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投案，没有退路也堵死出路

文/本刊记者 刘兰

热播剧《长安十二时辰》里，长安万年县不良帅张小敬也曾主动投案过。“卷宗”记载，他是因为手刃34名熊火帮成员、还怒杀了上级而投案。起因交代得不明不白。实际上，他是为了给惨死的战友报仇才大开杀戒，而他选择投案是因为和永王做了笔交易：求放过战友的独女，他去把牢底坐穿。永王及其利益集团的不法勾当，他就不去戳穿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张小敬的投案算是“假投案”。

现实中，不少官员也像张小敬一样假投案，但他们多是出于“利己”，想要转移视线、蒙混过关，或是捏造事实、减轻罪责，甚至利用“投案”做起买卖。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打得有多响，最后输得就有多惨！

丢卒保帅、以小博大

去年1月，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某局副局长张阳来到州纪委监委，主动交代了违规收受4万元的事。张阳本想交代一点小问题就蒙混过关，却在谈话过程中破绽百出，让办案人员发现了其他问题。多次劝说下，张阳终于和盘托出所有问题。

像张阳这样企图“丢卒保帅”的官员还真不少。去年，湖北省共有106名违纪违法党员干部主动投案，但有的违纪违法人员投案前做了充分准备，甚至请专业人员仔细推敲过相关问题，企图交代问题时避重就轻。

经过甄别，上述106人中有7人属于假投案。湖北宜城市法院南营法庭副庭长江玲就是其中之一，她一开始只交代了一件违纪事件，希望以小问题来掩盖大问题。但经过思想教育后，她还是交代了收受另外7人好处费的事实。

张阳和江玲算是认错态度好的，有些官员假投案被揭穿后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拿出铁证才肯低头。

2011年，广东省纪委号召党员干部主动交代问题，以争取宽大处理。茂名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朱育英跑到专案组，坦承自己曾收过几万元的红包。以为可以就此“翻篇”的朱育英没想到，早在他交代问题之前，就已有人举报他，专案组认为他的受贿金额不止几万元。朱育英不以为然，也不肯再交代更多问题，直到办案人员向朱育英摆出证据时，他才意识到无法蒙混过关了。经调查，他的受贿金额达1000多万元。

云南墨江县政协原副主席鲍云山也如出一辙，先是主动交代了收受2万元贿款的问题，企图通过假投案隐藏其他罪行。正当他等着组织对其宽大处理时，却等到了更多他受贿的铁证，如当头棒喝。

贪官朱育英假投案，很快被发现并严处。

在反腐败高压态势下，各地纪检监察机关秉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呼吁“有问题”的官员主动交代问题。全国各地响应者众，但其中夹带着一些投机者，想要以小博大、瞒天过海，一旦查明事实，他们将会被从严从重惩处，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广东四会市干部周林就曾想通过“假投案”蒙混过关，但最终选择如实交代罪行并上缴了100多万元的涉案款项。他的心声或许能劝更多人迷途知返，“本来我想通过交代一部分问题换从宽处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现在才明白，这样做非但没有‘退路’，还差点把‘出路’堵死了。”

假话再多也成不了真

如果说上述假投案是有选择性地说真话，那接下来的就是捏造事实说假话了，最常见的便是建立攻守同盟。

黑龙江五常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闫中因贪污公款畏罪潜逃，不久后被列为重点追捕对象。在女儿的劝说下，闫中选择主动投案，但他却辩解称自己是将公款借给了某公司用于生产经营。该公司经理张某的供述与之一致。多次交锋后，张某顶不住压力，终于交代了与闫中订立攻守同盟的经过，这起想以假投案逃避法律制裁的贪污案最终告破。

江苏盱眙县政协原主席赵长桂更是费尽思量。风闻自己要被查，他多次和行贿人“开会”串供，把收的钱解释为人情往来或是亲友间的借贷，然后把烟酒销毁，把购物卡等折算成现金退给行贿人。以为万无一失的赵长桂主动投案，仅交代了收受某石油公司5000元购物卡一事。被立案审查后，他还百般狡辩，对抗组织调查。最后，一名行贿人的供述打开了口子，赵长桂受贿65万余元的犯罪事实终被揭开。

