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句复合体关系体系之复杂性研究——《爱丽丝漫游奇遇记》原版与简写版难易度对比

吴雅菲

（中山大学南方学院 外国语学院）

一、引言

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不同于传统语法，它不是传统意义上对语言运用规则的总结，而是把语言当作是交际中的信号系统来分析，以研究语言在实际运用中的功能为目的的一种宏观的语法系统。根据韩礼德（1994：215）的小句复合体理论，小句复合体不同于传统的句子，传统的句子只是写作上的句子，其标志就是句号，而小句复合体是从语法的范畴来定义的。一个小句复合体（clause complex）是由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小句组合而成的。本文以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法理论为理论依据，分别选取了《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以下简称《爱》）的原著和Stuart于2007年出版的简写版中第一章中的小句复合体进行比较分析，归纳出原版与简写版之间语言选择上的区别，试图总结出一系列简化语言理解和语言运用的规律。

二、Halliday小句复合体理论及相关研究

根据韩礼德（1994：216-220）的理论，小句复合体可以根据相互关系来分类，分为并列（paratactic）型或从属（hypotactic）型；也可根据逻辑语义关系分类，分为扩展（expansion）型或者投射（projection）型。韩礼德把小句复合体中并列关系的小句，用1，2，3……标示出来，从属关系中的主句标志为α，从句标志为β。扩展关系又有三个分支：解释（elaborating）=延伸（extending）+和修饰（enhancing）×。投射包括直接引用（locution）和间接引用（idea），直接引用用“”标志，间接引用用‘’标志。国内的学者胡壮麟等（2005：203）系统总结了韩礼德的单变结构（univariant structure）和多变结构（multivariant structure），单变结构是对同一种功能关系的重复，多变结构是不同的功能关系所组成的结构。韩礼德（2008：383-384）在第三版的《功能语法导论》中又进一步论述了单变结构和多变结构以及其作用。例如：

She took down a jar from one of the shelves as she passed；it was labeled“ORANGE MARALADE”,but to her great disappointment it was empty:she did not like to drop the jar for fear of killing somebody,so managed to put it into one of the cupboards as she fell past it.

①She took down a jar form one of the shelves

②as she passed

③ it was labeled “ORANGE MARALADE”,

④but to her great disappointment it was empty:

⑤she did not like to drop the jar for fear of killing somebody,

⑥so managed to put it into one of the cupboards

⑦as she fell past it.

根据韩礼德的理论这句话可以细分为7个小句，其中①，③，④，⑤小句之间的关系从相互关系来划分可归为并列关系，因此可标志为1，2，3，5，而他们之间的逻辑关系也皆为延伸关系，这些小句之间都没有太明显的逻辑修饰关系只是内容上的增加，因此标志为+。而①与②之间从相互关系来分析为主从关系，①是主句因而标志为1α，②是从句因而标志为1β，①与②之间的逻辑关系为修饰，因为 as she passed是对主句中took down这个动作的一种逻辑修饰，因此前面要加上×。而⑤和⑦，也是主从关系，因此⑤是主句4α，⑥是4β，其之间关系为修饰关系，标志为×。而⑦又是⑥的从句，这是一个套叠关系句，因⑦此应该带上β的标志，即4βα，因为⑦与⑥的关系又是修饰关系，因此标为4β×β。这种含有套叠关系句的小句复合体，我们就可以称作为多变结构，因为小句直接的关系除了并列以外还有主从关系。根据这种方法可以将传统的句子进一步分析，从而能更好的了解句子的特点。

