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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域旅游的社会空间营造内涵研究

2019-10-18陈斯琪伍世代

关键词:全域旅游

陈斯琪 伍世代

摘 要:

全域旅游的社会作用效应可视作是其对于社会空间的营造实践。在基于列斐伏尔辩证空间观所构建的三元空间分析框架的审视下,这种实践呈现出三个层次的形式与内涵,并能借助社会学相关理论加以诠释。全域旅游在社会空间营造过程中展现出了系统性的特征,使之在发展模式认识之外,可被理解为一种社会治理系统,所产生共治共享的治理格局,能对新时期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作出有力回应。

关键词:全域旅游;社会空间;三元辩证;治理系统

作者简介:陈斯琪,福建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区域与旅游(福建 福州 350007 E-mail:mullerc@foxmail.com);伍世代,福建师范大学旅游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区域与旅游(福建 福州 350117)。

中图分类号:592.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398(2019)04-0072-08

随着改革深水区的到来以及复杂的世界政治、经济环境变化,我国发展正处于一个新的时期。而十九大上关于主要矛盾的新论述,表明了当前发展中亟待解决的突出问题——不平衡与不充分的现实状况。如何以实践改善这一状况,让更多劳动者感受并分享到改革与发展的成果,成为了越来越多地方政府和社会各界制定发展计划时所重视的目标。在此背景下,旅游业凭借着独特的产业延展性与内涵日益受到重视。特别是其下的全域旅游模式有力响应了时代的发展要求。其既能顾及当地人民时下的迫切需求,又能充分释放区域特色產能与资源条件,并缓解可能的区域间不协调的相互作用关系,最终真正推动城乡融合与产业融合,实现区域整体提升。因此,深化全域旅游认识,挖掘出其更多内涵与价值,对于指导全域旅游建设,继而助推地方经济社会全面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一 “三元审视”:一种辩证的空间分析框架构建

发展好全域旅游,首先就要认识好全域旅游。在相关政府文件的定义中,全域旅游是全社会参与下以旅游结合其他产业,引领社会全面发展的“一种新的区域旅游发展理念和模式”,[ZW(][JP2]湖南省旅游局:《关于开展“国家全域旅游示范区”创建工作的通知》,湖南省文化和旅游厅官网,http://lfw.hunan.gov.cn/xmjs/201509/t20150902_1974869.html.([BQ]2015/08-24)[2019/05/11]。也是将某区域视作完整旅游目的地,“以旅游业为优势产业”来进行区域的统一规划、统筹管理乃至向全面依法治理转变的发展新模式。[ZW(]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国家旅游局关于印发<全域旅游示范区创建工作导则>的通知》,文化和旅游部官网,http://zwgk.mct.gov.cn/auto255/201706/t20170612_832452.html?keywords=,(2017/06-12)[2019/06/12]。有学者由发展逻辑上认为全域旅游是资源、服务,特别是区域管理和利益优化的必然需求及现实体现。[ZW(]厉新建、马蕾、陈丽嘉:《全域旅游发展:逻辑与重点》,《旅游学刊》2016年第9期,第22—24页。还有学者认为全域旅游要着重在“域”上的理解,是实现包括空间、要素、管理、产业四个域“域的旅游完备”。[ZW(]张辉、岳燕祥:《全域旅游的理性思考》,《旅游学刊》2016年第9期,第15—17页。也有研究言明全域旅游是要求全社会和全民都参与旅游业,一体化的发展旅游。[ZW(]吕俊芳:《辽宁沿海经济带“全域旅游”发展研究》,《经济研究参考》2013年第29期,第52—56,64页。同时还有将全域旅游表述为旅游产业全联动,服务全配套,景观全优化,治理全覆盖,成果全共享的五全模式。[ZW(]石培华:《如何推进“全域旅游”》,《西部大开发》2016年第11期,第104—105页。

