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到不了的地方,让画面来
2019-10-09
1.如何画出“点燃太阳”
2011年末,科幻作家刘慈欣在去往阳泉的火车上写了一篇科幻童话——《烧火工》。主人公萨沙来到世界尽头,向负责点燃太阳的烧火工求助,请他“救救自己心爱的冰儿”,由此引发了一个温暖的故事。
烧火工必须日复一日地捕鲸、炼鲸油,用鲸油点燃太阳,以这种笨拙而孤独的方式给世界带来光明。造火箭、登天、擦星星、捕鲸、下矿井、炼鲸油……这些用文字描写出来的视觉奇观,应该如何用画面来呈现呢?
这是插画师BUTU在2012年底开始思考的问题。
当时,科幻文化品牌“未来事务管理局”创始人姬少亭找到BUTU,请她为《烧火工》创作绘本。BUTU说,她遇到的第一個挑战就是“是否要老老实实地呈现文字描述的情景”。
“《烧火工》有一种严谨的浪漫,单纯的文字叙述已经很有画面感了。虽然用画面直接呈现文字会很美,但从艺术的层面看,却没能实现突破。我想让画面更自由,于是很多问题就出现了。”BUTU说。
BUTU最初构思和创作了一些画稿。后来,因不到2岁的儿子患病,她把所有工作推掉,专心陪孩子治疗。几年后,当孩子康复,BUTU重新拾起《烧火工》时,她已经对这个故事有了完全不同的理解。
“之前,我只想用一种梦幻的、有着油画般梦境的方式去体现这本书的神秘质感。后来,我更想让大家感受到这个故事内在的力量和精神。于是我把画风变得更肆意、更粗糙。”BUTU告诉笔者。
2019年,《烧火工》绘本出版。其中的插图以灰色为基调,点缀猩红、明黄、湖蓝等跳脱色彩,以丙烯等多种材料综合绘制,风格粗犷、绚丽,仿佛远古洞壁绘画。
2.文字与画面的平衡
《烧火工》的插画显然融入了很多BUTU自己的理解。科幻插画师经常会在“尊重原文”与“自由发挥”之间选择后者吗?BUTU回答说也不尽然。
“这需要看原作者的文风。”BUTU说,“比如《烧火工》这个童话,它整个的文字描述是荒凉空寂的,没有过于强调某些场景细节是必要的、关系到剧情走向的,所以我创作插画时也不用特别强调这些场景。因此,我可以用表现主义油画的风格,用更质朴的手段来呈现,就像打破一个外壳壁垒,把文字内在的东西直接展现出来。”
“插图最终要呈现给读者去看,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观点和预设。我不能达到所有人心里想象的样子,也不可能通过投票统计出大多数人喜欢什么样,然后我来画。那样的话,插画师是没有创造性的,只能迎合别人的观点和评判。”BUTU总结自己的经验说,“要想画一个好作品,首先要明白想象的场景是什么,其次是找到能让人们看明白、接地气的参考物,最后要发挥创造力,在绘画中把感觉传达出去。”
擅长营造氛围、传递感受,把很多元素解构重组,是BUTU鲜明的个人风格。在她看来,科幻插画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要把人的感觉引导到那个未知的领域中去。
科幻作品必定充满想象力。然而,有些科幻故事虽然描述的是不存在的事物,但依然可以在现实中找到依据。科幻插画的创作时常要在“想象”与“真实”中找到平衡点。
创作《烧火工》插画时,BUTU故意把鲸的骨骼画得异常庞大,超乎常理,以营造出自由而浪漫的氛围。但这并不意味着仅仅坐在桌子前把想象出来的鲸画出来就可以。BUTU在网上搜索了很多鲸骨的照片,又特意跑到博物馆去观察真实的鲸骨。“我去了一次北海的海洋馆,发现那里居然有一架完整的鲸骨骼,我就站在旁边看了个仔细。虽然我已经画了很久的绘本,但还是忍不住观察了它很久很久。”
3.“科幻的本质是画面”
“视觉奇观”是科幻的重要组成部分,画面则是奇观的桥梁,它以插画、海报、封面等形式参与叙事,给予读者从文字中无法得到的感受。无尽星空、时间循环、未来人类……在欧美,科幻的平面视觉艺术已经有了深厚的积淀。
如今,漫画行业也依靠科幻题材取得了成功,漫威和D.C漫画的超级英雄系列已经成为经典。电影、游戏行业更是把科幻插画的发展推向了更多方面,有大批受过专业美术训练的人加入电影和游戏的原画创作中。
在中国,科幻的平面视觉设计还刚刚起步。但毫无疑问,它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因为此时的中国科幻已经储备了足够的视觉奇观:刘慈欣《三体》里的二维太阳系、《烧火工》里的鲸骨火箭,韩松《地铁》中的诡谲列车、《红色海洋》里闪闪发光又亘古沸腾的水下文明……
“现在,国内有很多已经形成鲜明个人风格的插画家开始创作科幻插画,他们的创作更自由,也在进行更多有趣的探索。”BUTU说。
当被问到科幻插画是否也会像其他小说类型的插画那样、被质疑破坏了文字建构的想象空间时,BUTU坚定地说:“真正好的插画都不会限制文字想象力,它反而能帮助作品创造出更多维度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