丁建新（2002：6）指出，韩礼德用小句复合体来定义句子的原因是小句复合体能更好的体现其语法的属性，便于区分句子所带来的歧义。这也进一步体现了小句复合体理论在分析句子语法以及小句成分方面的优势。Hopper和Traugott（2003：175）认为，所有的语言都有自己的方式来链接从句，而当从句联合到一起就是complex sentence（复合小句），而复合小句的组合是会随着时间而改进的。程晓堂（2005：64）指出，Halliday的小句关系体系是对小句关系的高度概括，有利之处是使小句关系更加系统化、理论化，弊端是使一些常见的、具体的逻辑语义关系得不到充分的体现和重视。比如，大家熟悉的转折关系、让步关系、对比关系等在Halliday的模式中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肖俊洪（2000：17-20）系统分析了主从关系和逻辑语义关系，同时也提出了质疑，逻辑-语义关系表示的是并列关系小句之间的关系，不能全面积极概括内嵌小句与相关小句之间的关系。

对于语言复杂性许多学者也作过不少的研究，如鲍贵（2009：291-297，2010：166-176），张文忠（2000：273-282）等。鲍贵（2009：291）总结了测量句子密度的方法，每个T单位所包含子句的量以及每个子句中所包含从属句的量。本文所采用的算法不需要区分子句和从属子句，因为一个小句复合体包含了子句和从属子句，而韩礼德的主从关系标注法也让句子分析变得更明晰。Culicover和Jackendoff（2010：4-5）分析对句法简化的不同理解，以及语义和语用的问题。Hawkins（2010：25-29）简要介绍了复杂度和效率的概念。

三、比较分析

为了进一步分析和揭示小句简化原则的特点，本文将《爱》原版中第一章的63个句子（sentence）和简写版中的80个句（sentence）进行比较和分析后，发现了小句简化的一些特点。

1 小句长度和复杂性的比较研究

根据韩礼德的小句理论，通过对《爱》原版和简写版中简单句、小句复合体、句子的统计分析，发现虽然简写版的小句总数量比原版多，但是其复杂程度却比原版弱很多，表1展示了两个版本的比较数据。

表1 原版与简写版中小句复合体

根据图表所示，简写版中的简单句的总数是原版中的一倍多，而原版中含有两个以上小句的小句复合体有34个，而简写版中只有10个。由此可证明，原版中大部分含有的两个以上小句的小句复合体被删减或者改写成简单句，或仅含有两个小句的复合体。在面向低龄读者的简写本中更为明显，目的是将经验意义重新还原为自然、典型的构型，以降低阅读的难度。而英语小句中由简单的主谓结构构成的句子，是最自然和容易理解的句子，因此在改写过程中我们看到大量的句子被改成了简单句。例如：

Alice was beginning to get very tired of sitting by her sister on the bank,and of having nothing to do:once or twice she had peeped into the book her sister was reading,but it had no pictures or conversation in it,‘and what is the use of a book’,thought Alice‘without pictures or conversation?’

①Alice was beginning to get very tired of sitting by her sister on the bank,(1)

②and of having nothing to do:(+2×β)

③once or twice she had peeped into the book her sister was reading,(+2α)

④but it had no pictures or conversations in it,(+3α)

⑤‘and what is the use of a book,’thought Alice ‘without pictures or conversation?’(+3α=β)

这句话是由五个小句组成，其中有两个平行关系，两个主从关系，而在简写版中这个句子被转换成了五句话。

（1）Alice felt too sleepy to play,and there was nobody to play with.

（2）It was a hot afternoon,so she was sitting in the garden under a tree.

（3）Her sister was sitting beside her,but she was reading a book.

（4）Alice looked at the book.

（5）There were no pictures in the book,and Alice didn’t like books without pictures.

当然由于简写版在简化的过程中不仅在语言上对原文进行了简化，还在内容和情节上进行了简化。所以我们很难找得出意思上完全对等的句子。但是，这个例子足以让我们看到简化语言的方法就是减少小句复合体的数量。

表2 原版和简写版中含有两个以上小句复合体

根据上文所提的句子复杂性的测算方法，把小句复合体除以句子的总数就可以推算出原版中小句复合体的百分比是76%，而简写版中是61%，这个比差并不大。但是，把含有两个以上小句复合体除以小句复合体的总数时，比差就大了，原版中含两个以上小句的小句复合体比率是70%，而简写版中是20%，比差高达50%。这说明要想简化原版中复杂的句子，其中很重要的要点就是要降低含两个以上小句的小句复合体的数量，也就是要降低小句复合体所含小句的数量，降低密度，或者减少高密度小句复合体（小句复合体中所含的小句越多密度就越高）的使用。