通过回顾可以发现,较多的全域旅游认识研究主要是围绕其本身在定义性质和产业模式样态上进行具体描述,是内延式的探索,即对“什么是”和“怎么开展”全域旅游的初步说明。更抽象地说,这是对全域旅游于静态层面上的阐释。自然与之相对应的是对全域旅游在动态层面上的解读——即认识其外部性效应与体现过程。而全域旅游的各种内涵论述对“全”概念的重视,说明这种动态解读中最为重要的应当是剖析全域旅游对于区域整合的作用与价值。全域旅游区别以往发展模式的优势所在,就是其体现出对发展整体性和融合性的根本期望,这也是回应与实践平衡的区域发展需求的直接表现。结合现实观察与调研,笔者认为对全域旅游融合区域的理解同样可从两个层次开展探索,即“表里”两面。“表”是指那些显性的能够在物质层面上表现出来的融合过程,如产业链条的延伸与连接,地方设施的一体化建设,以及区域内部各种可以直接观察到的经济、管理事物的协作,当前对于全域旅游融合区域的研究也多属于此,如杨振之论述全域旅游是以实现空间发展的“点轴面”串联来进行有序的区域整合;[ZW(]杨振之:《全域旅游的内涵及其发展阶段》,《旅游学刊》2016年第12期,第1—3页。“里”则是指凭借那些显性的区域内融合过程而得以发生的、无法直观而视的区域内在融合现象,目前关于这一方面的讨论尚不丰富。而该过程笔者认为正是一种关于社会空间的营造过程,是全域旅游对区域社会空间的实践,目的是形成一个整体的区域空间概念。区域融合的重要体现之一,本就是区域社会的良好凝聚。无论平衡、融合过程中的方式方法如何多样,但根本目的是能够实现社会的进步与发展,进而实现人民福祉。故此,只有掌握全域旅游模式对于区域社会的作用方式,即理解其下社会空间的营造内涵,才能真正深刻洞悉全域旅游于区域社会的意义和其本质,继而指导全域旅游建设的进一步开展。因此笔者尝试在当代空间研究的社会转向学术大背景下,参考马克思主义地理学者列斐伏尔的空间观点构建一种三元视角的辩证空间分析框架,借以科学地审视全域旅游的社会营造过程。

列斐伏尔最为著名的空间观点是其空间生产理论之下的社会空间三元辩证法,即三种空间视角:“空间的实践”“空间的表征”和“表征的空间”。[ZW(]孙九霞、苏静:《旅游影响下传统社区空间变迁的理论探讨——基于空间生产理论的反思》,《旅游学刊》2014年第5期,第78—86页。空间的实践,主要是指空间中发生的、其影响下的实践活动以及结果的呈现;空间的表征,是指实践之上的空间影响,或者理解为从空间那里感受到的它的表达或意识;表征的空间,则可以理解为以人的共识为基的空间想象,一种客观因素所致的空间体验,带着日常生活观感中积极的空间感升华而来的新认识。[ZW(]张子凯:《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述评》,《江苏大学学报(社會科学版)》2007第5期,第10—14页。[ZW(] 黄磊:《城市社会学视野下历史工业空间的形态演化研究》,长沙:湖南大学建筑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8年,第32 页。[ZW(]林叶:《城市人类学再思:列斐伏尔空间理论的三元关系、空间视角与当下都市实践》,《江苏社会科学》2018年第3期,第124—135页。由此,本

图1 全域旅游社会空间营造的三元分析框架示意[S)]

文构建了一个三元的空间分析框架:空间实践视角下的直观的社会空间观察、空间表征视角下的社会空间作用力的观察以及表征空间视角下的作为被动认知客体的空间意识观察,以期作为辩证理解全域旅游社会空间营造实践的分析模型,如图1所示。通过此空间分析框架,

并结合社会学的相关理论,笔者在梳理福建省内现有全域旅游地区建设状况与相关规划后,认为全域旅游建设的确对区域社会的内在具有重大作用,且是分以三个层次的逐一实现,构建出了系统性的过程,从而令区域内成员形成了基于社会空间的区域整体概念,促进了区域社会的融合与凝聚。后文将对此分别具体论述。

