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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白马非马”中的语言学原理

2019-10-18刘骞浙江科技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新生代 2019年2期
关键词:白马语言学语义

刘骞 浙江科技学院 浙江杭州 310023

一、“白马非马”中的哲学原理概述

公孙龙在《白马论》中关于“白马非马”最直接的解释提到:“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 ”①这里认为“马”是表示物种,“白”是描述它的颜色。当我们提到“马”的时候,我们的主观意识里反映出来的是一个抽象的主体,没有颜色之分;当我们提到“白马”的时候,已经能够明确它是客观存在的个体。主客观对象不在同一个层面,所以二者不能等同。这与西方哲学里所提到的“普遍性与特殊性原理”相悖,但是从逻辑上公孙龙更加生动地诠释了“名与实、物与位”的关系。所谓物,是指世界上所有客观存在的事物;而“物”通过人内部精神世界加工反映出来就变成了“实”;“位”是指每个事物都应该找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名”是用来称呼“实”的,位置相互一一对应。②这些逻辑术语的提出,标志着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已经对逻辑语言和思想哲学领域进行过深入的思考和探索。这种理论把客观世界与人的精神时间联系在一起,推动了语言哲学的发展与进步。

二、“白马非马”的语法学原理分析

(一)语法角度的分析

从音节上来看,“白”是一个音节,“白马”是两个音节,所以二者不能等同。

公孙龙把“白马”中的“白”与“马”两个语言单位分开,并用“黄马”、“黑马”等不同的颜色词进行修饰和替代,从现代语言学语素和词汇角度来看,这具有十分先进的超现实意义。“白”和“马”是两个不同的语素,同时也是两个独立存在的单纯词,它们结合在一起才构成了“白马”这个合成词。“白马”这个词汇单位由“白”和“马”结合而成,这与二者分开来说完全不一样,语素与词是两个不同层级的语言单位。

我们对于“白马非马”这个命题所产生的歧义,重点是对于这个“非”字的理解不同。《说文解字》中的解释为:“非,违也。从飛,下翅取其相背也。”③本义是指飞鸟下面展开的两只翅膀,双翅相对,表示违背,作判断动词时与现代汉语中“是”的意思相对。在现代汉语中“是”作判断动词的时候,通常有以下几种情况:

a.表示等于:一加一是二。b.表示属于:我是汉语专业的研究生。

c.表示存在:遍地是牛羊。

d.表示事物的特征、质料、情况:我哥哥是双眼皮。

一般情况下,在我们翻译“白马非马”的时候我们通常理解为“白马不属于马”,所以认为这是谬论。但我们也可以翻译为“白马不等于马”,这是合乎常理的。之所以会造成理解上的偏差,是因为在我们的内部意识层面已经肯定了“白马不等于马”这个事实的存在并且会淡化这种语义联结作用,而“白马”和“马”存在一种客观的领属关系,在我们的意识世界里会自然而然地强化这种作用。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更是意识和思维的表现工具。

(二)语用角度的分析

汉语文化博大精深而充满意趣,同一个字词运用在不同的语义场合也会产生不同的表达作用。在证明“白马非马”的过程中,公孙龙还涉及到了“黄马、黑马”,这说明从类属语义场范畴来说他已经肯定了这种分类方法。从内涵意义上来说,已经认可了白马是马这个事实,但是从外延的意义上进行深入挖掘,“白马”中的“马”已经与单独的“马”的含义迥乎不同了。打个比方 ,“白马非马”可以是象棋里面的“马”,也可以是指“宝马汽车”里面的这个马,在不同的语义场合里对应着不同的概念,但是都通过“马”这个符号单位来表示。在交际的过程中,同一个符号会产生不同的语言形式。所以说,公孙龙既证明了白马是马,又从诡变的角度证明了白马非马。

三、白马非马的语义学原理探究

(一)“语言意义”与“言语意义”

