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国家知识产权局保护司司长张志成

南方周末记者 崔慧莹

要加强监管保护，有效打击地理标志侵权违法行为，净化市场营商环境。对企业而言，不要去搭便车、傍名牌，否则只会引发“公地悲剧”。

南方周末记者 崔慧莹

南方周末实习生 林子璐

1985年，我国正式加入《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开始履行承担保护原产地名称的国际义务。1999年，借鉴法国、意大利和欧盟的经验，中国开始采用专门制度对地理标志产品进行保护。2000年1月，绍兴酒成为第一个受到保护的地理标志产品。

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为履行关于保护地理标志知识产权的承诺，一方面修订商标法，引入了地理标志的定义，在商标法框架下为地理标志提供集体商标、证明商标的注册保护；另一方面，修订完善了《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规定》，探索建立中国特色的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制度。

近二十年后，这份国家保护的特殊产品目录上，截至2019年9月，我国地理标志产品数量已达2380个（含外国地理标志产品61个），作为集体商标、证明商标注册的地理标志数量5194件（含外方在中国注册商标192件）。核准使用地理标志产品专用标志企业8351家，相关国内产值逾1万亿元。

大部分地理标志产品在获得保护后，销量有显著增长，附加值大大提高，这对于促进特色经济发展、保护传统文化遗产有重要意义。

然而，这类知识产权也容易遭到侵权——赣南脐橙，还未采摘便已“上市”；廉价的贴牌醋，稍作包装，就摇身变成了价格昂贵的山西老陈醋。五常大米、安溪铁观音、库尔勒香梨……几乎所有“网红特产”都深受假冒伪劣侵害之苦。

2018年最新一轮机构改革后，地理标志注册登记和行政裁决由国家知识产权局统一负责。地方“土特产”有何入选标准？如何破解“李鬼假冒李逵”的困局？2019年9月27日，南方周末记者专访了国家知识产权局保护司司长张志成。

“让真正应该得到 保护的产品都得 到保护”

南方周末：最新一轮机构改革后，国家知识产权局负责原产地地理标志产品的统一注册登记和行政裁决，主要开展了哪些方面的工作？

张志成：一是摸清底数，加强地理标志确权；二是针对重点领域组织开展专项整治，比如春季是茶叶生产和消费的旺季，我们专门组织开展了春茶地理标志保护工作；三是提升地理标志管理水平，运用标准化手段加强地理标志保护，目前正在筹建地理标志标准化分技术委员会；四是加强国际合作，开展地理标志互认互保国际合作；五是推进“放管服”改革，建设地理标志产品保护申请电子受理平台等。

南方周末：从管理者的角度，如何把保护工作做得更好？

张志成：保护意识的提升非常重要，通过多角度全方位的宣传让生产者、销售者和消费者了解地理标志保护制度。好的制度无人知晓，也没法发挥它的作用。

通过持续推进政策和制度的完善，严格标准，让真正应该得到保护的产品都得到保护。这里包括一系列问题，比如怎样精准界定产品的特色质量，怎样合理划分它的产地……

还有就是要加强监管保护，有效打击地理标志侵权违法行为，净化市场营商环境。对企业而言，不要去搭便车、傍名牌，否则只会引发“公地悲剧”。

特定的品质特定的标准

南方周末：如何评判某个产品是否达到了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的要求？

张志成：首先，地理标志产品一定是承载着特定地区的自然地理、人文历史、传统技艺和特色质量，是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宝贵无形资产。

其次，地理标志产品的理化、感官等质量特色与产地的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之间具有很强的关联性，也就是该产品的特定质量是否完全或主要取决于其地理来源。

地理标志保护产品还要有一套技术标准，包括产品加工工艺、加工设备的技术要求等。技术专家要对相关技术指标进行审查，比如农产品是如何种植的，加工产品是怎么加工的，原料来自哪里，它有怎样的历史传承，是否有地方县志等历史典籍证明，是不是长期被大家所认可等等。审查这些客观事实，综合对各方面因素进行判断之后，再对它进行认定。

南方周末：听上去也会夹杂一些文化因素。

张志成：是的，地理标志的确传递了历史文化。比如就消费文化而言，以欧洲比较典型的产品葡萄酒为例——它是什么年份的，葡萄是什么品种，产地在哪儿？消费者品尝时，往往会有不同的感受，这就会形成一种文化。当人们享用一种产品的同时又能在某种程度上表达自己的个性，激起特定的心灵共鸣，这种蕴含着文化、品质与个性的消费，发展了整个社会的消费文化，也会提升相应产品的附加值。

南方周末：审查过程是怎样的？

张志成：国家知识产权局严格按照《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规定》和《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工作细则》有关规定开展审查。在收到申请后，我们会针对申报材料进行书面审查，对材料的真实性、完整性进行查验，对材料内容进行核实确认，对材料介绍的产品的基本情况进行检索和分析。在经过公示没有异议后，组织技术审查会进行技术审查。参加技术审查会的专家都是从我局专家库中遴选出来的，领域涵盖知识产权、法律、标准化、产品所属行业等，且都在各自领域深耕很久。技术审查会上，专家会听取申报方陈述，研究申报材料，进行质询交流，最后通过集中讨论得出审查意见。通过上述这套程序，基本可以保证对产品的评价是准确、客观、公正和透明的。

小众产品也有受保护的价值

南方周末：除了阳澄湖大闸蟹、涪陵榨菜、赣南脐橙等“网红”产品外，地理标志产品的名单中还有一些小众产品。

张志成：地理标志保护产品包括来自本地区的种植、养殖产品，也包括原材料全部来自本地区或部分来自其他地区，并在本地区按照特定工艺生产和加工的产品。

对地理标志产品的保护，除了普通消费者熟悉的茶酒等食品外，还有其他产品类别。比如有些道地药材，普通消费者可能不了解，但是中医药业内人士可能都很清楚哪里产的药材品质特别。还有一些相对小众的产品，所以并不能一概按照一般认可的知名度来评价。

南方周末：对普通消费者来说，应如何辨别、挑选地理标志产品？

张志成：目前，我们已经将地理标志保护产品、专用标志使用企业和相关集体和证明商标、被许可使用注册商标企业的信息向全社会公开，加强与12315举报热线等投诉渠道的联动，做好地理标志相关知识的普及与宣传。消费者可以通过查询公开信息，快速有效辨别地理标志产品；线下销售市场和电商平台可以通过对比公开信息，来筛选、辨别销售地理标志产品的商户的真伪。

就在9月，我们针对社会普遍关注的、同时是在秋季集中进入流通领域的地理标志产品，组织开展了保护专项工作。像阳澄湖大闸蟹这个产品，相关地方政府部门向社会公布了2019年开捕时间、哪些企业可以使用专用标志、销售实体店和网店名单等信息，为相关市场主体和公众辨别真假提供了必要而有效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