二 辩证空间视角下的全域旅游社会空间营造

(一)直观的社会空间观察:社会纽带缔结

在空间实践的视角下,可以直观地发现全域旅游一个显著的空间影响,是以旅游为核心建立起了域内众多产业和工作之间的新关联。如今通讯及交通条件的大幅改善、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特别是愈加多元的职业和生活选择,所带来的是较过去千百倍计的频繁人口流动。碎片化的空间呈现无论对于个体,还是对于空间本身而言都难以避免。原本用以维系某一区域整体社会的地缘、亲缘纽带在形式上发生了巨大变化,都与客观的物理地域有了一定脱离。以涂尔干观点来看这是机械团结迈向有机团结的转变,业缘关系将成为社会新的重要纽带。然而当代技术发展背景下更大范围产业链缔结与高层次的社会分工,使得许多小尺度区域的内部丧失了业缘联系的基础。近几年来,部分地区乡村空洞化和小城镇衰退的现象时有发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一点,反应出人地、人人之间的关系或许不再如过去那般紧密。因此,在地缘、亲缘、业缘关系同时缺乏的情形下,区域社会融合变得越发困难。如何在这样的特殊条件下重塑区域内部纽带,是一个重要问题。笔者认为在人口流动与组成日趋复杂的当下,建立新的业缘关系作为区域纽带仍是对此的不二答案。正如涂尔干所认为,分工使得人们“牢固地结合起来形成一种联系”[ZW(][法]涂尔干:《社会分工论》,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年,正文第24页。,其能直接地产生道德影响从而建立其人际间的团结感。[ZW(][法]涂尔干:《社会分工论》,正文第20页。而全域旅游恰能为相应区域内带来同过往有着很大不同的新的业缘关系,且正是凭借着这些不同之处,较过去的分工更进一步地展示出了涂尔干所述的那种分工于社会团结的作用,最终激发区域的集体意识与整体感。

全域旅游下社会分工的首要独特之处,在于其分工所凭依的不是过去主要围绕物质而开展的生产链条,而是提供服务的产业链条,且更多利用的是社会而非物质能量。传统的生产分工中蕴有将个体束缚和固定在某种责任和位置之上的规范意义,而规范则意味着“不允许个人任意行事”[ZW(][法]涂尔干:《社会分工论》,序言第17页。。当前区域建设所要面对的是风云变幻的快节奏环境,若分工过于刻板,就极易使得较整体而言对形势更加敏感的个体产生同分工间的不适,使他们被迫流动,最终造成区域活力的丧失。而基于服务生产的分工,显然更具有灵活性,这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服务的生产实质是结果的提供,同时在完成条件上与他者关联度较物质生产更低,这令提供某一服务的个体有了形式自由和迅速应对环境变化的可能性;二是处于生产链条中的服务具有多样的价值意义,既有相对于产业链关系的意义,同时其服务本身也能够直接创造价值,这大大提高了如此分工下的个体防范环境风险的能力。以全域旅游为例,提供客流集散和流转功能的是各个运输单位或个人,显然他们在为全域旅游提供客运服务的同时,也能提供区域内非旅游的运输服务,并且能够在保证全域旅游需求的前提下自由的调配运力形式如车辆类型、转运点配置等等,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或满足自身额外需求。这样由全域旅游所形成的运输分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同全域旅游本身有一定脱离,令这种业缘纽带具有了韧性,有利于长期存在。

同时,基于全域旅游的区域内分工而创造出的团结感较之过去更为强烈。团结感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集体感的缺失,涂尔干认为这是由异质性的互补所带来的结果。[ZW(][法]涂尔干:《社会分工论》,正文第20页。在生产中,之所以分工能产生团结感,在于当个体处于生产链某环节中,其自身的工作价值很大程度上要在他人处得到实现,也就是说不同的个体共享同一个工作意义。而全域旅游更加强烈的团结感由来,则是因为其有着较一般分工更为明确而直接的共同目标和同一化意义。以组装配件的生产流水线为例,当某一环节中的装配正常完成时,该环节就结束了对眼前产品的责任,与其脱离了关系,其对下一环节如何改造产品没有也无需感受。但在全域旅游中,所谓“产品”是将服务作用于人时使之获得的知觉评价。虽然在一时段内客流于区域内是循环的,但其的知觉评价直至离开区域前始终处于动态阶段。也即游客对于服务的感知难以明确清晰的划分为不同部分,相反总是表达为对该地的总体感受。换言之,全域旅游中的某一单位即使提供了良好服务,但其他部分出现差池时,游客也很难对其有着好评,自身责任与价值就无法实现。因此围绕全域旅游联系起来的各部分便不自觉地产生了集体感,明确到自己的意义是在他人处才得以实现。譬如,就住宿场所的服务人员而言,其工作目的表面上只是提供食宿服务,但本质是为游客在相关游览处获得良好感受创造条件。借用数学关系的表达逻辑,游客的整体区域感受是食宿感受的充分不必要条件。这不仅解释了那种分工后团结感的由来,也体现了全域旅游分工下个体的工作意义彼此成就,更重要的是使得人们对他人的工作意义有更加深刻的认识。因此,全域旅游下的分工所产生的团结感较其他分工自然更为强烈。

