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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青林其人奇事

2019-10-14杨学军

钟山风雨 2019年4期
关键词:广播站

杨学军

他的事业从北京做起,却在一个小县城里收官;他不是“右派”,却长期背负着政治上的歧视和重压;他是个聋人,却专管用声音传播信息;他曾经是高工资,也曾一度穷困潦倒……他的一生仿佛都在抗争和挣扎,但他心底却一片光明!

他叫单青林,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新闻工作者。

这篇文章的写作冲动,产生于近40年前。

那时的我,刚从部队回来,一心想从事文学创作,却被分配到泗洪县广播站,成为当时的单青林副站长手下的一名编辑。

报到那天,单站长接待了我,并向我介绍了“编播组”的诸位同仁。继而,对我作了例行的“入职谈话”。初次接触,我除了得知他已两耳失聪多年外,还从他那瘦削的脸上和深邃的眸子里,读到了一时难以读懂的信息,也感受到一股很强的气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了解的深入,我渐渐觉得自己正在接近一部书,一部记满个人和社会神秘故事的教科书,一部充满喜怒哀乐和酸甜苦辣的人生传奇。如果能把这一切记录下来,无疑是一笔丰厚的精神财富。

年轻好胜的我,准备立即动笔,并拟定了一个吸人眼球的题目:《聋人办广播》。

单站长很快得知了我的计划,信手批了四个字:“不必多事”。

于是,为他“拷贝”历史的工作,就被无限期地搁置了下来。

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在前不久的一次商会年会上,我见到淮阴(今淮安)市的老市长姜立宽,他也曾在单青林手下担任过编辑。提起单老这位堪称前辈的老领导,姜老市长唏嘘不已:“他,还真是个很有味道的老人。”

老市长的这番感叹,又勾起了我为单老写点东西的念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单老已作古多年,该怎么写出他的“味道”来呢?思来想去,还是从他的“早年”写起吧!

回不去的昨天

单青林,1924年生于安徽巢湖的一个富庶之家。望子成龙的父母供他从小学一直读到大学。大学期间,虽时逢战乱,但毕竟身居大后方“天府之国”,个人并无生死存亡之虞。1949年夏天,已经看见新中国曙光的他,自己在那张头戴学士帽的毕业照背面题字:岁月如磐,我们将是旧中国最后一批“学士”。

在此之前,单青林曾参加过中共地下组织的工作。他的妻姐,与原中统局局長徐恩曾的女儿交好,党组织利用这层关系,试图策反已失宠于蒋介石的徐恩曾,25岁的单青林参与了这一活动。这一策反行动无异于“与虎谋皮”,需要的是信念、智慧、坚韧和耐心。单青林后来的坚守信仰、百折不挠的性格,应该由此开始形成。只可惜,由于徐恩曾惧怕清算,与小妾费侠仓惶逃往台湾,策反之事作罢。但党组织对这次未成功的策反活动还是肯定的:凡参加这一策反工作并留在四川的同志,后来都按建国前参加革命的标准享受了离休待遇,唯有单青林的工龄从其建国后参军时起算。这,曾经是他一个难解的心结。

四川解放后,作为解放军十八兵团的战地记者,单青林参与了川北剿匪、支援抗美援朝战争等运动,受命于时任中共川北区委员会书记兼川北军区政委、川北行政公署主任的胡耀邦。“经常聆听耀邦同志教诲并请他审改新闻稿”,单青林每当提起这番往事,眼中就充满了崇敬。

