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达翡丽”手表拍出648万元

方菲

从2012年开始，程瀚陆续向杨牧“借”手表，先后借了6块手表和一块翡翠

8月2日9点，在淘宝网阿里司法拍卖平台，一件拍品拍出了648万元人民币的天价。据网站显示，这已是该件拍品的第二次拍卖。这件拍品在7月15日第一次拍卖，起拍价720万元，吸引了72162 次围观，最终却无人竞价，第一次拍卖流拍。据网站展示的拍卖公告，这件拍品是安徽省司法厅原副厅长程瀚所收受贿赂中的一块“百达翡丽”牌手表。

5月15日中国裁判文书网发布的《程瀚受贿、徇私枉法二审刑事裁定书》显示，2014年4月，程瀚在某公司法定代表人的家中拿走价值1300万港币的“百达翡丽”牌手表1块，折合人民币1030.51万元。

据查询，最贵的“百达翡丽”手表（5002P-001）全世界共22块，2008年香港苏富比曾拍出1075万元。不过，2015年佳士得拍卖成交价仅728万元，历史上也有不足700万元流拍的状况。

“借”来的手表价值千万

据二审法院认定，从2006年春节至2015年2月，程瀚利用担任安徽省公安厅办公室主任、合肥市公安局局长、合肥市政府副市长、安徽省司法厅原副厅长等职务上的便利，通过其他工作人员职务上的行为，为一些单位或者个人在企业经营、案件处理、汽车牌照办理等方面提供帮助。

在法院审理查明的程瀚17起受贿事实中，最大一笔受贿金额来自安徽某置业集团有限公司负责人杨牧（化名），程瀚受其请托，为其公司经营提供帮助。

案发后，据杨牧交代，程瀚在合肥开发房地产及经营九号公馆期间，帮了不少忙，程瀚还给公馆辖区分局、派出所干警打过招呼让他们关照自己。杨牧知道，自己必须对程瀚“有所表示”，只是，这两人之间的感恩方式也很特别。

从2012年开始，程瀚陆续向杨牧“借”手表，先后“借”了6块手表和一块翡翠。

根据淘宝网司法拍卖显示，除了那块最昂贵的“百达翡丽”手表（5002P-001），其余的5块手表也价值不菲，分别是：一块估价2万元的帝舵带钻女表;一块18K、325机芯的普通款百达翡丽手表;一块估价5万元的卡迪亚白金男表;一块估价3万元的伯爵白金镶钻男表;一块估价4万元的PT950法兰克穆勒自动表。

程瀚为何如此钟爱名贵手表呢？据办案人员介绍，最初，安徽的一家电缆集团有限公司老板叶某，为巴结程瀚，送给程瀚一块“肖邦”牌名表，也许正是这块表激起了程瀚内心对奢侈品的欲望，从此后，程瀚爱上了这种动辄将“一辆小车、一栋房产的价款”戴到手上的快感，于是在追求名表的路上越走越远，越戴越贵。只要程瀚看上的手表，他就会让有求于他的老板帮他买下来，甚至直接从老板手里“抢”来、“借”来。

案发后，杨牧说，对于这种“出借”，自己并不是自愿的;对于程瀚“借”手表的行为，自己是敢怒不敢言。今年56岁的程瀚，曾是合肥乃至安徽有名的“霸道官员”。这位“霸道官员”在任时还有过两次打人的故事广为流传：一次是程瀚到某派出所视察，一名民警在电脑前忙工作没看见，没及时起立敬礼，程瀚一个耳光打上去，骂其“不长眼”;另一次是程瀚一巴掌打掉某位副局长的一颗牙。这两个故事虽是坊间流传，无法核实，但曾办理过程瀚案件的人员向记者表示：“程瀚案件在侦查期间，程瀚本人态度蛮横嚣张，几次肆意辱骂侦查办案人员，有一次甚至还主动挑衅提审他的侦查组领导，甚至企图使用暴力。不得不说，在多年侦查办理职务犯罪的办案经历中，态度如此嚣张的犯罪嫌疑人是非常少见的。”

2008年，杨牧在香港花1300万港币定制了一块瑞士“百达翡丽”（5002P-001）牌手表。程瀚看到后，坚持要带回去欣赏，杨牧只好割爱。对这块表，程瀚的一位熟人也见过，当时他看到程瀚把玩这块手表，程瀚还介绍说，“很昂贵，能看月相”。2013年5月、6月，程瀚感到中央反贪力度不断加大，害怕受到处理，于是吩咐驾驶员把“借来”的6块表和之前杨牧送给他的一块观音翡翠吊坠都退给了杨牧。但是，程瀚当时也提出了一个非常荒唐的要求：“你把这些宝贝都放在安全的地方，我以后想玩这块表的时候，你随时能拿出来。”无奈之下，杨牧把这块“百达翡丽”手表放在自己合肥家中的保险柜里。后来，程瀚多次打电话、发信息表示想要那块表，甚至还通过其他人疯狂联系杨牧，杨牧害怕得都不敢接电话。