此外,由全域旅游所缔结的社会纽带较之过去的业缘关系更为科学、理性。具体而论,全域旅游作为由政策引导的发展模式,必有较为科学的规划设计,有明确的时序安排。这些清晰的计划指令,便可为其中的分工提供相互协调的依据。而全域旅游建设的出发点,本就是根据区域特色来营造全域系统,不同区域的形式不一而足。同时,全域旅游系统内所重视的是不同旅游功能的实现与协调,而基于现实的全域旅游分工在实践形式上便较为自由,这能激发出相应个体的原生动力。从现实出发,以功能实现为目标导向的全域旅游分工,体现出了符合当前社会乃至自然规律的合理性,降低了一般社会分工可能导致的恶性竞争、强制分配以及脱离实际等负面现象的出现。这样的业缘关系具有极强的协调彼此、适应环境的特点,故而能夠对促进区域社会融合起到比以往更加出众的效用。

全域旅游下的分工关系建立,是借由相应产业规划后所出现的产业间关系而成的。灵活、具有团结感和科学性的业缘纽带的要求与表现,意味着这种全域旅游中的产业安排需有合理的体系化结构与功能理性。合理的产业结构实现,便要将区域内产业进行全域旅游背景下的整体关联,以期区域整体合力的聚集与效率提升,这是体验同一工作意义而获得分工团结感的现实基础;以功能理性思考产业设置,则需在建立关联时,充分认识和明确产业设置的旅游目的匹配,以功能而非形式来作为相互协作的基础,这是分工具备灵活性与科学性的先决条件。于此,一方面旅游产业的内涵得到扩充,景观之外的产业得受重视;另一方面“旅游”从结果变为了手段,旅游产业的社会价值与意义得以提升。故而在全域旅游的视域下,旅游产业的建设应视区域产业体系结构的整体塑造为重要目标,利用核心旅游景观资源,挖掘其他产业的旅游潜能,凭借旅游目标与功能理性的串联,构建起具有全新内涵的区域整体旅游事业,来创造出利于社会凝聚的全域旅游式的业缘关系。

(二)空间作用力的观察:对社会的规训

缔结全新的业缘关系是全域旅游营造社会空间的现实方式,但作为高层次的社会规划,全域旅游的社会价值显然不止于此。以空间表征视角理解,全域旅游模式的本身就表达了一种意志,并且有区域内社会可感知的作用力。结合社会学视域,笔者认为全域的这种作用力实质是表达为对社会的规训,并借此在现实方式之上进一步地促进社会空间凝聚。规训是福柯权力理论中的重要概念,意味着一种“潜隐化”的权力技术,[ZW(]郑淮、徐胜阳:《“规训化”教育:学校教育负功能的审视》,《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4期,第95—103页。大致可理解为权力通过某种方式作用的过程,[ZW(]陈炳辉:《福柯的权力观》,《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4期,第84—90页。或“权力的个体化技巧”[ZW(]杨大春:《身体经验与自我关怀——米歇尔·福柯的生存哲学研究》,《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4期,第116—123页。。规训的核心是“规范化”,有研究就明其为“规范化训练”[ZW(]侯德红:《体育竞赛与社会规训:基于社会学的视角》,《广州体育学院学报》2009年第3期,第32—34,43页。。因此全域旅游的规训可认作是权力借助旅游形式对地方的各个方面进行训化、产生各种潜移默化的影响的历程。要理解这样的规训,首先要讨论它的合法性。在全域旅游的主流解读中都有两个重要表述“旅游业”“带动其他产业”,无不说明了全域旅游因地制宜、由实际建构的根本特性。旅游行业所依靠的是当地景观资源,而带动也非替代,强调的是充分利用与组织起现有产业条件,这都令全域旅游从诞生伊始就打上了地方特色的烙印。与此同时,全域旅游的建设动力来源,是区域内迫切的发展需求,代表着真切的发展愿景。故此全域旅游建设便能视为地方条件和理想的物格化体现,从而具备了对区域的合法性。在规训方式上,承袭合法性的由来,全域旅游的规训手段在强制性的表现上较为为温和,比之传统理论中的方法,看似强制的政策指令实际上是作为引导物或是配套的帮扶策略,根本在于充分激发作用对象的自觉性使之自主完成。在具体的规训内容上,全域旅游对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有着深刻影响,但最重要的是使范围内的人们受到了现代性的职业训化和生活方式的训化。