一年后单青林奉调进京,参与组建《中国公路报》,随后调入光明日报社任副刊组(后为副刊部)副组长,并兼任社论、社评的主要撰稿人。其时,为大力报道抗美援朝,《光明日报》的副刊除《历史教学》外全都取消,副刊组的人员一度被抽调到其它组室帮忙,这样拓宽了单青林的写作路径。战争形势趋缓后,该报陆续创办了《史学》《哲学》和《文学遗产》等具有浓厚学术色彩的副刊。据记载,从1954年春到1957年上半年,《光明日报》副刊的发展进入到“文革”前的巅峰时期。而此阶段,正好与单青林在副刊组的工作经历相重合。这一时期,他有过哪些重要作为和著述,我无从知晓。但可以确信的是:在《光明日报》担任时论主笔,必须具备很深的文字功底和很高的认知水平。而此时的单青林,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大量的文学和政治理论书籍,既为胜任工作提供了理论保证,又为坚定信仰奠定了思想基础。我曾看过他保存的部分《光明日报》稿费单,一种四指来宽的横排铅印字据,上面填写着作者姓名、社论篇目、发表时间和稿费金额等。“文革”期间,造反派曾通过外调在《光明日报》获取了他“不遗余力地宣传封资修黑货”的证据。估计这些“证据”,与我看到的稿费单,应属同一类型的东西。这些足以证明他能力、格局和境界的稿费单,一般每篇五十元左右,这在当年已属“天价”。当时报社有规定,编辑记者写新闻稿无稿费,但撰写评论则是“以质论价”的。

《光明日报》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一直是国内报纸的“前三强”。报社最初由民主党派主办,却同时接受中央新闻总署的领导,由中央政府拨给办报经费和设备。其工作人员引进了一批懂业务会管理的“内行”共产党员,单青林便是其中之一。1955年,《光明日报》在全国报纸中首开先河,将报纸版式由传统的竖排改为横排,带动了报纸编辑、排字印刷和技术管理等一系列的改革。在这一重大背景下,单青林得到了锻炼和成长,也因此获得了他在报社的另一个角色:“第一读者”。

“第一读者”是顺应横排改革而设置的岗位,其主要任务是:报纸每天开印后,立即对第一份报纸进行审读,用横排的要求综合评价报纸的选稿、编排和印刷情况,其责任十分重大。有一天,单青林照例审读报纸,突然发现文中一处“朱德同志”误为“未德同志”,便紧急叫停印刷。原来,是铅制字钉损坏,造成字迹缺损。他立即安排予以修正,避免了一起政治事故。对于这一段工作经历,单青林颇感自豪。他说,当时的自己,就像一根钉子,牢牢地扎在党的舆论宣传阵地上。

1955年,我国实行级别工资制。单青林被定为行政16级,属县处级待遇,时年31岁。

官越当越小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叶,刚刚完成社会主义改造的中国,正处在经济发展的黄金期。此时的单青林也正春风得意:业务上出类拔萃,令人羡慕;政治上日趋成熟,备受重视。正所谓如日中天,前程不可限量。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无情地冲垮了他的“象牙塔”之梦,也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和人生走向。

1957年5月,光明日报社社长章伯钧,在“大鸣大放”中成为中国头号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尽管单青林是章的“小同乡”,又是当年章任主编的《中华论坛》的忠实读者,在报社亦有提携知遇之恩,但他还是坚定自己的信仰。如果说,这一选择还堪称从容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另一场选择,竟让人如坠五里雾中了。

单的爱人,当时在报社机关幼儿园当教师。她原本远离右派产生的政治背景,也不清楚“政治设计院”的“门”朝哪儿开,甚至根本不认识高高在上的社长章伯钧,却不知怎的对章特别有好感。那天,她心情不好,便对同事说:章社长是好人,打他的右派我不服。谁知那位同事“嫉恶如仇”,向上告发了她。于是,她当即被定性,成了光明日报社的第18名右派。

又轮到单青林作选择了。用组织上的话说,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与右派老婆彻底划清界限(离婚),前途一片光明;一条是继续与其为伍,前途一片黑暗。

