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墙上的蒲扇
2019-10-08丁立梅
丁立梅
逛街,偶见一地摊,摆在护城河畔,卖些杂七杂八的什物,有针头线脑、鞋垫淘米篮子啥的。在地摊一角,竟横七竖八摆了些蒲扇卖,扇面上烫了画,小巧盈手,更像工艺品。
这是走了样的蒲扇,但到底是蒲扇,心底还是泛起久别重逢的欢喜。我停下来买一把。他问,买了作什么?我答,回去挂墙上。
记忆里,没有蒲扇的夏天,哪里叫夏天?
那个时候,夏天纳凉的唯一工具,是蒲扇。哪家少得了它?卖蒲扇的男人,担着一担子的蒲扇到乡下来。他手里擎把大蒲扇,大烈日下,边扇风边挡太阳。主妇们围拢过去挑,七嘴八舌着。其实有什么可挑的?都是一样的,簇新簇新的。新做的蒲扇,面容洁净,颜色笋白着。闻闻,有股类似于麦秸的味道。
买回的蒲扇,主妇们都用布条,把边子重走上一遍。镶了边的蒲扇,有些沉,扇的风,不爽快。但耐用啊,即使天天摇,一个夏天也摇不坏,可以留着,待下一年夏天再用。
晚上,村里人自动組合,三五个聚一起,在空地上纳凉。人人手里一把蒲扇,不紧不慢地摇,摇出了不少的俚语笑话。孩子们是绝没有耐心摇蒲扇的,他们呼朋引伴,一窝蜂地钻草堆,蹲草丛,玩得汗流浃背。总有母亲捉了自家的孩子,用蒲扇在他(她)的屁股上敲两下,怒斥,你能不能安生点?瞧瞧,刚洗完澡的,身上又淌湿了!
理她呢。撇撇嘴,嬉皮笑脸着,“哧溜”一下,如小泥鳅似的滑开去。草丛里的热闹,永远吸引着孩子。萤火虫装了大半瓶。真可怜了那些小虫子,它们若不是那么招摇,何至于落下被囚禁的命运?到最后,如何安置那些“囚犯”的,孩子们已不理会了,那瓶子多半被随手扔了。第二天晚上,另找了空瓶子来,再捉。夏夜的天空下,萤火虫永远多得像天上的星星。
玩累了,一个个躺到自家搭在门前的门板上,安静下来。夜渐渐深了,四周的声音渐渐隐伏于夜的深处。这个时候,稻花的清香随着风飘来,一阵一阵。有鸡在梦中打鸣。天上的星星,繁密得像撒落的米粒。
祖母摇着蒲扇讲故事,重重复复讲的都是小媳妇遇到恶婆婆了。她摇着摇着,那速度就慢下来,嘴里的呢喃,终至消失。鼾声响起。我们抬眼看她,她坐在椅子上,头垂着,嘴巴微张。握蒲扇的手,也垂着。我们扯拉她手里的扇子,祖母惊醒,用扇柄轻敲我们的手,笑说,调皮啊。复又摇起来……
这样的景,再无处可寻。曾经一个个摇着蒲扇的人,都跟着岁月远去了。我的外婆走了,我的祖母走了。而我每次回乡下,母亲都要告诉我,哪个我熟悉的乡亲,也走了。偌大的乡下,再不见了蒲扇的影子。家家都装电扇了,甚至蚊帐里,也挂上一台。
我把新买的蒲扇挂上墙。我指着它,告诉邻家三岁小儿,我说这叫蒲扇,是用来扇风的。
提问
本文围绕着“蒲扇”,写了哪几件夏日趣事?为什么“我”会说:“记忆里,没有蒲扇的夏天,哪里叫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