全域旅游意味着现代化的管理、组织方式,通过区域内个体与全域旅游的关联,使其能够接触到并自觉地学习那些较为先进的产业经营模式与理念,也能直观地认识到现代社会的生产组织模式,更重要的是借此在职业技能水平上进行现代化。譬如在全域旅游建设中有着智能化要求,最高层面一般都设计有智能网络设备的搭建,这使得许多传统的餐饮、住宿从业者能在支付方式、服务流程中更多地利用智能设备和旅游大数据信息。而个体经此获得了智能化服务思维的改变,也掌握了智能化经营的基础方式,令其在全域旅游服务之外,有主动利用智能化理念进行其他生产活动的可能,从而实现彻底的现代化的职业性改造,达到了职业训化的目的。

同时全域旅游不仅关乎生产,也关乎生活。一般来看,旅游是旅游者对地方的作用行为。厄里以旅游凝视概念,表达了旅游是外来者对区域特定符号生产与消费的过程,而当地则围绕这一过程来构建相应的区域符号。[ZW(]刘丹萍:《旅游凝视:从福柯到厄里》,《旅游学刊》2007年第6期,第91—95页。但是,在被凝视的同时,旅游经营者又何尝不是在反向凝视他们所创造的这些理想事物。为旅游者所准备的那些精美的情趣,表达了外部世界、特别是代表先进的城市地区中所认可的消费欲望与生活追求,这能够让地处偏僻的人们重新审视他们的周遭事物,获得新的认识与理解。同时,从旅游者身上展现出的行为方式和释放出的那些需求,无形中博取了旅游地居民的认同与模仿。更重要的是在不断地接触中,随旅游者而来的那些流行的社会观念,逐渐渗透到旅游地社会内部,当中不同的个体受到共同价值观的熏陶,如同标准化的教育,使他们了解什么是现代语境下好的生活和主流社会文化的追求。

职业和生活方式的规训,是一场现代化观念和职业技能的改造工程,对于营造社会空间并使之凝聚也有重要意义。一方面,利用全域旅游大范围的规训,使原本缺乏同当前社会产业融合条件的个体得以提升自我,获得机会,具备同区域紧密融合的客观条件;另一方面,共同的训化能使区域产生某种共同的向往,无论是对现代化生活方式的相同渴望,还是对先进生产管理模式的需要,都可理解为在思维的某一维度上区域内产生了集体共鸣。而这也为区域社会最终产生新的地方认同打下基础。基于此,为了更好地促进区域内成员的全域旅游化,笔者认为在全域旅游产业建设过程中,于物质建设之外也要重视非物质的建设行为,提供规训以现实途径来有意识地放大这种作用力。首先,有关部门可组织起与全域旅游相关的技能帮扶培训,特别是在旅游智能化方面,以短期培训班或网络授课等方式使更多从业者快速简易地获得现代化经营能力;其次,要重视区域内部的全域旅游概念的推广,可以微信公众号推送等方式进行政策宣传,或以全域旅游为主题进行包含各方参与者在内的如协商会、辩论会等活动并将之常态化,不断地将全域旅游理念刻印到区域成员的认识当中。通过这些现实途径,直接地施加全域旅游对社会的规训影响,能令全域旅游意识在范围内于成员处获得更大的反馈。