经过几天思考,单青林的答复出人意料:“我爱人同情大右派章伯钧并被划为右派,是咎由自取,我无疑应当与她在政治上划清界限。但我是一名党员,我们夫妻又有感情,如果把她留在我身边,对她一定会有帮助。反之,如果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把她一脚踢开,她可能真得毁掉了。”这番话,不温不火,有礼有节,入情入理,让人听了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几个月后,《光明日报》改由中央宣传部和统战部领导。一纸调令,单青林被调到了南京的江苏人民出版社。这既是“工作”需要,也是对其爱人监督改造的措施。

刚到南京,单青林担任“农业与马克思主义”编辑室副主任。从职级上看,与在北京基本相当。可是,当他还没弄清为什么要把农业与马克思主义放在同一个编辑室的时候,右派妻子又接到了下放苏北的调令。于是,单青林又跟随前往,来到了苏皖交界的泗洪县,出任新组建的《泗洪大众报》的总编辑。

一年之内,从京城到县城,真可谓“断崖式”的变迁。此时的单青林,并没有计较地位的高低和条件的优劣。他想,离开政治斗争的漩涡之后,能有一个可以发挥个人才智的工作岗位也就足够了,况且,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正在接受改造的右派妻子呢!

对于自己当初的选择,单青林始终没有后悔。从加入党组织的那天起,他就把党当成了母亲。在他看来,只要自己還留在母亲的怀抱中,就会感受到她的温暖,并可以尽情地将温暖传递给自己所爱的人。

带着这样一种充满爱意的心境,单青林到泗洪县的新单位报到。

办报纸,于单青林来说,自然是轻车熟路。《泗洪大众报》在他的主持下,一时风生水起,在省内外小有名气。尤其是短评社论,更是备受读者和同行青睐。一些乡村干部和群众,听说县报社来了位“高级知识分子”,禁不住要来亲眼看看。看过的人有的说,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那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子!有的说,这么有学问的人,不犯大错误能到俺这穷地方来?还有的说,你看他长得像根大秫杆子似的,能干多大的坏事?一打听,知道他确与右派有干系,以致有人干脆背后称他为“右派”。

单青林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想的是如何在新的岗位上把工作做得更好。然而,命运似乎有意跟他过不去:其妻过世多年后的1979年,光明日报社来人了,说是要为之平反,并办理回京手续。单位领导善意地向来人介绍了单青林的情况,希望相机也为其“落实政策”。对方认真地把意见带回报社,并很快给出了正式答复:“经查,单青林同志在本报期间工作突出,且无政治问题,其到基层工作,属正常调动。”

“正常调动”?从北京被“正常调动”到泗洪后,单青林仍在不停地被“正常调动”着:三年困难期间,各地的县级报纸纷纷下马,《泗洪大众报》也在所难免。没了报纸的总编单青林被“正常调动”任县广播站长,由正科变成了副科。

当时的县广播站,主要是负责把中央和省电台的新闻节目,通过县社电话线路送到公社大队的大喇叭里去,同时也播报县内新闻。因听众有限,虽岗位重要,但工作热度并不高。前面提到的姜立宽老市长,就是那个时候在单青林领导下工作的。

也许是为了珍惜人才,“文革”前最后一任县委书记陈耀,提议把与自己工资级别相同的单青林“正常调动”到县人委任办公室副主任,专司文稿审核把关。

单青林认为自己的春天来了: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自己没被另眼看待。他把压在箱底的那套灰色毛料中山装穿上身,又把那支大号“博士”钢笔别在胸前。怎料想,这竟是新的厄运的开始。

1965年,《解放军报》率先在报眼位置刊发毛主席语录,各地也纷纷效仿。一些基层单位给县政府出具报告,常常会先引用一段与报告内容并不相干的“语录”。如某公社行文要求解决烈军属经费,却在文件开头写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每到此时,单青林都会把“语录”删去,或换成与内容相关的“语录”。在他看来,毛主席语录应该学,也应该引用,但要恰如其分。如果是滥用,非但达不到效果,也是对主席的不尊重。

