不多，老师自然也是屈指可数，每个人都要身兼数职，郝月言也不例外，拿着粉笔讲课的是他，带领大家唱歌的是他，组织大家画画的还是他……郝月言在做好每一个工作的同时，也在全力挖掘每一个孩子的闪光点。

“没有爱就没有教育，爱能唤醒每个学生身上一切美好的东西”，这是郝月言的教育理念。四年来，他不断思考自己的教学方法，重视孩子们的全面发展：体育锻炼、文艺晚会、学唱时下流行的歌曲，各类活动一个不少。

这里的乡亲们说：“郝老师把爱和快乐的种子种在了孩子们的心里，让他们拥有了一个快乐的童年。”

郝月言所说的“不一样的方式”就是把孩子们的点点滴滴，用视频记录在了短视频平台上，合唱、跳舞、做游戏……在他的镜头下，孩子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展现力与美的“双人漫步”单杠舞，歌声惊为天人的韩甜甜，舞蹈演戏样样行的小胖……一时间，小山村里的歌声和笑声，被远隔重山万岭的人们听到。这一份快乐通过小小屏幕，被分享给了千千万万人。

韩甜甜或许就是视频的受益者。出生于农民家庭的甜甜，全家守着10亩地过日子，但她却拥有一副好嗓子，遇到郝月言后，整个人变得更加开朗。当郝月言将她演唱的《光年之外》上传之后，网上立刻沸腾了，很多人被她干净透彻的嗓音所陶醉，就连这首歌的原唱邓紫棋也为她拍手称赞。因为担心甜甜处于变声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会把嗓子唱坏。郝月言还在网上为甜甜联系老师，最终找到了山东的石栋颖老师。而韩甜甜也走向了更大的舞台，她的一首《飞云之下》在江苏卫视栏目《百变达人》中播出，惊艳全场，那一刻的郝月言无疑是幸福而自豪的。

“很多人喜欢我的视频，关心我们的孩子，我确实很高兴，也给了我更大的动力。乡村的教育条件不如城市，但是我想尽可能地为他们创造丰富的课堂内容，让他们在人生的跑道上快乐奔跑。”郝月言说。

确实，在这样一位爱音乐、爱生活、爱学生的老师的培养下，孩子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也被无限激发出来。飞扬的歌声和跃动的舞姿中，承载着孩子们的梦想和对未来的希望，郝月言通过实际行动，将自己对生活的这份热爱和感动传递给了孩子们，让大家保持着美好与欢乐。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老师的启迪与陪伴，才让大山里孩子们的童年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没有搭建的舞台，没有录像，没有舞台音效，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却是最纯真的。”不少人感慨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快乐，深深佩服郝月言和这些朴实的孩子们，他们更让百万网友们看到乡村教育的另一种可能。

通过短视频的小小屏幕，人们开始明白，爱与陪伴是教育的真谛，良好的教育方法是教育的有效途径。郝月言说，这是拍摄短视频时最想告诉大家的。

在视频平台上走红后，有当地企业家给学生们捐赠了书包、玩具和书等物资，有出版社给学生们捐赠了教辅书，还有不少邻近的好心人实地去看望孩子们，这是郝月言最初没有想到的。

郝月言说：“每一个梦想都值得守护，即便身处山区乡村，也有一个舞台等孩子们绽放。”

戎小艳：我答应过孩子不会离开

戎小艳是一个在父母呵护中长大的城镇姑娘，在获取教师资格证前，她对乡村教师没有什么概念，但却有着满腔对教育的热爱和对人民教师这个光荣称号的无限憧憬。2011年8月，戎小艳坐着电瓶车在“沙尘暴”中颠簸许久，终于来到安徽省阜南县孟寨小学的校门口，眼前的情景让她久久无言。这和她心目中的学校相去甚远，校园周围全是庄稼地，6间瓦房、泥泞坑洼的地面，砖头铺就的一条小路是校门口可以通往教室的唯一通道……想想这就是自己以后工作的地方，戎小艳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這时，一群孩子在校长的带领下迎了上来。那一幕，戎小艳终身难忘——破旧的衣服、期盼的眼神和羞涩的笑容。孩子们胆怯地说：“老师，你是来给我们上课的吗？”戎小艳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坚定地说：“对！老师是来给你们上课的！”