按照监察法规定，若是自动投案，真诚悔罪悔过的，可以从宽处罚。为了争取到优惠政策，有的官员甚至伪造投案材料。

江西九江市彭泽县水利局原副局长余光治在取保候审之后，为获得自首情节，找相关县委领导帮忙，向法院出具了一份虚假材料，证明已向县委领导汇报过自己的经济问题和退款情况。最终，法院判定他为获得自首情节作假证的行为应从重处罚。

还有一种假投案是“狸猫换太子”。电影《暴裂无声》里，矿场老板昌万年酷爱射箭，无意间在山上射死一男孩，同行的徐律师为了掩盖这一命案，和昌万年商定，两人向警方坦白另一起非法采矿案，以减轻罪行。类似的桥段也在现实中上演。

新疆塔城市委原副书记吕笃功在接待外地来访客人时，约定一起去狩猎。但在狩猎过程中，吕笃功误将瓜农当做野猪射杀，同行的塔城市公安局林业派出所原所长赵凯等人提议，让个体餐厅老板杨书智承担开枪责任，赵凯等其他三人一同前去假投案。吕笃功起初并未反对，但在案件侦破过程中，他如实供述了犯罪事实，最终被判刑4年。其余4人的假投案行为已构成包庇罪，分别获刑。

不管是攻守同盟、伪造材料还是“狸猫换太子”，这些假投案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减轻或免除罪责。但假话说得再多也成不了真，该遭的还是要遭！

高调的“假投案”

大部分官员运作“假投案”时，都是悄无声息，最忌讳走漏风声，尽量保持低调，但有些官员却要大张旗鼓，高调亮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假投案”是别有用心。安徽利辛县国土局胡集中心所原所长周文彬就曾在微博上直播其“投案”经过，引得网友围观，而其投案的初衷竟是为了举报上级。

“我可能要做出一个人生中艰难的决定，这个决定足以改变我的后半生，我也为此成为另类。”这是周文彬决定投案后发出的第一条微博；“刚才我已和亳州市纪委联系上，告知我已前来自首。”这是他投案前发出的最后一条微博。到亳州市纪委后，他承认自己为考核过关曾向有关官员送过烟酒，总价值5000元。随后，他拿出一封举报信，举报了当地县处级、科级等基层官员，包括利辛县国土局局长于强等人。而他自己，仅被批评教育。

据悉，周文彬在担任胡集中心所所长一年试用期满后，因生活作风问题被免职，后被调往利辛县国土局成为一名普通工作人员。一名知情人士透露，周文彬被免职后情绪波动很大，多次去相关部门吵闹。周文彬也曾向媒体投过举报材料，称他多次向各级部门举报，但均得不到重视和查处，所以“要以行贿罪自首的形式向亳州市纪委或检察院举报”。看吧，他也不打自招了，果然是假投案、真举报。

既然“投案”好处多多，当然就有人惦记这块“肥肉”。甚至一些不法分子用“假投案”作为筹码，进行权力寻租、权钱交易，令人叹为观止。这不，山东威海市公安局边防保卫分局就做了一笔这样的“买卖”。

山东乳山市商业局原局长刘起山为了使乳山市商业系统走私方便，多次宴请并行贿山东威海市公安局边防保卫分局政委范占武等人。范占武也想从走私中分一杯羹，于是伙同该局业务处副处长刘宁制定了一份《关于对走私单位按规定投案自首问题的紧急通知》。通知规定：走私单位只能向威海市公安局边防保卫分局“投案自首”，走私物品在保本的原则上作罚款处理。

有了这份通知做掩护，刘起山开始明目张胆地以假投案自首来掩饰走私行为。具体操作就是先走私香烟，然后去威海边防保卫分局“投案自首”，谎报实际走私数量，再让范占武派人与海关交涉，将走私货物“押回”，然后走私货物就可以自行处理了。如此一来，只要交少量罚款便可获利丰厚，他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这起官官相护案件最终被告破，那份关于走私单位“投案自首”的违法通知成了最显眼的罪证，把他们送进了监狱。

对于主动投案者，相关部门要“擦亮眼睛”“洗净耳朵”，分辨是否有所隐瞒或是别有用心；同时，执纪执法人员也要秉公办事、洁身自好、加强自律，严禁出现“灯下黑”问题。

电影《暴裂无声》里上演了假坦白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