“文革”一来,单的这些行为便成了罪恶。加上他有“窃居”《光明日报》重要岗位、竭力宣传封资修和同情右派分子的“前科”,一顶“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帽子,毫无悬念地扣上了头。为了打倒县委主要负责人,造反派硬逼着单青林承认删除“语录”是受人指使,但单一口咬定是个人所为,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批斗和体罚。其间,单青林因中耳炎发作导致重听,造反派说他“装聋作哑”,便把高音喇叭架到他的耳边,以示革命声音的“振聋发聩”。结果,巨大的音响射穿鼓膜,单青林的两耳彻底失聪。造反派见单青林几乎成了废人,便把他打发进了专门收纳各类“问题干部”的“五七干校”。几年后,干校解散,他又被“正常调动”回县广播站任编辑,后任副站长,成了科员级干部。

“聋子”办广播

一路被“正常调动”,官越当越小的单青林,从京城到省城,从省城到县城,这一生几乎都在干新闻。老了又端起新闻这碗饭。有人曾指责:是谁作出如此安排,让一个两耳失聪的人来掌管一个县级广播站的文字编播?但单青林的邻居、全国优秀教师罗君丽却证实,单老调回广播站工作,是他自己争取的结果。她介绍说,单青林曾找到当时负责干校的军代表:“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一只‘破干瓢了,它不能盛水,总还可以凑合盛面吧?就让我回广播站搞新闻吧!”

“聋子办广播” “我听不见,却让你听”,一度成了全省乃至全国广播系统的一个“极品配置”。对此,后来的人们或許会首先想到大音乐家贝多芬,继而对单青林敬佩有加。但敬佩之余也会陷入思考:一个聋人,一个被高音喇叭震聋耳朵乃至于一见到喇叭就浑身哆嗦的“老新闻”,该拿出怎样的热情和努力,克服怎样的心理压力,才能胜任这份工作?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单青林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出色。

由于两耳失聪,单青林获取外界信息的途经只剩下了阅读。首先是读书读报。每天来了报纸,他总是要先看,而且看得十分仔细,仿佛要从字缝里抠出点东西来。1982年初的一天,他看完当天的《人民日报》后说,最近党报舆论较为集中,今后有可能要集中打击经济犯罪。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中央有关“开展打击经济领域严重犯罪活动”的文件下发了。老编辑的睿智和先见之明,由此可见一斑。其次是唇读。每当有人怕他听不到而大声说话时,他总是说,别大声,正常说就行。他会根据口型变化,准确地“读懂”你所要表达的意思。说起来难以置信,他居然能隔着两层玻璃,“读”出播音员的发音错误。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单青林亲手写了一篇短评,指名要已当了副站长的播音员徐超播送。用他的话说,“我的评论值80分,经徐超一播就值95分了!”徐超在播音室里播音,单就在两层隔音玻璃外看着。看着看着,他发现不对,急忙敲打玻璃,示意播音暂停。原来,徐超把“夜以继日”播成了“日以继夜”。真是神了!

别看单青林双耳失聪,可他却十分重视研究听众的收听习惯,编审稿件力求做到群众能听得懂,乐意听。记得我到广播站编的第一篇稿子叫《吹尽黄沙始到金》,是反映县农业银行服务农民,支援农村事迹的。我下了很大功夫作了修改。稿子交到他那里,他仔细看过,并核对了原稿,把我叫去。他对我说:“看得出,你是下了功夫的,也改得很好,却忽略了听众这个环节。你看,这个‘须臾,普通群众能听得懂?我们办广播,目的是宣传听众。听众听众,完全靠听,不了解不考虑听众的情况,怎么能达到宣传的目的?”