2 单变结构和多变结构比较分析

单变结构和多变结构，从字面上理解单变结构肯定相对比较简单也容易理解。因为简单的重复肯定比复杂的多变结构要容易看懂。由于单变结构和多变结构要复合体中含有两个以上的小句的结构才能更好的进行比较，所以在比较多变和单变结构时，我们采用的是含有连个以上小句的小句复合体来比较。

表3 单变结构和多变结构

由表3可见原著中多变结构的使用率基本快到80%，而简写版中的比率则大大降低才只有二分之一，少了四分之一。这说明多变结构的减少是简化小句的重要原则之一。

多变结构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单层多变结构，小句复合体中所含的结构除了并列以外还其他关系，但不含叠套关系；另一种是多层多变结构及小句复合体中所含的结构除了并列以外还含其他结构，并且有含还叠套关系。由于原版和简写版中的多变结构的复杂程度差异也很大，原版中大多数复杂的复合体结构都被删减或者改写成了简单句，这个在上文中提到过，因此，我们很难找到意思上完全对等的多变结构，于是分别选取了原版和简写版中最复杂的多变结构来比较。例如：

①Either the well was very deep,(1)

②or she fell very slowly,(+2α)

③for she had plenty of time(×2βα)

④as she went down to look about her and to wonder(×2β×βα)

⑤what was going to happen next.(×2β×β‘β)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结构，这一句话里有两个平行结构，分别标注为1和2，第二个平行结构里面包括了一个主从结构，因此，第三个小句标注为2α，从属结构标注为2β，这个从属结构β中又包含了一个主从结构，第四个小句标注为βα，第五个小句标注为β‘β。这种标注为βα关系的就叫叠套关系。这种结构正如胡壮麟（1990：129）提到过，主从复句可以有若干个层次，一句套一句。在实际分析中各分句的关系交叉复杂。由此分析这句话是一句非常复杂的结构，而这种多层多变结构及含有叠套关系的小句复合体在原版中是常有的。例如：

（1）He had large,pink ears,(1α)

（2）like most rabbits,(1=β)

（3）but unlike most rabbits,(+2=β)

（4）he was wearing a blue coat and had a watch in his hand.(+2α)

这句话按照韩礼德的单变和多变原则也可以被归类为多变结构，但是整句的结构比较清晰简单，这句话也可以分为两个平行结构1和2，（1）和（2）同属于第一个平行小句，这两句之间的关系是主从关系，（3）和（4）同属于第二个平行小句，而这两句之间的关系也是主从关系。也就是包含关系都一层，1和2分别包含了一层主从关系。不像原版中主从关系中还有包含的主从关系，简写版中小句间的关系就比较简单最多两层，没有再多过两层。现将多变结构中含有两层以上交叉关系的复合体总结如下。

表4 多变结构

由上表可以清晰的看出原版中对于多层次的多变结构的使用频率大大高于简写版，简写版中就没有用到多层次多变结构，但是原版中却达到25%。综上所述，减少多变结构的使用和降低多变结构的层次，尽量避免一层套一层的交错结构是降低句子复杂性和理解难度的关键。

3 小句相互关系比较

表5 小句复合体间相互关系

由表5可看出相互关系来说平行关系的出现频率都高于主从关系，这可能与该文所选的分析文本有关。这个文本是童话，记叙文的特性使得并列关系要比主从关系多，简写版中主从关系的比率要高一些。由此可见，平行关系与并列关系的选择与使用并不会对简化有太大的影响。