(三)被感知的空间意识:全域旅游下的区域认同

当我们再次回顾对于全域旅游概念的诠释,可以发现多数研究所秉持着的是自上而下的主题视角,将概念之下的种种细节,都联系以全域旅游框架来进行分析,并由此解读。但如果暂时抛开全域旅游的思维,这些行为本身有什么含义与价值,同样值得思考。根据所涉及的规模,这一系列的区域行为完全可看作是群体行为。而群体行为就会带来相应的群体影响。最直接地便是产生群体的社会认同,进而升华为一种空间认同——显然,这正是基于一种集体共识而带来的空间想象,是范围内居民所共同接受的表征的空间。无论是社会认同还是空间认同,对于区域社会的凝聚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社会心理学家泰弗尔认为,社会认同是指個体感受到自己所归属的群体和该身份所带来的价值意义与情感意义,并将其的形成分为三个阶段:社会分类、社会比较以及积极区分。[ZW(]张莹瑞、佐斌:《社会认同理论及其发展》,《心理科学进展》2006年第3期,第475—480页。[ZW(]enri ajfel .Social Psychology of Intergroup Relations . 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 1982 , (33),pp.1-39 .凭借前文所述的业缘关系建立和对社会的一系列规训,区域社会可在全域旅游模式下完成以上阶段,使得内部成员产生社会认同。社会分类,周晓虹教授解释为即社会的范畴化,指将周围环境进行归类与分别。[ZW(]周晓虹:《认同理论:社会学与心理学的分析路径》,《社会科学》2008年第4期,第46—53,187页。结合全域旅游,其作用对象是一个完整地区,所以从个体的视角出发,地域分别可直观地通过是否覆盖有全域旅游来认识。与此同时,由于全域旅游中建立起的广泛联系,这种地域整体感又能够转化为群体联系的整体感。地域区别无形中成为了“我”与外地的分别。泰弗尔于此间还提出了“加重效应”,意为当明确了某种身份群体后,人们会不自觉地放大各群体间的不同,缩小群体内的差异。[ZW(]周晓虹:《认同理论:社会学与心理学的分析路径》,第46—53,187页。因此,当全域旅游中的参与者们知觉彼此同属于全域旅游大工程之中时,就会加速与放大相互间的认同,又借着与全域旅游之外地区差别感的加剧,使得对自身区域的整体感越发明确。社会比较,是指社会群体间的比较。在全域旅游中,表现为个体将全域旅游区域与非全域旅游区域的比较。正如我国古语所言贤臣择主而事,比较之下的好坏,是成员对群体是否认同和驱使他们流动的关键。全域旅游工程的主导者一般为当地政府,因此可以认为在工程开展之时,全域旅游的整体规划中就有能力也有必要给予许多利于参与者的政策指令,以及相应的配套基础设施跟进,或是其他能带来直接益处的行政举措。这些好处能令个体意识到在全域旅游之中与在他处的差别,比较出自身所获得的利益优势,继而对全域旅游下的区域整体概念和当地社会的其他个体加深认同。而积极区分的本质动因是基于社会认同理论中的自尊假设,指群体内个体会努力使自己的某些行为优于群体外个体的表现。[ZW(]张莹瑞、佐斌:《社会认同理论及其发展》,《心理科学进展》2006年第3期,第475—480页。在全域旅游中,当某一行业的经营加入全域旅游元素时,其对于自身的认识就与原本有了区别。仍以住宿行业为例,在经由全域旅游的智慧化之后,它们的经营、获益期望也必然有着改变和提高,这不仅是客观上硬件条件改善后对经营能力提高的要求,也是其主观上对增加的自我劳动的认同所致。并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会与区域外的同业者进行比照,以此来作为改变的参考坐标。显然,许多实例已经证明全域旅游对区域内的旧有行业都起到了有益作用。因此在经过不断地比较后,全域旅游范围内的各行业个体或单位与范围外就产生了差别感,增强了自我认同。

进一步地,因为全域旅游活动同地方资源条件密切结合的特点,在其之下任何的关联行为都打上了深刻的地方烙印,所以由全域旅游行为而产生的认同很难不转变为对于当地空间的认同。空间认同可以参考对城市空间认同的解释,意为个体认识到特定的空间所带给他那些特定的价值与情感。[ZW(]吴细玲:《对城市空间认同的思考——以厦门城市空间为例》,《特区经济》2017年第5期,第43—47页。个体在经过全域旅游建设后,加深了自我同区域的融合,而这种融合对于同化区域内的外来者是极为重要的。无论是新移民,还是外来务工者,都能够凭借全域旅游获得故乡之外的地域空间认同与归属,这既利于他们融入当地社会,也使得当地社会在吸纳的新元素后依然保持团结稳定。同时,我们还应当意识到对于区域空间的认同,是可以被促进和利用的对象。笔者认为在全域语境下的旅游产业建设中,塑造一个体现地方特色的旅游大品牌,进行区域整体包装就是对这种认同促进与利用的直接方式。旅游大品牌的打造,一则是区域空间认同的具象化形式,能够帮助内部成员切实地意识到并明确自身的空间认同感,将业已产生的认同感进行定向引导,以对清晰概念的认识取代模糊宽泛的区域想象,认同情感自然随之强化;二则能直接地利用抽象的集体意识,将之转为外人也可感知的社会能量,让消费者借品牌的窗口直观真切地感受到区域认同这一非物资的存在,深化旅游感受,使域内旅游业的服务影响在游客身上得以提升,放大旅游效应。