2014年，杨牧回到合肥，考虑到这里是程瀚的地盘，杨牧战战兢兢邀请对方来家吃饭。程瀚佯装发怒，却还是赴宴了，他提出要看这块价值千万元的“百达翡丽”手表，杨牧就和程瀚来到住宅二楼，程瀚将表戴到自己手上，在饭局结束后把手表带走了。杨牧当时考虑到程瀚的身份、官职以及程瀚的脾气、秉性都已“名声在外”，不敢得罪他，也想为以后找他办事留一点空间，所以没有坚决拒绝。

证人袁某也证实，2014年初，程瀚让其帮助联系杨牧，其打通杨牧电话后，杨牧在电话里说：“程瀚经常骂我，还想找我要房子，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袁某则劝杨牧不要得罪程瀚，忍一时风平浪静。

对这段“借表”经过，程瀚的说法有些不同。据程瀚说，杨牧的企业在发展中遇到了问题，公安机关及时帮忙处理了，杨牧比较感激。2010年，杨牧说从香港定制了一块手表，价值上千万元，要送給程瀚把玩。2011年前后，杨牧把表拿到了程瀚家中，程瀚玩了一会，杨牧就把表带走了。2013年底2014年初，程瀚到杨牧家吃饭时，杨牧问其有没有兴趣再把玩一下。在杨家楼上，杨牧把表交给他，说下面人等着喝酒，让程瀚把这块表带回家玩。程瀚就把表装在口袋里，饭后带回了家，之后因联系不到杨牧，程瀚先后把表放在自家保险柜、银行保险柜里，此后其试图和杨牧联系，但是一直没有联系上对方。

“2014年8月，我调到安徽省司法厅工作后和杨牧通过一次话，当时我们都没有提到这块表的事。”程瀚这样辩解。后来他将这只表交给了情人李某，“这块表是杨牧的，值千把万，你先留着”。过了一段时间，李某找朋友去了趟香港，拿表给鉴定师鉴定，鉴定师说表是正品，二手价值也有六七百万元。于是，程瀚就和李某“开玩笑”说：“如果找不到杨牧，就留给孩子（李某的孩子）做纪念吧。”

据“百达翡丽”上海客户服务中心出具的鉴定证明，这块表系瑞士“百达翡丽”原厂生产，型号为5002P-001。据大上海钟表珠宝（香港）有限公司出具的说明，“百达翡丽”5002P腕表在2014年1月至6月期间最低售价为港币1300万元，折合人民币1030.51万元。

“表哥”的贪腐往事

二审刑事裁定书显示，蚌埠市检察院指控，在2006年春节至2015年2月期间，程瀚直接或通过其特定关系人索取或非法收受杨牧、许某等17人633万多元人民币、0.66万美元、0.4万欧元及价值人民币1154万多元的财物，计折合人民币1795万多元。

其中，2007年7月至2014年8月，程瀚利用其担任合肥市公安局局长、合肥市副市长等职务上的便利，接受安徽某电力器材有限公司股东王某的请托，为其在汽车牌照办理等事宜上提供帮助。之后，程瀚先后五次在其办公室等地收受王某价值人民币29万元的“百达翡丽”牌手表1块、价值人民币18万元的“卡地亚”牌手表1块、价值人民币0.2万元的玉兔状和田玉1块、价值人民币0.3万元的俄料白玉手把件1块、价值人民币0.7万元的白玉观音吊牌1块，共计折合人民币48.2万元。

程瀚还接受安徽某置业咨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许某的请托，为许某朋友就业、公司纠纷、汽车牌照办理等事宜提供帮助。2009年下半年至2014年8月，程瀚直接或通过其特定关系人江某先后七次在其办公室等地收受或索取许某人民币175万元、0.16万美元，共计折合人民币175.9万多元。2016年3月，程瀚因担心组织调查，退还许某人民币65万元。

2016年5月18日，安徽省纪委发布消息，程瀚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8月16日，安徽省检察院决定对其监视居住，10月12日，蚌埠市检察院决定对其刑事拘留，10月28日，安徽省檢察院对其决定逮捕。2017年6月30日，蚌埠市检察院以程瀚犯有受贿罪、徇私枉法罪，向蚌埠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

2018年7月13日，蚌埠市中级法院作出一审宣判，安徽省司法厅原党委委员、副厅长程瀚犯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400万元;犯徇私枉法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七年六个月，并处罚金400万元，对其违法所得予以追缴。一审宣判后，程瀚提出上诉。2018年11月9日，安徽省高级法院作出终审裁定，依法维持原一审判决。

2016年4月18日，两高发布《关于办理贪污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的若干解释》，其中第18条规定，贪污、受贿犯罪，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依照刑法64条规定，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对被害人的合法财产，应当及时返还;违禁品和供犯罪所用的本人财物，应当予以没收。

根据蚌埠市中级法院的判决书，程瀚贪污受贿、徇私枉法案件的所有赃款赃物已经全部追缴。赃款最终通过财政部门上缴国库。而部分赃物依法通过司法网站予以拍卖。

追缴之后怎么办

据蚌埠市中级法院执行局法官介绍，法院对赃物特别是贵重物品实行分类保管，做到一案一账、一物一卡、账实相符。对作为证据使用的实物一般应当随案移送，如实登记，妥善保管，健全交接手续，防止损毁、丢失等。

