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做个温暖的人太累了
2019-10-08艾小羊
艾小羊
无论参加综艺还是接受采访,蔡康永习惯于自称“出生于老上海家庭”。
父母老来得子,他儿时对父母的印象是,母亲12点起床,去理发店做头发。打扮得漂漂亮亮回家。两三点钟,陆续有人登门,支起牌桌打麻将,不久厨房里就飘出鱼汤的香味。蔡康永妈妈是为数不多能把热水袋抱出名牌手袋的时尚感的女性。麻将打完了,该谈的事情也谈完了,宾主尽欢。一场丰盛的晚宴拉开大幕。但父亲永远把最好吃的东西夹给客人。所以蔡康永从小知道,要给别人好的东西。在他看来,这个习惯与善良、温暖无关,仅仅是基本的家教。
蔡天铎50岁才有了蔡康永,老来得子,对蔡公子宠爱有加。
观众和读者对蔡康永的印象,永远是温暖。
蔡康永暖,因为他的声音和语气。骨子里,他是一个喜欢揭开别人面具搞恶作剧的人。
采访成龙,他问“拍电影累不累”,一句话让成龙哭了15分钟。
采访刘梓晨,他问“所以走红这件事,有让你开心吗”,这个张扬的网红,忽然沉默,说不开心。
蔡康永主持過一档采访节目,访问华人世界最成功的人士,他喜欢探究的不是对方事业成功背后的故事,而是他们作为普通人时的样子。
采访数学家,蔡康永说:“你的脑子对我来说,像宇宙星空一样,但你有没有比我智慧100倍?你被情人抛弃的时候,会不会豁达100倍?结果没有,看起来比我还糟一点。所以我觉得数学也没有帮你什么忙。”
看蔡康永的书、辩论、主持、访谈的过程,感受最深的是,蔡康永果然是个公子,他没有苦难的童年,没有被逼成才的少年,没有辛苦谋生的青年。所以成年后的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特别懂得善待自己的人——不讨好,不拧巴,将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处理得极为恰当,让世界变成一个供他遨游的恒温游泳池。
蔡康永身上最闪亮的标签是“高情商”。
情商是一个很容易被误解的词,经常有人觉得高情商就是会说话,为别人着想,在领导、同事面前懂得表现自己。如果高情商是这样一个面具,人总有一天会感到无法呼吸。
学会高情商就能征服世界?康永哥可能会给你一个大大的白眼,温柔地说一句:你想死啊。
在蔡康永看来,情商从来不是为了搞定别人,而为了搞定自己。这个世界上,无论伴侣、父母还是儿女,都是别人,别人怎么可能让你搞定?
蔡康永写过很多被称为“鸡汤”的书。那些文字,最初不是以出书为目的,而是他给自己写的便签。
郁闷的时候,他对自己说:如果一直快乐,那就是硬撑的。
不想上班,他对自己说:不要太任性,因为你是活给未来的你。不要让未来的你讨厌现在的你。
忍不住想发火,他对自己说:容易发怒的意思就是:别人做了蠢事,然后我们代替他们,表现出笨蛋的样子。
有些自认为情商很高的人,给别人的印象却是虚伪、愚蠢。把别人当傻子,这是学到了情商的皮毛,是术。真正的高情商,是道,是与自己内心和解的过程。
每次录《康熙来了》,蔡康永下场的第一件事是告诉导演嘉宾哪些话是敏感词,一定要剪掉。但他从不会跟嘉宾讨论这个问题,担心给他们带来压力。能自己解决的事情,绝不麻烦别人,这就是高情商。
蔡康永喜欢随身带书,被媒体描述为读书人。他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他说随手翻书最大的好处是避免别人的打扰。
高情商就是学会让自己舒服,同时也让别人舒服,但最重要的还是让自己舒服。你舒服了,姿态才能好看,别人跟你在一起才能舒服。
工作之外的蔡康永是一个冷淡的人。搭档主持多年的小S说:“舞台下的他,好像有一层透明的膜罩着,非常有距离感。”
蔡康永从来不接小S工作以外的电话,也从来不跟小S一起吃工作餐以外的饭。他觉得这样可以保持两人之间的新鲜感。
蔡康永主动与人保持距离,不消耗自己过度的热情,大约也是他长久以来,在观众和读者心中充满魅力的原因。
在与粉丝和读者的关系中,蔡康永清醒地意识到那不是真正的爱,而是一种需要。粉丝跟你拍个照,就像跟一台名车、一个名包拍照差不多,而所谓名人,也不过是一个摆设。甚至,对于铺天盖地的赞美,蔡康永都能保持冷淡。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在《钝感力》一书里,认为钝感力是我们赢得美好生活的手段和智慧。
渡边淳一总结的钝感力5项铁律包括:迅速忘却不快之事;认定目标,即使失败仍要继续挑战;坦然面对流言蜚语;对嫉妒讽刺常怀感谢之心;面对表扬,不得寸进尺,不得意忘形。
蔡康永把钝感力5项铁律中的第三条和第五条,放在一起,做了更加有力的阐述:“你要不轻易地相信别人对你的赞美,你才有能力不轻易地被别人攻击。”
蔡康永写过爱情小说《蔡康永爱情短信:未知的恋人》,他也说过很多爱情金句,被恋爱中的男生女生抄在小本本上。但爱情在蔡康永的生命里并没占据很重要的地位,他认为爱情是被高估的东西。
多年来,蔡康永把自己的感情包裹得很严。他不认可天雷勾地火的爱情,觉得“这种都不得善终”;也不认可激情、冲动带来的快乐。
蔡康永追求的是一种很“钝”的感情,慢慢相处,保持低温,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是习惯。
也许,喜欢蔡康永的人,不是喜欢他的温暖,而是喜欢他温情脉脉地帮我们揭掉生活的面具,露出纯粹和天真的那一面--原来这样也可以?
摘自《东西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