从他那儿,我既学到了编写广播稿的技巧,更学到了一个新闻工作者应有的群众观念和敬业精神。

说到敬业,可再举一例: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各地相继开始了改革的破冰试水。泗洪县上塘公社率先搞起了“大包干”生产责任制,在社会上引起争议。当时的县、地、省级党委对此都持保留态度。一年多后,《人民日报》发表了通讯《春到上塘》。在讨论如何转播这篇通讯时,发生了分歧。一方的意见显然代表上面的意思,认为这篇通讯里有指出县委曾对上塘改革持否定态度的文字,建议不播或删节后再播;另一方以单青林为代表则认为,《人民日报》通讯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前不久省委主要负责人视察上塘也表明了态度。我们在报道时如果再遮遮掩掩,就可能引起干群的思想混乱。他坚持,通讯照播,一字不删,还要配发评论。于是,由他亲自执笔,写了一篇题为《当包则包,不应阻拦》的评论。为确保播出效果,他又是亲自“看”着播音员播完稿件。后来,单青林为此写了一篇题为《旗帜鲜明地宣传“大包干”责任制》的文章,被上级列为重点并邀请在全省广播宣传工作会议上发言。遗憾的是,由于身体上的原因,大会发言由他人代劳了。

“乐为他人做嫁衣”。自1983年起,全国广播系统举办每年一度的好稿(节目)评选。我和我的团队每年都有作品在省及以上级别获奖,获奖作品无一例外地得到单青林的指点或亲笔修改。但获奖证书上只有作者、编辑乃至播音员的名字,而他这个为之耗费了大量心血的人,却按“常规”被“忽略”掉了。

“老广播”单青林依然乐此不疲。

“出生入死”

当年,我在向单青林讨教广播站工作心得时,他用了“出生入死”这四个字。“出生”,即“出者生”,是否是指从泗洪县广播站调走并走向领导岗位的人?而“入死”是否专指单青林的两“入”广播站?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这四个字是用来概括他几十年新闻(广播)生涯的酸甜苦辣,也许是用来形容广播站(局)这方寸之地对个人的成长进步利益得失的影响,抑或兼而有之。

单青林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他不会用宿命的观点来诠释人生。

终于有了一次机会,让我亲耳聆听了他对“出生入死”的解释。

那是二十年前,单青林的小女儿要结婚了,我提前上门祝贺。老人很是激动,由女儿的婚事很自然地聊到孩子的母亲,进而聊到生与死。

已经明显苍老了的单青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动情地说道:“出生入死,于我们共产党人说来,应该是一种精神,一种情怀。我从北京来到这里,谁都认为是历史的误会,对个人而言,也是一种牺牲。我不赞成这种‘误会,却不拒绝选择‘牺牲。面对种种的不公平,我可以消极、逃避甚至‘死掉。但是,这就背离了我的初衷。几十年来,我们党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作为她的一分子,我没理由置身事外。你父亲也是个老革命,他的一生也遇到过很多委曲,他放弃了吗?没有!再说你,你当初一心要搞文学创作,结果搞了10年新闻,不是干得很好么?我们入党,就是要为大众的利益而奋斗终身。奋斗,就意味着要有所放弃,这就是信念!”

单青林赧然一笑:“当然,我不是圣人。身处逆境,特别是耳朵失聪后,我也有过情绪低落。但一想到那些早早就出发,却没有看到新中国诞生的前辈和同行者,我又汗颜了。你多次问我,想不想‘落实政策回北京工作?我都是报以一笑。说实话,我当然想。但我也清楚,当初离开北京,既是被迫,又是自愿,为了自己的爱人嘛!如果当初留在北京,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下,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后来,形势好了,又回不去了。不能说原单位不要我,我也走不了。想想看,我当初是为了家人才来到这里,几十年后,我又怎能抛开农村户口的一大家子,自己回北京?泗洪这地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容纳了我,我的孩子们在这里长大成人,让人难以割舍!我在这里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与你、与姜(立宽)、与朱(植干)曾经在一起工作,本是一种缘分。你们离开广播站,有了进步,印证了你们的能力,我真心为你们高兴!而我,留在这里也不会“死”掉。人老了,走不动了,只能坚守岗位了。‘春蚕到死丝方尽,表面上说的是死,实际上说的是永生。”

(责任编辑:吕文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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