就这样，戎小艳选择了留下，成为了孟寨小学的第一位年轻在编教师。

当时的孟寨小学共有265个学生、7个班、9个老师。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带双班，每人每周至少要上20节课。而作为学校唯一的一名年轻教师，戎小艳刚开始教三年级语文并兼任班主任，后来校长说：“你是英语专业毕业的，那我们学校也开几节英语课吧。”于是她每周又多了8节英语课。

作为年轻教师，戎小艳总是虚心向老教师学习，结合学生的实际情况，努力让自己能够更好地完成教育教学任务。学校里的很多学生都是留守儿童，孩子们特别内向，不愿意和老师交流，为了更好地融入他们，戎小艳经常找他们谈心。

戎小艳的班里有一名女生，因为内向，上课不敢回答问题。下课后，戎小艳主动找她聊天，通过谈话，了解到她很自卑，总害怕自己说错被嘲笑。戎小艳耐心地开导、鼓励她，对她说：“只要你大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师和同学们不会笑话你，你不说，老师也不知道你的想法。”上课的时候，戎小艳有意地先提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在她回答后给予鼓励，帮她树立信心。渐渐地，这名女生能主动回答问题了，更使戎小艳惊喜的是，她还主动为其他同学讲解题目，看着她的成长，戎小艳欣喜不已。

学校的位置偏僻，通往学校的路坎坷不平，2012年6月的一天，戎小艳骑着电动车驶往学校，当时路上弥漫着浓烟，再加上路况恶劣，她被迎面开来的三轮车撞倒，连人带车倒在旁边的石子堆上，当时就昏迷不醒。当她醒来时才知道自己是在医院。医生说：“幸好上天眷顾你，只是脑震荡，如果头上的血包破了，你当时就可能没命了。”戎小艳的右半边身体全部出血，在医院住院期间，同事们去医院探望她……戎小艳只字不谈伤情，却连声反问：“我的课谁带的？有没有耽误孩子们上课？”当得知孩子们因为她出车祸都心疼哭了的时候，戎小艳觉得，一切的艰难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迎国检期间，戎小艳曾三次拖延婚期，直到均衡验收过后，才第四次定下了婚期。第四次婚期定在元旦假期，恰在这时，戎小艳又被派到安庆师范学院进行3个月的学习。结婚的前一天，戎小艳才连夜坐火车赶回来，连婚纱都没来得及试穿。

就这样，一年接着一年，当初和戎小艳一起分到乡村的年轻老师陆陆续续回到了城市，只有戎小艳始终和学生们在一起，孟寨小学从当初的小破房变成了两层小楼，从当初的小黑板发展成现在的班班通（融合了基础设施、软件资源及教育教学整合等内容的系统工程），戎小艳见证了学校发展进步的点点滴滴。“虽然学校的教学设备和城市学校相比还有差距，但是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所学校、这些可爱的孩子。这里的孩子质朴懂事、吃苦耐劳，他们对知识的渴望无比迫切，我要留在这里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戎小艳说。

2018年3月，戎小艳被提拔了，她被调到了龙王乡另一所村小代寨小学担任校长。代寨小学尽管距离孟寨小学不远，但条件与校舍经过改善的孟寨小学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为修国道要占部分校园，学校一直无法修缮。虽然校园里有一座两层教学楼，但整个校园里都是土，甚至没有一块硬化的路面。用戎小艳的话说，“在孟寨小学奋斗了7年，到了代寨小学又回到了起点”。她到代寨小学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改善校园环境。新校区建设杂活多，男教师只有两名，作为校长，戎小艳坚持同教师们一起打水泥、搬桌子、抬柜子。后来同事们才知道，戎小艳来到代寨小学时已经怀孕，但她却向大家隐瞒了实情。

戎小艳说：“我只是一名最普通的乡村教师，因为农村的孩子们需要我，所以我选择了坚守。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不要抱怨，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好好教学，我一直坚信生活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