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丁钰洁和她的帽子戏法

王冬艳

做帽子既不需要宽敞的工作室，也不需要先进的机器。在上世纪的木头帽模上，套上已经被蒸汽蒸得很柔软的兔毛帽胚，蒸汽一开，眼前的景象朦胧起来，很难看清自己要做的工作。高级礼帽设计师丁钰洁说，这时她总会想起师傅说过的话，要用手摸，而不是用眼睛看。

从独立创作走向开放合作

在接触高级定制礼帽之前，南京姑娘丁钰洁做过很多尝试，设计服装、设计鞋子、针织、时尚摄影。每一次尝试，丁钰洁都会迷恋一阵子，然后很快失去热情，她称自己的行为是“假迷恋”。

2013年，丁钰洁在意大利威尼斯建筑大学求学期间，被选送去美国帕森斯设计学院交流。在纽约，丁钰洁没有继续本专业的服装设计，而是选择了冷门的制帽课程，随后在JJ帽子中心给高级制帽师瑞恩·王尔德担任助理，一边学习，一边为顾客修理帽子。

一次，瑞恩让丁钰洁定型一款新式帽子，以丁钰洁当时的制帽能力，并不困难。瑞恩看到她的动作不协调，就在一旁指导。丁钰洁不得要领，几次都没有完成定型。后来瑞恩索性离开了工作室，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当瑞恩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丁钰洁已经将帽子定型好了。“我喜欢一个人做东西，我不画设计图，因此做帽子的过程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但总能得到一个漂亮的结果。” 丁钰洁说。

在纽约，除了为顾客制作、修理帽子，丁钰洁也设计了很多称得上是艺术作品的帽子。她喜欢自由地创作，一件作品完成，有了新想法，马上就做下一件，作品之间是孤立的，不成系列，毫不相似，“但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是我的作品”。丁钰洁也给成品帽子做过一些有趣的设计，比如给帽檐做一个翻盖，把一顶帽子改造成乞丐帽，“这些一般人不会买的帽子，我就留着自己戴。”

大多数时候，丁钰洁习惯独自完成一整件作品，并且自己做模特，来展示这些作品。这种全然独立的创作状态带给她踏实感的同时，也让她不安，特别是在纽约，这种不安愈加强烈，“因为纽约的时尚设计师是开放的，他们时刻都意识到——要跟所有人合作。”丁钰洁说。她也在慢慢地寻求与他人共同创作的可能性，借助别人的视角来看自己的作品。在纽约的九个月，丁钰洁重新找回了对设计的热情，也对手工制帽多了一份理解。

当西方礼帽遇上东方绒花

2015年，丁钰洁从意大利回到南京。在母亲王如一的引荐下，她计划和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南京绒花代表性传承人赵树宪合作，把西方的礼帽和东方的绒花相结合。

西方礼帽会用绢花、干花、丝绸或者羽毛来做装饰，把东方的绒花放到西方的礼帽上，对丁钰洁来说是一种尝试。赵树宪的绒花作品用原丝制作，多为大红色，色彩鲜丽，造型奢华，不适合日常。丁钰洁希望用一种比较低调的方式，来展现这种华丽。在接触赵树宪之前，丁钰洁也跟一些老手工艺人沟通过，她发现，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一些传统手工艺人长时间专注于自己的手艺，不太愿意接受新的理念，甚至有点排斥年轻人那些看似不太靠谱的想法。“赵树宪老师愿意接受我的想法，并在绒花上做出改变，让我们的合作进行得很顺利。”

把中国的东西融合到西方的物品中，赵树宪说自己以前没有头绪，“如果这次成功了，我们的思路就会被打开”。

第一次见面，丁钰洁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做一款西方经典款的纯黑色男帽，兔绒材质，搭配蝴蝶结帽带，由一长一短两片羽毛装饰。

一开始，进展并不顺利，绒花做成的蝴蝶结帽带容易翘起，不贴合，改为绒条后才变得自然。加上两片孔雀蓝的羽毛后，整个帽子就开始变得不同了，原丝做成的羽毛很有质感，与真实的羽毛相比，更具光泽，在黑色礼帽的衬托下，熠熠生辉，成了观者注目的焦点。

看到效果后，两人进行了更多的尝试，把帽子上的羽毛换成了叶子和花苞。叶子是墨绿色的，花苞从底部的黑色开始渐变，中部变为酒红色，到尖部后变为玫红色，在视觉上很抢眼。在丁钰洁看来，做手工就是这样，不起眼的点缀，用对地方，就能起到作用。

一个中国人的意大利手工制作

有了积累以后，丁钰洁在意大利创立了自己的制帽品牌，她给每顶帽子都贴上了一个标签：handmade in Italy by a Chinese（一个中国人的意大利手工制作）。

为什么刻意强调自己中国人的身份？丁钰洁说，世界上有一些人，在一定程度上，對中国制造有一些偏见，她想通过自己的作品，直接向顾客传达这样的理念：一件作品无论它在哪里制造，被谁制造，只要它物美质优，就可以得到认可。

天气好的时候，丁钰洁会把帽胚放到帽模上，抱到窗台上风干，琐碎又冗长的针线活就留到夜里做，一根针，一股线，这成为她享受安静的一种方式。

时尚跟生活是不可分离的，它是大众化的艺术形式。时尚和这个社会一样，越来越多元化，也越来越包容，同时，它也模糊掉了潮流趋势。“当季流行”已经变得不那么清晰，某件单品独领风骚的现象，已经很难看到，外来品牌、本土时尚、复古时尚，加上手工定制的再次兴起，各种元素汇聚到了一起。时尚圈，在丁钰洁眼中，越来越像一个供大于求的超级市场，每个人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喜欢的风格物品，并且购买它，拥有它，甚至改变它。

在一个开放的社会，消费者也在变得理性，在更多的选择面前，他们可以慢一点寻找，慢一点体验，慢慢搭配出自己的风格。丁钰洁说：“我做自己喜欢的风格，我相信会有一个或者几个群体喜欢上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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