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异其趣的中英文海洋（湖泊）名称

钱伟

地名作为文化的一部分，蕴藏了丰富而有趣的历史内涵和语言知识。作为地名的一部分，世界上众多海洋、湖泊的名称很早就已经固定下来。而在当时，由于地名翻译并没有通行的规定，因此，翻译出来的地名也是异彩纷呈、多姿多彩。这些词语中的绝大部分是音译，如：Indian Ocean（印度洋），Caribbean Sea（加勒比海），Baltic Sea（波罗的海），Aegean Sea（爱琴海），但也有少量的是纯粹的意译，如：Pacific Ocean（太平洋），Mediterranean Sea（地中海），Coral Sea（珊瑚海），Sargasso Sea（马尾藻海，简称“藻海”），Dead Sea（死海）。除上述词语以外，中文里还有个别另类的名称，既没采取音译，也未使用意译，结果就是中文和英（外）文的说法完全无关，可谓风马牛不相及。其原因在于中文没有照搬英（外）文名称，而是自主命名并以约定俗成的方式沿用至今。下面举几个常见的例子。

一、Atlantic Ocean—— 大西洋

大西洋是世界第二大洋，占地球表面积的近20%。大西洋的英文名称叫Atlantic Ocean，出自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神阿特拉斯的名字（英语中的“地图册”一词atlas也是源于此）。传说阿特拉斯住在大西洋中，能知晓任何一个海洋的深度，并有擎天立地之神力。最初希腊人以阿特拉斯神命名北非的山地，随后扩大到直布罗陀以外的海洋。此名称在1650年为荷兰的地理学家所引用。1845年，著名的伦敦地理学会正式采纳Atlantic Ocean这一叫法。另外，“大西洋”这一中文名称最早见于明代记载。在明代，东西洋的分界大体以雷州半岛至婆罗洲（今加里曼丹岛）一线为界，其西叫“西洋”，其东为“东洋”，故有明代郑和下西洋和清末游学东洋之说。明朝万历年间，西方地理学和地图传入中国，人们的地理知识渐增，于是改称印度洋为“小西洋”，而把欧洲以西的海域称为“大西洋”。后来，Atlantic Ocean一词进入中国，当时的翻译家颇感难以译成贴切的汉语，便按习惯译成“大西洋”，并一直沿用至今。

二、Caspian Sea—— 里海

打开世界地图，在亚欧交界处，有一片深蓝色区域，这就是著名的里海。虽然被称为“海”，但实际上，它并不是真正的海，而是湖（咸水湖）。那么，一个地地道道的内陆湖，为什么被称为“海”呢？这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从自然特点来看，里海水域辽阔、烟波浩渺、一望无垠，经常出现狂风恶浪，犹如大海翻滚的波涛。作为世界第一大湖，里海的面积达37万平方公里，大小几乎与波罗的海相当，比著名的北美五大湖面积总和还大出50%。同时，里海的水是咸的，有许多类似海洋生物的水生动植物。其次，从形成原因来看，里海与周边的咸海、地中海、黑海、亚速海等原先都是古地中海的一部分，后来经过地壳运动和海陆演变，古地中海逐渐缩小，上述各海也多次改变它们的轮廓、面积和深度。所以，今天的里海是古地中海残存的一部分，地理学家称之为“海迹湖”。

里海的英文名“Caspian Sea”来自俄语“卡斯皮海”的音译，而“卡斯皮”一词又源自古时里海西南岸高加索东部的一个叫卡斯皮人的部落。相传公元前八世纪，擅长航海的古希腊人经黑海进入这一水域的西岸，与当地的卡斯皮部落进行贸易往来，于是很自然地将这一水域称为“卡斯皮海”。在文献中，卡斯皮海始见于古希腊著名学者托勒密撰写的巨著《地理学》。当此书传至罗马帝国后，罗马人用古拉丁文将卡斯皮海写作Mare Caspium，而今天西方語言中如英语将其拼作Caspian Sea，都是从古拉丁文演变而来的。

由于卡斯皮海深藏于亚欧大陆的腹地，中国人在元代以前对其知之甚少。据《元史》等古籍记载，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远征欧洲时曾到达突厥部落居住的东海岸。只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不称它为卡斯皮海，而是采纳了当地突厥民族的另一个叫法“宽甸吉斯”（Kuan Denghiz），意为“大海”。但此名未能在我国流传开来。在东西方文化大交流的近代，不知哪位学者根据卡斯皮海地处亚欧内陆腹地，与其他海洋不相通的特点，给其取名为“里海”。这个名称简单好记、形象贴切，于是流传至今，但是与国际上通行的名称“卡斯皮海”却完全脱轨了。

三、Aral Sea—— 咸海

在中亚的版图上，位于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的交界处，有一个近似梨形的湖泊，它就是大名鼎鼎的咸海。实际上，这也是一个内陆咸水湖。咸海的英文名字“Aral Sea”来自俄语，而俄语的“Aral”一词最早又是源于古代突厥语，意思是“岛”，故“Aral Sea”的字面意思是“岛之海”，这是因为它曾有过一千多个岛，是中亚名副其实的“千岛湖”。

遗憾的是，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苏联在中亚地区大量种植棉花等作物，并开挖水渠灌溉农业，导致注入咸海的水源（阿姆河和锡尔河）流量不断减少。这个曾经的世界第四大湖在几十年间迅速缩小，面积由原来的6.8万平方公里锐减九成。到了80年代末，咸海最终退化成了两个湖泊，分别是南部的大咸海和位于北部的小咸海。咸海的缩小被称为“20世纪最大的环境灾难”。

苏联解体后，哈萨克斯坦政府意识到咸海对中亚生态系统的重要性，开始治理位于其境内的锡尔河和北咸海，并取得非常好的效果，目前北咸海的面积已经扩大至3600平方公里，最深点也达到40米，生态系统开始恢复，而位于南部的乌兹别克斯坦由于政府财政危机，治理工程迟迟不能启动，已经造成南咸海基本处于干涸状态。

从上述三对英文和中文名称中，我们可以发现在对专有名词的翻译中，除了“名从主人”外，“自主命名”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