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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马勒世界

2019-10-20景作人

音乐爱好者 2019年9期
关键词:马勒交响曲复活

景作人

与其他音乐巨人相比,马勒是一位特殊的人物,他的孤傲与神秘、敏感与脆弱,使人们为之迷惑。马勒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和幻想家,他拥有天才的思维和无尽的激情,他热爱人类、热爱生命、热爱自然,他将自己的精神追求用交响乐和歌曲的形式表达出来。

马勒是我最喜爱的音乐家,我相信自己与他投缘,并能够共同理解和感受世间的一切。前些日子,我翻出了马勒的唱片,准备重温他的十部交响乐作品,以期再次获得精神上的升华与享受。听后,我心中翻江倒海,坐卧不安,浮想联翩……

《第一交响曲》

马勒的《第一交响曲》是一首浪漫的自然颂歌。马勒满怀着对万物苍生的敬仰、崇拜和爱戴之情,真诚、真切、真挚地赞美上苍、赞美厚土、赞美生命,表达出了自己乐观的人生观与世界观。

马勒的《第一交响曲》共有四个乐章,我把每个乐章概括为一个词,分别为:萌芽(春天的大地)、生机(人类的欢歌)、嘲讽(动物的送葬)和抗争(与灾难的搏斗)。我认为这四个词就是这部作品所揭示的自然哲学和生命哲学。

马勒热爱大自然胜过一切,另外他也受宿命论的影响,对“生”与“死”极其敏感,《第一交响曲》中充分表达了马勒对“生”的独特理解,并且可以发现他对“生”的理解与表达始终浸透着自然的内涵。《第一交响曲》中有许多大自然的回声,包括第一乐章的“生命孕育”“大地回春”“旭日东升”“五彩缤纷”,以及第二乐章中“生机勃勃”的乡村舞曲等,都从不同的角度映射出大自然的宽广博大。就连第三乐章的“葬礼进行曲”,也是森林中所有的小动物为猎人安排的葬礼(猎人残害动物,破坏自然)。在第四乐章,马勒將生命与自然的问题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音乐无比丰富、壮丽、辉煌,似宇宙般浩瀚,似永恒般的凝固,马勒用音乐将“生”的内涵揭示得淋漓尽致。当一轮红日当空高悬时,从大自然中复苏的万物——包括人类和他的思想,都在瞬间化为“仙境”中的分子。而这“仙境”,就是上帝为世间万物安排的最后归宿……

马勒真正的伟大就在于此——他从不简单地描写“生”“死”,也不随意描绘自然,他总是通过他的乐思以及他所制造出的音响,使人们从中感受到内含的哲理,感悟音乐与生命、自然间的永恒定律。每当我的思想处于彷徨与犹豫时,唯有马勒的《第一交响曲》才能够使我焕发出“生”的信念与“生”的灵感。

《第二交响曲》

马勒的《第二交响曲》是马勒所有交响曲中最为人所熟知的一部。马勒在末乐章中采用了德国诗人克洛普施托克的诗《复活》作为合唱的歌词,因而这部作品也常被称为《“复活”交响曲》。而“复活”正是马勒最想要在这部交响曲中阐述和表达的精神命题。

我个人感觉,马勒的《第二交响曲》与《第一交响曲》之间好似有一座桥梁,桥的这边是《第一交响曲》,桥的那边是《第二交响曲》,两者之间是一种必然的跨越。

《第一交响曲》表现出的是马勒淳朴的本性,是他对自然、生命和人类的博爱,是其善良人性的积淀与爆发。而《第二交响曲》则明显更进了一步,整部作品表现出的是憧憬、思考、疑虑、彷徨、祈祷和归一,音乐的最终被宿命的境界所笼罩,给人带来思想和精神上的双重感悟。它向人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即交响曲末乐章到底“复活”了什么?

