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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与月牙儿

2019-10-18薛文君

做人与处世 2019年17期
关键词:悲歌月牙儿幻想

薛文君

窗外下起了雨。我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用目光捕捉这细微的阴凉。外面的雨落入我的心底,与我手掌上书中的境况竟然如此吻合。

模糊的视线里,月牙儿从老舍的《月牙儿》里向我走来,近了,越来越近,近得让我触到它的寒,时光拉开近千年的寒。我在文字外听到文字中“我”控诉的悲歌,这悲歌令我泪雨滂沱。我想如果我推开历史的门,走进那间小屋会怎样?天空四处弥漫阴云,是不是随时也将又细又弯的月牙儿吞噬掉呢?

在那样的坏天气里,那点微弱的光到底能持续多久,照亮多远,隔着陈旧的墨香我嗅到月牙儿像莲一样清香,那池塘底的污泥熏染的是她的形,她的灵魂却一尘不染。

虽然,我不知道月牙儿下的“我”叫什么名字,可我能聽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我与她贴得那么近,就如她是我的前生,而我是她的后世。同为女人,只是所处的时代不同,我们的命运却有着天壤之别。虽然都是鲜活的、积极向上的、富有灵性的生物,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女人大可以随性地成长,放飞梦想,而那时的女人却是一株任人践踏的野草,甚至找不到一条可以回家的路。

那时的“我”只有一个朋友——月牙儿,它在每一个苦难的路口等我。它淡淡的寒却还有淡淡的光亮,能照见“我”眼底的泪痕,也见证了“我”从清洁到污浊的蜕变。是的,“我”痛苦地蜕变,将微弱的希望与荒谬的幻想挖个坑埋掉。“我”看不见美好,那本能的追求生活的路却比登天还难。

文字中的“我”第一次看见月牙儿是在父亲即将离世时,怀着饥饿、寒冷与它对视,月牙儿在天上是孤独的,“我”在人间也是孤独的。那时7岁的“我”立到月牙落到尽头,月尽了,父亲走了,而“我”和妈妈开始在月牙儿下挣扎,为尊严,为生计,为两张嘴。

“我8岁时便学会了当当”,“当铺不要这面镜子”时,“我坐在那门墩上,握着最后那根银簪”,“我看着天,啊,又是月牙儿照着我的眼泪。”“我”所有的苦难只有月牙儿懂得,那微弱的光是妈妈的手还留有的热度。但这双手很快被臭“牛皮”磨出了层鳞,已经支撑不住两张大嘴。母亲改嫁了,“我”的月牙儿消失了几年,可是当它再度出现时,母亲已成为“我”最恨的人。“我”的内心有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所以“我”会对母亲不齿。即便母亲为了自己最后的生计依然决然地舍弃了“我”,“我”也没有放弃月牙儿,它依然在我头上照着我,照着我的眼泪。

“我”天真地以为“我”上过学,练有一手好字,我可以养活自己,甚至还可以养活妈妈。但是“我”错了,我卑微的生存从换校长后便没有了着落。“我还不如一条狗,狗有个地方便可以躺下睡,街上不准我躺着。是的,我是人,人可以不如狗。”“我”甚至连妈妈也不如,她还能找到洗臭袜子的活儿,而我连这个活也做不到。“书本里的道理教给我的本事与道德都是笑话,都是吃饱了没事时的玩意。”此刻我头顶的月牙儿已迷失了方向,它那微弱的光被现实的黑暗吞噬了。于是“我”终于明白,妈妈没有错!“妈走的路才是唯一的路。”

我的心仿佛是在月光下的蝙蝠,虽然在光的下面,可是自己是黑的。黑的东西,即使会飞,也还是黑的,我没有希望。“我”只能走向妈妈走过的路,但“耻辱不是我造出来的”,这是多么无奈的抉择,又是多么愤然的控诉!关闭历史的门,打开现实的窗,我庆幸月是圆满的,澄明的,它可以照亮黑夜的每一处角落,不再有阴影,不再有眼泪。

那时的月牙儿几乎侵蚀着所有女人的苦。可怜的像磁人似的小媳妇以及那些抱着书本的女同学。可悲的是她们还抱着幻想,而“我”早已把幻想在现实里践踏了。女人是什么?无非是排着长队任男人挑选的“物品”,也无非是男人只须花两元钱的手续费和找一个妥实的铺保就可以领走的“物品”。而更痛心的讽刺却是会洗、做、烹调、编织的女人找不到生存的出路。这在现代社会令人大跌眼镜的事实,在那个社会,在那种男尊女卑的制度下,就是不争的现状。如此想来那个时代给女人的生存空间能有多大?所幸,历史的车轮总是向前的,头顶那弯月牙儿已消失在时代的尘埃里,新的月牙儿破云而生,在澄明的夜空,映着苍穹下的万事万物。

我拭去眼角的泪,看看窗外,雨也停了,阳光穿透玻璃洒落我一身。我从文字里走出来,深深呼吸了一下现实的空气,我抬头看了看,没有月牙儿,天空挂着太阳,它足以温暖着我的心,使我有勇气从容、淡然地走出去。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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