4 逻辑关系比较

表6 小句复合体间逻辑关系数量

表7 小句复合体间逻辑关系比率

从以上两个表格中可看出原版和简写版中升华关系和延生关系的差别不大，这两种逻辑关系的使用并不一定会影响句子的复杂程度，但是这两种小句关系的复合使用和叠加混合就可能带来句子理解上的难度。而这三个关系中差别最大的是解释关系，原版中为21%而简写版中才7%，这说明这种关系的过多使用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句子的难易程度，解释会给读者理解上带来难度。解释关系小句其实对于阅读整篇文章来说是一种中断式的阅读，这需要读者理解和记忆，特别是阅读材料针对的对象如果年龄偏小的话，解释关系过多的出现，不仅会增加阅读的难度，而且会影响读者阅读时的流畅度，从而影响对情节的理解。

四、容易度比较思路和研究

小句复合体作为语法层次中的最高级无疑是构成语篇的重要成分。本文旨在通过定性和定量的方法比较出原版和简写版在容易度上的差异。根据韩礼德的小句理论，比较分析从语篇中所含小句复合体的数量、单变和多变结构、并列和主从关系、小句间逻辑关系等四个层面进行比较。这次选取的原版和简写版之间的差异的确比较大，主要体现在小句复合体的小句含量上。简写版中小句复合体所含的小句含量比原版中的少很多，原版中最复杂的小句复合体含有11个小句，而简写版中的小句复合体最多含有四个小句平均含量也少了2.5个小句。由此可推断出复合体中小句含量的多少是使语义简单的关键，即小句的密度如果较小的话篇章就比较简单。从多变结构和单变结构来说，差异很很大，原版中多变关系比简写版中多了25%，这充分说明了多变结构在复杂性当中的作用。如果要提高阅读语篇的易度读，就要降低多变结构的使用。在研究中我们还发现多变结构的差异也很大，有多层次交叉结构和简单两层结构。原版中出现了大量的多层次复杂结构，而简写版中没有这种复杂的多层次结构。

而从小句间相互关系比较来看，无论是原版还是简写版，并列关系都多过从属关系。原设想中以为原版中的主从关系会比简写版中多，但是分析证明差异不大。这说明了童话小说语言的共同特点，叙事类的文体并列关系会多过从属关系，因为叙事文体主要是为了能更好的体现情节、再现场景，因此如何运用逻辑链接词将不同的动作和情节链接起来就是主要目的。陈安玲（2000：17）也指出，科技、科普类的动态语篇中，一般以延续型主谓模式为主，辅之平行型与并列型主谓模式。因为这类文章更注重科学性和逻辑性。逻辑语义方面两个版本中都大量的运用了升华和延伸关系。童话多为记叙文以叙事为主要目的，因此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关系，太多的解释关系会影响读者阅读情节时的流畅度。因为解释关系其实可以看作是一种情节的中断和偏离，特别是当简写版主要的针对对象是阅读能力、英语能力、年龄相对较低的人群。

五、结语

英语中的长句子，特别是结构复杂的长句子是中国学生阅读和理解文章含义的难点，当然不是说句子越长就越难理解，在上述的分析中也明确指出复合小句的复杂性主要指多变结构和多层次多变结构的使用频率才是关键。因为所选择的两个比较文体都是童话，所以从平行关系和从属关系来说，原版和简写版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以平行关系为主辅以从属关系，但是这也恰恰体现了童话文体的特点。从逻辑语义关系分析，两个版本也是大量使用了升华和衍生的关系而非解释关系。而真正影响理解难度的是高密度小句的出现频率与多变结构的使用比例。多变结构使用得越多阅读的难度就越大，多变结构越复杂就越难读懂。特别是当不同逻辑关系小句以主从或者主从加并列关系组合在一起形成复杂的多层套叠关系，本文也称作多层多变结构，理解起来就会更难。从小句复合体关系体系的角度来作对比分析不仅可以更深入的分析出原版和简写版在语言上的差异，也为句子复杂性研究提供了系统的分析视角，同时也有益于童话语篇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