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乡村:各美其美 日新又新
2019-10-09方问禹许舜达顾小立
文/ 方问禹 许舜达 顾小立
被土地束缚的乡村,是否注定无法拥抱灵动的生活?为富裕奔波的乡亲,是否一定要付出挥别传统、埋葬乡土文化的代价?2019年春天,记者在浙江乡村看到了各地探索创新实践带来的新答案。浙江经验在述说,乡土中国,也可以是一曲过去与未来协奏的希望之歌。
人是第一要素
丽水龙泉市宝溪乡溪头村是龙泉青瓷瓷土主产区,原来淘洗瓷土的水直接往溪里排,清澈的小溪变成“牛奶河”。村民们见怪不怪,直至年轻人曾志华返村当村干部。
督促加工厂新建沉淀池,组织村民清理清运后垟溪700多米河床淤积的河道;投放上万吨大石头,修复河道生态系统;按照老照片等资料,运用老工法、老材料复建大木桥;重修村民道德公约,与沿溪其他5个村庄共同组织护鱼队,建起“下游村监督上游村”的问责机制……
一番改革,溪头村的山川河流仿佛回到百年前的样子。不止是山青了水绿了,左邻右舍的心似乎也暖了。村民们都觉得,老辈念叨的人情味儿,也回来了。
“一个人改变一个村”的故事,近年来在浙江成千上万个美丽乡村流传开无数令人赞佩的版本。眼界宽、能力强、愿奉献的村党支部书记群体,让浙江乡村发展日新又新,呈现出你追我赶的良好态势。
杭州市临安区板桥镇上田村2005年还是个“问题村”,村容落后、村务搁浅,村民争斗不断。如今,村子成了富裕村,村里的尚武风气也转化为武术文化遍地开花。
村民回忆,老支书的儿子潘曙龙应邀返乡担任村党支部书记,是上田村振兴的拐点。
“当时公开竞选,85%以上村民选了我,是莫大的鼓励和压力,必须全身心投入。”潘曙龙说,老乡们的期待让他下决心接续父亲的人生轨迹,将村务作为自己的事业。
10多年来,从刹住党员、村民代表“拿工资开会”的风气,到治理村容环境“脏乱差”,再到重新规划乡村,引导村民重拾武术文化,上田村面貌焕然一新。这正是:盼来一只头雁,飞向一片春天。
文化涵养乡村
嘉兴市嘉善县洪溪村,有一支远近闻名的“辣妈宝贝”舞蹈队,成员都是村里各家的“家里的”,却已先后登上东方卫视《中国达人秀》、浙江卫视《舞动好声音》、山东卫视《歌声传奇》、江苏卫视《最炫民族风》等节目的舞台,还舞进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办的全国乡村春节联欢晚会。
舞蹈队的壮大,离不开村党委书记陈俐勤的心血。她是村干部,也是“辣妈宝贝”的队员和后勤。如今,她一手打造的这张洪溪名片带动了村里乒乓球队、舞龙队等10多支文体队伍的成立。每天晚上,村民们或切磋球技,或排练舞蹈,和谐乡风就在文体活动的欢声笑语中吹拂开来。
以文化新风滋养乡村文明,浙江有千万个洪溪。今年春节期间,浙江各地万余所农村文化礼堂上演“我们的村晚”超过6000场次。在宁波海曙,宁波市结对援建的吉林省延边州选派了文艺团队前来交流,富有朝鲜族特色的节目让村民赞不绝口。
在丽水青田,文化礼堂里办起了“国际村晚”,来自美国、塞尔维亚、葡萄牙等12个国家的40余名外国友人、10名海外宣传文化大使欢聚一堂,让中国年俗涂上了文明互动的斑斓色彩。
文化为乡村“提神”,乡村也为留住乡土文化而努力。2016年,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在浙江松阳县发起“拯救老屋行动”项目,对当地老屋进行修缮、保护和活化利用。
松阳县三都乡酉田村村民徐关善说,老屋修复了,村里的年轻人愿意回家了,家族记忆和村落风俗的“根”和“魂”也回来了。
“修复过程中,老屋产权人都会参与。某种角度来说,修复的除了老屋,还有因老屋而联结在一起的人心。”松阳县副县长谢雅贞说。
制度筑牢文明
土烧酒替代高档酒,一桌饭菜标准从“千元级”降到“百元级”……在远近闻名的“珍珠第一村”——浙江诸暨市山下湖镇新长乐村,一户富裕人家近日举办的婚宴略显寒酸,却被当地人津津乐道。
“红白喜事节俭办,宾客主人都叫好。”新长乐村党总支书记何立新说,最近半年多,村里16场红白喜事都“新办简办”,酒桌上光是高档酒水就撤下500多瓶,省下的数万元捐到了村里设立的慈善关爱基金。
作为“枫桥经验”发源地,诸暨市近年积极探索,并以制度化手段让移风易俗成果“稳得住”:明确“婚事新办、丧事简办、其他减办”,出台“办酒不铺张、礼金不攀比、丧葬不迷信”等“七不”规定,制定农村红白酒席操办标准、“新风尚”特色菜单……
千百年来,村规民约在中国乡村治理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曾几何时,这一乡土社会的规范体系已为人们淡忘。如今,在浙江许多乡村,它又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在东阳市南马镇花园村,每个村民家中的茶几案头上,都能看到一份薄薄的文件。虽只有5页纸,却让全家人郑重呵护。它就是花园村的村规民约,凝聚着全村人价值与规范的共识。
一个曾经“村名花园不长花、草棚泥房穷人家”的穷山村,如今实现了全民创业、共同富裕,名列“全国模范村”“全国文明村”“中国十大名村”“中国十佳小康村”。这是如何办到的?花园村党委书记邵钦祥说,这些都离不开一部村规民约的功劳。
乡镇企业搞得红火,村集体经济壮大,村里矛盾纠纷也难免增多,于是花园村将村民反映最多、关切程度最高的事情,写入村规民约加以规范并严格执行,久而久之,规范走进了村民心里。
花园村花园小区村民邵大康说,村规民约写的是家家挂念的事,讲的是人人认可的理,并且是村民自己商量制定的,当然要遵行。
村规民约也非一成不变。花园村的村规民约30多年来屡经修改,最近一次修改是在2014年,不但修订了条款,还衍生出生态公约、道德公约等系列新约章,有效提升村民的自律、自治和自我保护能力。
“制定村规民约、呵护公序良俗,是对传统社会优秀遗产的继承,是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乡村基层制度安排。”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张晓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