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痴书生”扫黑除恶
2019-10-09赖晨
赖晨
薛元赏,家世、世系和生卒年均不详,估计出生寒门。唐文宗太和初年,他任司农少卿(农业部副部长),后外放为汉州(今四川广汉市)刺史。
当时李德裕任剑南西川(辖成都、汉州等30多个州府)节度使,适逢维州(今四川理县)吐蕃归降,李德裕接受该州后上报朝廷。其政敌牛僧孺为了陷害他,破坏计议,坚持要求把维州还给吐蕃。
李德裕部下薛元赏有远见,旗帜鲜明地支持上司李德裕。他上书朝廷,反对把维州归还给吐蕃。他说,趁机招抚维州,可让吐蕃腹心之地溃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从此,薛元赏得到了李德裕的赏识和重用。
因为薛元赏在汉州的政绩考核为优等,所以他被升迁为司农卿(农业部长)。
唐文宗太和九年(835年),长安城的恶棍流氓、宦官掌握的禁军等横暴不法,仗势扰乱府县。京兆尹(长安市长)张仲方懦弱无刚,执法不严,被宰相李石罢免,外调为华州刺史。李石知道薛元赏作风过硬、为官刚直,便以他取代张仲方。
当时,长安成为流氓恶棍的天下,走在长安街头,可以十分容易地辨别出谁是黑社会。
第一,他们都剃光头。古人奉行孝道,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了出家的和尚和囚徒,其他男人是不能剃光头的,剃光头便是不孝,但这些流氓恶棍却不把孝道放在眼里,反其道而行之。
第二,他们都纹身。他们的纹身千奇百怪。流氓赵高,逞强作恶,好勇斗狠,经常入狱,满背刺了毗沙门天王(即佛教护法大神多闻天王),衙役想用棍子打其背,看到刺青后便不好下手,他凭借背上的天王刺青,到处作恶。流氓韦少卿,从小不喜欢读书,嗜好纹身,其叔父曾令其解开衣服,发现其胸前刺了一棵树,树梢有几十头鸟。有个流氓崔承宠在身上刺了一条蛇,该蛇从右手刺起,拇指、食指张开,就是蛇口,蛇身绕着手腕、手臂、脖子,直到肚子上,脱掉衣服,能清晰地看到其身上趴着一条活灵活现的大蛇。喝酒时,他喜欢悄悄脱掉衣服,把手伸到客人面前,猛然张开手指,一条大蛇忽然扑向客人,把人吓一大跳。流氓葛清,从脖子以下,遍刺白居易的诗歌,共镂刻了30多首,体无完肤,这体现了其将雅化俗,拿大诗人开玩笑的无赖相。有的流氓把自己所到过的地方,喝酒赌博的事情,玩弄过的女人的名字、年龄、地址、相貌等内容,全部镂刻在皮肤上,可谓是无耻到了极点。
长安城的地方官对这些纹身的流氓也曾经进行过打击。唐宪宗元和年间(806年—820年),杨虞卿任京兆尹,曾派出500多人把一位全身纹身的大力士“三王子”抓获归案,并闭门用乱棍打死。他在判词中说,能把身体刺成这样,就已经有罪了,哪里还需要审问。
有个流氓叫张干,体壮凶横,家在长安城内的大宁坊。他在自己的双臂上刺了两句话:左胳膊上刺的是“生不怕京兆尹”;右胳膊刺的是“死不怕阎罗王”。招摇过市,公然向政府挑战,藐视法制的权威。
张干等流氓经常在大街上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看谁不顺眼,便扑上去一顿毒打。更为恶劣的是,他们会把一条毒蛇放入酒楼大厅中,讹诈老板的钱财。
一旦违法犯事之后,他们便躲避到禁軍的兵营中,这导致几任京兆尹都十分头疼,但薛元赏不怕他们,准备扫黑除恶,除恶务尽。
薛元赏上任后第三天,就对黑恶势力进行了一次毁灭性打击。根据事先侦查,他出动5000多名士兵,在整个长安城抓捕光头、纹身的流氓。最后清理出30多位首恶,审讯完毕后,命令彪形大汉用棍子痛打他们,刹那间,公堂之上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很快,30多个黑社会头目全部被活活打杀。
随后,薛元赏又命人将这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摆在闹市示众,以儆效尤。《新唐书》对此有记载:“取恶少,杖死三十余辈,陈诸市”。这其中当然包括那位张干,看来,他那句“生不怕京兆尹”在官府强大的铁拳下只是一句笑话。黑社会再狠,也狠不过政府;黑社会再黑,也斗不过手握政权的官员。
面对薛元赏的霹雳手段,张干等人的余党十分恐惧,争相用火消除纹身,即用线香把图案炙去,尽管这会让皮肤变得极其难看,而且其痛苦程度甚至比把图案刺上去更难忍受。短短一个月内,长安城里就再也看不到光头、纹身的流氓了。
薛元赏经常因为公事到宰相府。有一次,他听到宰相李石正在厅堂和一个人大声争吵,薛元赏派随从去打探,说有一位禁军将领正在和宰相吵架。
他知道,禁军将领之所以如此放肆,那是因为有大太监仇士良为他们撑腰,决心打击一下其嚣张的气焰。
薛元赏快步进去,气愤地对李石说:“大人您辅佐天子,管理天下,现在连身边一个军官也不能制服,竟让他如此无礼,又怎么能震慑四方蛮夷呢?”
他喝令卫兵拿下那位无礼的将军,押回衙门,扒掉其军服,让其跪在地上。这位将军的同伙知道不好,向神策军护军中尉(禁军司令)、大宦官仇士良求救。仇士良马上派宦官召见薛元赏。
薛元赏先用乱棍打死了那位无礼的将军,再穿上囚服去见仇士良。
仇士良摆谱、耍威风,质问他:“你这个痴书生竟敢杖杀禁军大将,胆子不小啊!”薛元赏回答道:“您是国家的大臣,宰相同样是国家大臣,宰相部属如果对您无礼,该怎么办?而您的人对宰相无礼,怎能宽恕呢?您和国家是一体的,应当为国家树立法律的权威,我已经穿着囚服来了,生死由您决定。”
这一番话,有理有节,义正辞严,仇士良无法反驳。仇士良知道那位禁军将领已经死了,而且薛元赏理直,加上他是宰相李石、中书省侍郎(中书省最高长官)李德裕派系的人,狡猾的他便收敛了凶态,假惺惺地赞赏薛元赏,还安排酒菜款待他。
从此禁军官兵的暴行有所收敛,百姓得以平安。
面对恶势力,薛元赏没有像前任那样懦弱,而是以霹雳手段剿灭了长安黑恶势力,打击了禁军的嚣张气焰,迅速稳定了社会秩序,其刚直强硬、嫉恶如仇的骨气由此可见一斑。
(摘自《闽南风》201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