三 全域旅游的社会空间营造价值:作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系统

在三元空间分析框架的审视下,全域旅游展现出了对于区域社会空间的深刻意义。这种意义使全域旅游模式在作为旅游及相关产业的升级与转型路径之外,更成为了一种颇具活力的社会发展方式与理念。就列氏理论本身而言,其空间观之间的关联是辩证而复杂的,相应研究正是利用这种关联来诠释特定的空间。整体空间叙事时,源于三者的认识既能体现平行的特征,对应着实现列斐伏尔在认识中融合物质、精神与感知空间的理论目的[ZW(]姜文锦、陈可石、马学广:《我国旧城改造的空间生产研究——以上海新天地为例,《城市发展研究》2011年第10期,第84—89,96页。而进行的不同观察;也可以是嵌套与被嵌套的联系,如“表征的空间”能理解为是“空间的表征”统领下的空间,[ZW(]张子凯:《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述评》,《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第5期,第10—14页。也能认为是包含着自身之外的另两种“空间”。[ZW(]黄磊:《城市社会学视野下历史工业空间的形态演化研究》,长沙:湖南大学建筑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8年,第32 页。或者说三者间同时存在着非线性的维度分类和线性的生成又被生成的循环联系。这意味着关联这些认识来剖析特定的空间问题时,诠释方式是多元的,且可能体现出递进的特征。因此,全域旅游的社会空间在基于这种辩证空间观所构建出的视角审视下,获得的不同维度下的空间观点就具有在全域旅游语境下所特有的联系形式。缔结纽带、进行规训、产生认同,三种不同视野下的全域旅游对社会空间的影响效用,呈现出了递进式的系统性过程,如图2所示。由此我们完全可将全域旅游视作是具有社会组织功能、作用于社会团结的社会治理系统。

图2 全域旅游社会空间营造的系统性过程示意[S)]

在该系统中通过缔结比以往更灵活、更具团结感与科学性的业缘关系的直接形式,产生出普遍的社会规训作用效应,并以此作为基础激发出区域社会成员自发的社会认同,最终在社会空间整体营造的同时,凝聚了区域社会,实现了社会治理效果。

全域旅游在此展现了于生产发展之外的社会价值,并向社会灌注了共享理念——这样的理念本就是一种新时代社会发展的必须。在该理念的引导下,全域旅游作为一套社会治理系统,在过程中实现了共治共享的治理格局。全域旅游是区域整体性建设,发挥的是对区域社会整体的效用,自然是共治所现,而其以旅游业促成了内部间更紧密的联系,也为共享发展成果提供了基础。“共治共享”借由全域旅游,自此成为了区域社会建设与运行的逻辑之一。

全域旅游是当前区域发展的重要模式,通过本文所构建的三元分析框架,有助于理解其在区域社会空间营造方面的内涵与价值。经研究,本文在三个维度上获得了全域旅游社会空间实践的认识,并进一步总结出三者间所呈现的系统性关系。由此认识,能发现全域旅游创造出了一种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该格局显然有着客观的合理性,也体现着人性化、现代化的社会治理与发展思路,这对进一步转化政府职能,扩大政策的影响与引导能力,从而激发社会自主发展动力有着重要意义,也最终令全域旅游能够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对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作出有力回应。

Analysis of Social Space Construction of Comprehensive ourism:

rom Spatial Perspective of ernary Dialectics

CEN Si-qi,WU Shi-dai

Abstract: he social effect of comprehensive tourism can be regarded as its practice of building social space. In the perspective of the analysis framework based on Lefebvres ternary dialectical space view, this practice presents three levels of form and connotation, and can be interpreted with the help of sociological theory. he comprehensive tourism shows systematic characteristics in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social space, which can be understood as a social governance system besides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development model. he governance pattern of co-governance and sharing can respond effectively to the changes of the main social contradictions in the new period.

Keywords: comprehensive tourism; social space; ternary dialectical; governance system

【責任编辑  吴应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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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域旅游背景下海南乡村旅游发展的新范式
论全域旅游背景下的高职旅游类课程改革
基于全域旅游产业集群背景下的旅游专业群建设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