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鸟之战在战线两边

2019-10-15诺厄·斯特莱克

华夏地理 2019年10期

我的猫名叫伯恩斯坦，它几乎像我一样喜欢观鸟。伯恩斯坦是一只3岁的短毛虎斑猫，它对激光笔、弹性发带和牙线等的兴趣也颇为浓厚。而33岁的我，留着一头金色短发，一直是个“猫控”。伯恩斯坦和我经常一起慵懒地待在起居室里，观赏窗外无忧无虑的蜂鸟和山雀。

伯恩斯坦被遗弃在一个谷仓里，获救时还是一只小奶猫，不能吃东西也睁不开眼。（与它一同出生的小猫伍德沃德留在了救下它们的记者朋友那里。）它是一只幸运的小猫，我很想知道，是否是由于——至少是部分由于——它对于一辈子不用再忍饥挨饿、四处藏身，也不用遭遇其他悲苦命运而始终心存感激，才形成了这样温和的性格。

但去年春天我悲哀地意识到，无论是自然天性还是后天培养，都不能违拗猫科动物的本能。一个温暖的午后，我让伯恩斯坦去露台上晒晒太阳。它溜出去几分钟后，得意洋洋地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团羽毛：那是一只28克重，羽毛上布满漂亮斑点的斯氏夜鸫，它刚刚飞越了数千千米，从中美洲来到美国俄勒冈，在我家后院里唱求偶歌。它死了。

在美国本土的48个州，当地的猫每年会捕杀10亿至40亿只鸟，60亿至220亿只小型哺乳动物、数亿只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

我不能责备伯恩斯坦。它只是在遵循自己的本能并施展它的忍者技能。尽管如此，当这只小鸟在我的手中渐渐变冷，我还是不胜悲伤。

几年前，史密森尼学会和美国鱼类及野生动物管理局的一队研究人员将过去几十项研究中的数据结合起来，尽可能严格地估算美国本土每年被猫杀死的鸟的数量，结果令人震惊。在仔细确定了猫的数量及其捕食率（以及这二者的变量）后，科学家们计算出，在美国本土的48个州，当地的猫每年会捕杀10亿至40亿只鸟，还有63亿至223亿只小型哺乳动物、数亿只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

在死亡的鸟中，约有三分之二死于生活在野外的野猫。据估计，由于美国的鸟类总数总是维持在大约100亿至200亿只，死于野猫爪下的鸟类数量可能超过了因撞击窗户、车祸、杀虫剂、污染、风车和其他所有非自然原因（除栖息地丧失以外，可能也不包括气候变化）而死亡的鸟类总和，这实在令人瞠目。

哇，这项研究真是让人汗毛倒竖！若是把研究中涉及的不寻常的动物、生命与死亡、无法掌握的数量综合考虑在内，这个结果就不那么惊人了。有人不相信这些估算的数字，或者会以“反猫”为由无情地抨击科学家们。还有人觉得，如果自己的观点与新的证据相符，那么自己就是正确的。媒体报道将爱猫人士与爱鸟人士对立、动物权利倡导者与生态学家对立、宠物主人与专业学者对立。其中一名研究人员与人合作撰写了一本名叫《猫的战争》的书，书中描述了收到死亡威胁的情景，但这并未能将事态完全平息。

所有这些反对的声音都无法否定关键的发现：当猫成为被引入的掠食者，也就是说，它们被人为地带入一个生态系统，在那里捕食本土动物却没有什么天敌，这时它们就会成为造成鸟类和其他当地野生动物死亡的重要原因。

后续研究证实了威胁波及的范围。例如，加拿大的猫的数量比美国少，据加拿大一次最为全面的调查估计，每年有1亿至3.5亿只鸟被猫捕捉。

形势严峻，但奇怪的是却又难以捉摸。大家都知道猫是食肉动物，但直到前不久才意识到猫对野生动物的影响。甚至当看到猫捕杀野生动物的原始数据时，包括绝大多数猫主人在内的很多人仍不相信猫对野生鸟类的数量具有负面影响。这或许反映了我们天生在认识广泛且渐进的影响（例如气候变化）方面有困难。

又或许我们都该放松些。尚没有哪项研究明确地将猫的捕猎行为与美国本土鸟类数量（岛屿的情况是另外一回事）的变化趋势联系起来。很难找到导致许多鸟类数量普遍减少的单一因素，因为还有许多其他因素在起作用。

“世界鸟类的状况继续恶化，甚至曾经很常见的鸟也正在消失。”国际鸟类联盟最近的一份报告称。报告指出，农业和伐木是当今濒危物种面临的首要威胁，而入侵的掠食者则被远远地甩在了第三位。就对地球的破坏而言，人类显然是罪魁祸首，怪罪猫只会把我们的责任转嫁到一种并无拯救世界概念的动物身上。

人们普遍同意，野猫的数量太多了，但现在不这么认为了，部分原因在于目前我们还没有好的解决办法。除了捕鸟，野猫还带来了各种难以处理的健康、安全和哲学难题，这些问题已经影响了我们现有的社会体系。不管你觉得该如何对待猫，世界上的猫已然太多，无法管控了。

实际上，不去理会这些猫有一个最简单的理由：不论我们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除掉它们。就算人类已从地球上消失很久，猫肯定还会在废墟间到处抓抓挠挠。但如果我们放任这些看似无法解决的问题不管，世界将会变得更加悲惨。我想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有人已经行动起来了。爱猫人士普遍赞同“诱捕—绝育—放归”计划，即为野猫做绝育手术，再把它们放回野外。鸟类保护团体大多不支持该政策，动物权利保护团体善待动物组织（PETA）从道德的角度持反对态度，但除了把猫关在屋里（这主意棒极了）以外，这些组织并没有提出什么可行的替代方案。与此同时，美国的动物收容所每年会对超过一百万只无人认领的猫实施安乐死，这个解决办法并不受欢迎。

人们普遍同意，野猫的数量太多了，但现在不这么认为了，部分原因在于目前我们还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至于我，我没有答案，不过我倒确实有个建议。当初我带伯恩斯坦去当地兽医那里做绝育手术时，我还想给它植入一个微芯片，不是作为一个自愿选择的项目，而是常规项目。这个芯片仅有一粒米那么大，比血液检测还容易监控，但在本地猫的世界里，微芯片还是少得可怜。

假如所有的猫都被植入了微芯片，就不会有那么多流浪猫了：迷路的猫很容易被送回，遗弃猫的主人也能被追踪到。我很愿意为这项工作付费，倘若部分款项能被用于建设我们的动物收容系统，或制订计划利用适当的资源来处理野猫的数量问题，那就更好了。哪怕是为美国的每一只宠物猫一次性支付一小笔费用—与给猫买一辈子猫粮的花销相比微不足道—都能贡献几十亿美元。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或彻底的解决方法，还有很多棘手的细节需要解决。但将猫监管起来将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有助于缓解眼下野猫遍布的混乱局面。

没有哪个热爱动物的人愿意给后代留下这样的烂摊子。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保护我们的地球，因为我们负有这个责任。伯恩斯坦正忙着观鸟—透过我们起居室的窗户安全地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