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466亩土地之困

程兰兰

近年来虽多次就5家企业的土地违法行为进行了查处，但对该5家企业未按行政处罚要求清理平整土地、恢复土地原状的情形，未采取有效措施跟进整改

“前几年，渭河边的不少庄稼地都叫砂场租去了，地里砂子堆得跟山一样。白天，娃娃们不敢上路耍，怕被拉砂车给碰着。晚上，工地上的机器跟地震一样，‘嗵、嗵响，睡不了觉。现在好了，机器撤了，砂场关了，地也平了。娃娃们出门大人放心，夜里也能睡个踏实觉了。”随着渭河扶风段5家砂石企业被关闭，如今的渭河水清澈，堤防坚固，土地平整，一派生机盎然。然而，一年多以前，这里还是另一番景象。

黑手伸向农用地

渭河是陕西人民的母亲河，孕育了八百里秦川，扶风则位于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河扶风段，砂石资源丰富，沿岸土地肥沃。但近年来，随着城乡建设的快速发展，市场对砂石资源的需求量与日俱增，过去稀松平常的砂石资源身价飞涨，采砂也逐渐成了渭河沿岸的重要产业。2013年，希炜矿产有限公司（原名绛帐镇西渠村砂厂）、宏泰砂石有限公司、鑫昌工贸有限公司、龙渠寺砂石厂、樊氏矿产有限公司5家砂石企业通过公开竞拍的形式，分别取得了渭河扶风段部分流域的河道砂石开采权。因生产经营规模不断扩大，自2013年起5家企业在未办理任何用地审批手续的情况下，分别与扶风县绛帐镇西渠村、龙渠寺、卢家村等村组签订土地承包合同，先后租用渭河沿岸共计466.7亩土地，用于修建厂房、料台、堆放砂石料等，其中耕地370.3亩、建设用地84亩、林地等12.4亩。附近村民虽多次向相关部门反映，但砂石企业如“脓疮”一般，虽经多次整治，始终顽疾难除。

2017年11月7日，一则“陕西扶风：砂场疯狂作业，黑手伸向可耕地，相关部门多年整治不见效”的网帖，引起了扶风县检察院民行检察官的注意。网帖爆出绛帐镇西渠村砂厂违规占地，相关部门多年整治不见效，使原本占地只有20亩的砂场，扩大至现如今的近百亩可耕地。发现该线索后，扶风县检察院党组高度重视，迅速组织办案人员赶往现场查看情况。

调查走访中，多位村民向办案人员反映，“砂场这几年把村里河岸的地都快占完了。上百辆渣土车拉着砂石在庄稼地上跑，车开过去后，沙子、碎石能扬几里地，砂场附近种的庄稼，叶子上经常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晚上，砂场灯火通明，挖掘机直接在地里偷采、偷卖。好好的土地都挖得都不像样子了。挖的坑，一下雨就是个水窖，很危险”。

从2012年起，当地媒体就有十余条关于渭河扶风段沿线采砂企业违法乱象的报道，有滥采砂石的、有非法占地的、有污染环境的，各种乱象可谓层出不穷。

现场调查遇到阻拦

为了尽快查明情况，固定现场证据，宝鸡市检察院派员与扶风县检察院的干警第一时间赶往砂场。刚进入砂场大门，旁边的几条大型犬咆哮起来，几名女检察官被吓了一跳，大家相互鼓励，硬着头皮进了砂场院子。刚用相机拍了几张现场作业的照片，突然就冲出来三四个壮汉将检察官们围住。

他们一边质问一边阻拦，态度蛮横，要将检察官赶出砂场。检察官们亮出证件表明身份后，对方仍是蛮横地警告“把相机关了”，“不准拍照”。检察官们告知对方，检察机关办案必须积极配合，并要求通知他们现场的负责人。几个壮汉见镇不住，只得作罢。但一问起负责人是谁，在场人又都装聋作哑。检察官们坚称：“今天要是见不到负责人，就不会离开。”僵持了三四个小时后，砂场老板终于亮相。通过询问和调取书证，该砂场违法占地和监管部门怠于履行职责的脉络逐渐清晰。检察官们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相继完成了其他4家砂石企业的调查取证工作。

经调查核实，5家砂石企业从2012年招标成立以来就一直存在非法压占土地的问题。但该违法行为究竟是归国土部门管，还是归水利部门管，两家部门对该违法行为的监管主体存在认识分歧。扶风县国土资源局认为渭河沿线的招标砂石企业应统一由水利部门牵头整治，所以近年来虽多次就5家企业的土地违法行为进行查处，但对该5家企业未按行政处罚要求清理平整土地、恢复土地原状的情形，未采取有效措施跟进整改，大面积土地资源被长期非法压占的问题并未得到有效控制。为打破僵局，办案人员多次与相关部门积极沟通，座谈交流，通过不断厘清各部门的职责权限，共同推动问题解决。随后，扶风县检察院针对国土部门在该案办理过程中存在的行政执法、处罚、执行不到位等问题，调派工作人员联合、协助国土资源局等部门现场办案，帮助其深入分析履职中存在的问题及产生的原因，督促其严格执法、依法行政。随着调查案件办理的逐步深入，相关单位负责人也表示检察机关的公益诉讼工作让执法部门意识到了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将更好地依法发挥职能作用，提高依法行政的能力。

发出检察建议解决问题

办案检察官一方面将调查取证的情况及时汇报检察长、主管副检察长，请求联系测绘公司对砂场违法占地的情况进行全面勘测，为办案提供技术支援，另一方面分别从扶风县国土局、环保局、水利局、法门镇政府及涉案村组、企业负责人等处调取租赁合同、土地利用规划图、执法卷宗等相关证据。为了及时跟进案件固定证据，检察官们先后深入砂场查看整改情况40余次，累计行程数千公里，共航拍5次、摄制视频25段、拍摄照片1000余张。2018年4月15日，扶风县检察院向扶风县国土局先后发出诉前检察建议书5份。

对该案的办理，省、市检察院领导也高度重视、同步跟进，先后5次派员深入实地指导办案、参与办案，组织召开案件研讨会、现场会7次，帮助梳理分析扶风县国土局未依法全面履行职责的违法点，研究评估其提出的整改方案的针对性、可行性和可操作性。

因该案涉及渭河沿岸耕地及生态环境破坏问题，扶风县检察院检察长董宽让及时向县委、县政府进行了汇报。扶风县委、縣政府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了专项整治工作组，宝鸡市委常委、县委书记周宇松同志担任组长。就渭河生态整治工作多次召开专题会议，周宇松强调，“对破坏渭河生态环境的问题，要彻底排查、彻底整治、恢复生态”。

在检察机关的督促参与下，砂场疯狂扩张、违法占地的现象从根本上得到了解决。目前，5家砂石企业已停止一切生产活动，共腾退违法占用的土地466余亩，场内设备、料台、围栏已拆除，堆料已全部清理，场地已全部平整，违法占用的耕地正在有序复垦之中。对在专项整治活动中仍顶风作案，违法占用70余亩土地采砂、堆砂的王某某，建议扶风县国土局移交公安机关刑事处理。王某某被采取强制措施后，案件还在进一步侦查中。

“2018年，渭河流域遭遇了罕见的洪水灾害，洪峰最高流量高达每秒4300立方米，渭河扶风段没有出现安全事故，这与县委、县政府的支持和检察机关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扶风县水利局渭河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乔虎成说。

“公益诉讼是手段，目的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宝鸡市委常委、扶风县委书记周宇松说，“检察机关公益诉讼案的办理，催生了渭河生态环境治理合力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