2015年1月24日，中办、国办印发《关于进一步规范刑事诉讼涉案财物处置工作的意见》，其中规定，涉案财物应当由公安机关、国家安全机关、人民检察院、人民法院指定本机关的一个部门或者专职人员统一保管，严禁由办案部门、办案人员自行保管。办案部门、保管部门截留、坐支、私分或者擅自处理涉案财物的，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按滥用职权等依法依纪追究责任;办案人员、保管人员调换、侵吞、窃取、挪用涉案财物的，按贪污等依法依纪追究责任。

采访中，蚌埠市检察院和蚌埠市法院的负责人都表示，本院有专门保存赃物的“赃物保管室”，钥匙也由专人持有。

对查封、扣押、冻结的财物，执行局法官介绍：“我们都制作了详细的清单。对扣押款项应当逐案设立明细账，在扣押后立即存入扣押机关唯一合规账户。后来，赃物拍卖所得的所有钱款，我们都是让对方将钱款缴入法院指定账户。”

“我们建立了中央政法机关交办案件涉案财物上缴中央国库制度。”蚌埠市法院执行局法官说，凡由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立案或者由其指定地方异地查办的重特大案件，涉案财物应当纳入中央政法机关的涉案财物账户;判决生效后，涉案财物除依法返还被害人外，一律通过中央财政汇缴专户缴入中央国库。

《关于进一步规范刑事诉讼涉案财物处置工作的意见》规定：“对易损毁、灭失、变质等不宜长期保存的物品，易贬值的汽车、船艇等物品，或者市场价格波动大的债券、股票、基金份额等财产，规定经权利人同意或申请，批准后可以依法出售、变现或者先行变卖、拍卖。所得款项统一存入各单位唯一合规账户。涉案财物处置工作应当做到公开、公平。”

蚌埠市中级法院执行局法官向记者介绍说：“本案中，法院把19件赃物的拍卖，全部委托给淘宝网的阿里司法拍卖平台完成。”

“百达翡丽”手表两次拍卖

6月26日，蚌埠市中级法院发布公告，将在2019年7月15日9时至2019年7月16日9时止（延时除外）在淘宝网的司法拍卖中对程瀚案中的19件赃物进行公开拍卖。拍卖方式是设有保留价的增价拍卖方式，保留价等于起拍价，至少一人报名且出价不低于起拍价，方可成交。根据公告，本次拍卖物品来源皆为程瀚案追缴，拍品包括“百达翡丽”牌手表2块、“帝舵”牌手表1块、“卡地亚”牌手表1块、“伯爵”牌手表1块、“法兰克穆勒”牌手表1块、玉器把件2块、玉器挂件1块、翡翠挂件1块、翡翠戒指1只、翡翠手把件1块、项链1条、金条4根、仿古青铜器花瓶2只，起拍总价合计为751.48万元。

据网上信息，竞拍人数最多的为一块兔型玉器把件（和田玉），起拍价为3000元，有32人报名竞拍，最终以2.616万元成交。7月15日9时，型号为5002P-001的“百达翡丽”牌手表第一次拍卖，起拍价720万元人民币，保证金72万元，加价幅度是一次3.6万元，拍卖持续一天，最终7月16日9时，网站显示“本次拍卖已流拍”。据资深的钟表品鉴人士分析：“第一次拍卖之所以流拍，不是大家对这块表不感兴趣。实际上，很多人喜欢这块表，但价格实在太高，后期保养太贵。最后，无人竞价，只能流拍。流拍后的第二次竞拍，起拍价会在第一次的起拍价格上降低。” 除了这块“百达翡丽”牌手表和一条香奈儿项链（白金，镶钻）在第一次拍卖中无人报名竞拍，按照相关规将流拍，另外17件物品在第一次拍卖后已经全部成交。

蚌埠市中级法院于7月22日在淘宝网司法拍卖中的“蚌埠市中院司法拍卖网络平台”上发布第二次竞买公告。第二次拍卖于8月1日9时开始，保证金65万元，两人报名，加价幅度是一次3万元，网络拍卖竞价结果显示：“用户姓名吴辉通过竞买号Y9916于2019年08月02日在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于阿里拍卖平台开展的‘百达翡丽手表（5002P-001）项目公开竞价中，以最高应价胜出。该标的网络拍卖成交价格：6480000元。” 香奈儿项链（白金，镶钻）在第二次拍卖中，以3.03万元的价格成交。

拍卖成交后，该用户于8月6日16时前将拍卖成交余款（保证金冲抵后的余款）缴入法院指定账户，并在8月12日16时前凭付款凭证及身份材料原件到安徽省蚌埠市中级法院执行局签署《拍卖成交确认书》及领取拍卖款收款收据，于签订成交确认书后10个工作日内领取拍卖成交执行裁定书。目前，各位购买者对这19件拍卖物品已先后付款并取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