公孙龙在论证“白马非马”这一命题的过程中,又在《坚白论》中提出了“物白焉,不定其所白”的观点,“白”具有“定白”与“不定白”的双重属性。在他看来,“白”这个词所表示的概念与社会意义是通过自然界中已经存在的客观事物所归纳而得出的,但是它不局限于形容某一个具体的事物。我们在定义“白”这个颜色词的时候把它解释为“像雪或霜的颜色(跟黑相对)”,但是当客观世界里“白雪,白花,白墙”等事物对我们的感觉器官造成刺激从而进入内部世界时,我们所内化出“白”的含义又发生了变化。所以说“白”这个词汇的定义是一个十分抽象的概念意义,而“白马非马”中的“白”又可以理解为一个具有具体特色的内涵义,这二者是两个不同的层面。

在现代汉语语义学中,我们要特别注意区分“语言意义”与“言语意义”这两个不同的概念。美国著名语言学家布龙菲尔德在《语言论》中提到:当一个说话人说出一个语言形式,听话者能够根据这个场景作出反应,这种场景和反应就是语言意义。”⑤可见,语言意义是指人们在交际过程中通过语音形式而与语言内容建立起来的共同联结作用。比如当老师对学生说“下课了"这句话的时候,全班学生通过“xia ke le”这个语音形式所传递的信息离开教室,这个过程就是语言意义的表达过程。“言语意义”是交际环境和交际过程共同作用的产物,这种意义不受语言形式的制约。比如“椅子”的语言意义是“有靠背的坐具,主要用木头、竹子、藤子等制成”,而当我们说“这把椅子坐着很舒服”,这里的“椅子”所表示的是“椅子的功能性”就是言语意义,它没有与“yi zi”这个语音形式形成固定的联结作用。语言是音义结合体,但是在“白马非马”中的“白”也没有与“bai”这个音节形成稳定、密切的联系。公孙龙在论述“定白”与“不定白”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语言意义”与“言语意义”的差异性,这对语言学研究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二)语义三角关系

公孙龙在论证了“名与实、物与位”的关系后,进而又在《指物论》中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与之相联系—“指”,“物莫非指,而指非指”这句话可以解释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没有不是用概念去进行指称的,而这个概念又不是指称的具体事物。”“物”存在于客观世界且不以人的主观意愿而转移,“指”是人脑中形成的概念和意识,二者相互联系又加以区别。脱离了现实世界的概念可以独立存在,这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哲学思辨的高度。在“白马非马”中,“马”这个概念是“指”的内容,但是“白马非马”中的“马”却又不是具体的指称事物,所以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进行理解。

结构主义语言学的代表人物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提出了“能指、所指、音响形象”等的相关定义,“能指”意为语言文字的声音,而“所指”意为语言的意义本身,这是一种通过约定俗成而自由选择的关系。“音响形象”是指在言语交际的过程中语音的产生到传播的整个过程,语音的产生是一种物理现象,也是一种心理现象。公孙龙所提出的“名”其实就是语言形式,而“实”就是语义内容,语言形式通过内部世界的加工而转化为语义内容。当说到“ma”这个语音形式时,它“所指”的语言意义不仅仅是“马—颈上有鬃,四肢强健,供人骑或者拉东西的哺乳动物“这种解释了。语言符号把概念意义和音响形象连接了起来,“名”、“实”、“物”三者之间也存在着相互之间的联系。

所指(意义、相关概念)

图1 语义三角关系

1923年英国学者Ogden和Richards在其语言学著作《意义的意义》中提出了著名的“语义三角关系”,在西方语言学领域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在图中可以看出概念和实物中连接的是实线,意思是说概念是客观事物在人脑意识中的体现;概念和语音形式也是通过实线连接,说明概念是通过语言符号进行表达的;而语言形式和概念之间是通过虚线连接的,说明二者没有非常直接的联系。可见公孙龙在语言符号学方面的研究与西方语言学家们具有很多不谋而合之处,这说明在当时的中国已经开始了语言探索与研究意识的萌芽。

四、总结

“白马非马”看似是一个明显错误的命题,在当时的时代条件下受到一定的社会制约,但是公孙龙却以这种独辟蹊径的方式而引发了人们的激烈讨论,无疑推动力中国哲学思辨与语言研究意识的历史进程。这对我们当下的语言学研究具有非常现实的科学价值,我们也应该从多个角度去分析问题。学会从往哲先贤们的著作中汲取精神力量,才能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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