我认为,马勒在写《第二交响曲》时,遇到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矛盾,并承受着不可调和的精神痛苦。他感受到了人类悲剧存在的隐患,因此他“传递”上帝的意志,通过保持虔诚来获得答案,并希望他理想中的“神圣天国”能够在一种精神中得到“复活”,从而将上帝赋予的永恒的“善”与“美”洒在人们的心间。

《第二交响曲》中有着很多对比的色彩和幻想的因素,音乐有着极大的起伏与张力,充满强烈的戏剧性。《第二交响曲》的前三个乐章“人性”十足,展示了自然,描写了人生,这在很大程度上反衬出马勒个人生活经历对他的影响。而在后两个乐章中,马勒则着重体现出了一种“神意”。在最后的尾声中,乐团与合唱团将音乐推向高潮,同时表达出了一种慈祥博爱、海纳百川的“上帝意志”。这意志像一把“巨伞”从天而降,将众生普照,将万物洗涤。从另一种角度来看,是它赋予了自然反复轮回的机遇,也是它赋予了人类不断再生的希望。由此看来,上帝的伟大,上帝意志的永恒,才是马勒《第二交响曲》中“复活”一词的真正含义。

《第九交响曲》

马勒的《第九交响曲》是一部内容非常丰富、极具哲学韵味的交响曲,是马勒“总结性”的一部作品。这部作品是马勒对自然、对人世的“告别之作”,它直面“死亡”,表达了马勒对“生”与“死”的感性表现和理性认知。

我听《第九交响曲》,常被作曲家内心的纠结与抗争所感动。马勒对死亡的理解是非常理性与全面的,他并没有一味地赋予音乐以过分的悲哀、恐惧和沉寂,而是通过描写“生”的美好及自然的美与之对比,用激昂的音乐表现“生”与“死”的交织。

当马勒经历了妻子出轨、爱女夭折、疾病缠身、事业不顺等种种后,他已深深领悟到了死亡的意义——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当它如期而至时,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它。但尽管如此,他仍幻想着“天堂”的存在,他坚信那里是人类死后的“天国神殿”。因此,无论是东方哲学中的“涅槃”还是西方哲学中的“升华”,都成为了马勒精神上的依托。

第四乐章中弦乐与铜管声部奏出的“哀号”“呐喊”式的高潮,表现了人类在死亡将至时对上天的祈祷和对“天堂”的期盼。而在乐章结束时,那“奄奄一息”的弦乐长音及渐弱渐远的拨奏,表现出的则是一种真正的死亡现实,音乐极其平静、透明,表现出一种虔诚和纯净。

《第十交响曲》

马勒的《第十交响曲》是一部未完成的作品,后来由德国作曲家库克续写。在这部交响曲中,马勒将他一生所擅长的复调思维发展到了极致。

我认为,《第十交响曲》是一部脱离了马勒“离心力”的作品。全曲充斥着马勒支离破碎的残留思绪,且没有特别统一和融合的东西。音乐层次复杂、头绪众多,似一团乱麻,不过这些“扭曲”的思绪,在马勒高超的复调技法下被理顺发展,有“千条江河归大海”之感。

其实,我并没有在《第十交响曲》中感受到马勒在理性方面上有巨大突破,也没有受到惊心动魄的情感冲击。

聆听《第十交响曲》,我总觉得它有一种回归感,“马九”也一样,从整体上来看,《第九交响曲》是马勒一生真正的终结性作品,而马勒似乎是在《第九交响曲》之后重新梳理了自己的种种头绪,想要对自己一生在精神上和哲学领域的苦苦求索做了一番补充式的总结,于是开始着手创作《第十交响曲》,因而《第十交响曲》更像是《第九交響曲》后的“安魂曲”。

马勒继承和发扬了浪漫主义音乐,极大地丰富了交响乐创作的内在意义与外在形式,为这一体裁步入新的世纪开拓了崭新的道路。

十部交响曲,记录了马勒一生的生命轨迹,他通过这些庞大的交响乐作品创造出了一个属于他的精神“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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