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优优的姐妹

郭述军

周日，林优优报名参加一个美术辅导班。开课的第一天，教室里有二十几个学生。她站起来看看，没有熟悉的面孔。座位是随意坐的，但她已经习惯了坐在最前面。在这里，没人会嘲笑她个子矮，她可以很自信地坐在最前面。这时，后面有个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惊，刚才明明没看见熟人，难道有人认识她吗？她转身，瞧一眼拍她肩膀的人，是个小女孩儿，戴一副圆圆的眼镜，留着长长的马尾辫。

“姐姐，咱俩能换一下座位吗？”小女孩儿征求林优优的意见，说话时带着笑，脸颊上现出浅浅的酒窝。她长得很漂亮。

林优优打量一下她的个头，要比自己矮些。她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兒为什么没坐在前面，或许是来得晚一些吧？

“可以呀，你过来吧！”林优优答应得很爽快。

“谢谢姐姐！”小女孩儿抱着她的东西，跟林优优互换座位，等坐好后又回头笑笑。

“你几岁啦？”林优优问她。整个教室里，似乎就她们两个小个子，其他学生都个子高高的，还有两个男生胖得厉害。

小女孩儿说：“我九岁。你呢？”

林优优“噢”一声，没回答小女孩儿的问题。她很难告诉小女孩儿自己已经13岁了，只要说出自己的年龄，无论在哪儿，她总会招来异样的眼光，还有窃窃私语和嘲笑。

小女孩儿像在等她回答，一直盯着她。林优优有点儿窘迫，想避开她的眼睛。就在这时，教素描的肖老师进来了。

“老师来了！”林优优提醒小女孩儿，很感激肖老师这时候出现。

小女孩儿灵敏地转过身去，端端正正地坐好，看她的姿势，就知道她是个很规矩的小学生。林优优也松了一口气，看着肖老师。

肖老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说：“接下来，我会教大家20节素描课。为了熟悉大家，我现在按照报名的顺序点一下名，点到的同学站起来答一声‘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也希望利用这个机会认识一下新同学。

“李名博。”肖老师点名了。

“到！”一个胖胖的男生站起来。

看着那个男生的身材，林优优有点儿忍俊不禁，她觉得他不应该来美术辅导班，而应该去搞体育。

“林优优。”这时，肖老师喊出林优优的名字，她“嗖”一下站起来，响亮地答了声“到”。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在林优优起身答“到”的同时，她前面那个小女孩儿也站起来，甜甜脆脆地答了声“到”。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愣住了，然后哄堂大笑，连肖老师瞧瞧她俩也不禁笑了。“你俩都叫林优优？”肖老师边说边瞧手里的报名表，然后自言自语，“还真有两个林优优。”

林优优很尴尬，前面的小女孩儿也有点儿惊讶，她们对视一下，都笑了，笑得有点儿难为情。

肖老师轻拍两下讲台，让其他学生止住笑，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样吧，为了把你们两个区分开，以后我就叫你小林优优。”她指指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儿，接着指向林优优，“叫你大林优优。”

林优优竟然很自豪，有个比她个子还矮的林优优，她终于变得大起来，可以扬眉吐气了。一个13岁身高才1米2多一点儿的女生，让人嘲笑了那么久，今天在没人知道底细的情况下，她脸上绽放了一丝开心的笑容。

“我是大林优优，哈哈！”林优优不由得想笑。可她前面的小女孩儿却嘟起嘴，满脸不高兴，自言自语：“为什么叫我小林优优呢？”

“因为你小啊，你个子小。”林优优凑到她耳边，悄悄跟她说。

点完名之后，肖老师给大家讲素描知识。

平心而论，林优优的素描画得相当不错，但她缺少专业知识，之所以报名参加这个班，就是想在这方面提高。肖老师讲解完后，拿出一个苹果，让大家按她说的方法去画，通过实践去感悟理论。下课前，肖老师收走大家的素描稿，然后逐一展示。看着那些素描稿，大家哈哈大笑，一个苹果被大家画得千奇百怪。最可笑的是李明博的画稿，一眼望去，简直就像画了一个屁股在纸上！

最后展示到林优优的画稿时，连肖老师都为之一惊，她画得完美无瑕！因为上面署名林优优，肖老师得确认一下：“你们两个，这是谁画的？”

小女孩儿摇摇头。

林优优举起手：“是我。”

肖老师一番盛赞：“画得太好了！大林优优的素描很专业，她完全可以代替我给你们上课！”

林优优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瞎画。”

“真不错，有前途！”肖老师收拾好素描稿，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等肖老师去了办公室，同学们热闹起来。像是经过商量似的，大部分同学都围到两个林优优身边，七嘴八舌一阵后，李明博问林优优：“大林优优，你都画得那么好了，还来凑什么热闹？”

“是啊，这不是让我们难堪吗？”另外几个男生响应他。

“我画我的，你们画你们的。”林优优站起来，“再说，我画得也不好呀！”

“还不好，连肖老师都说你可以教我们了。”李明博又说，“是不是以后我们得叫你林优优老师啊？”

小女孩儿突然站起来，大声告诉他们：“谁画得好，就叫谁老师！”

“小林优优，看来你们还真是姐妹俩啊。”李明博斜眼瞧向小女孩儿，“再插嘴，小心我揍你，信不信？”

小女孩儿不害怕：“你敢？”

林优优觉得小女孩儿很可爱，很勇敢，也朝李明博瞪眼睛：“我们俩就是姐妹，怎么啦？你要是欺负她，绝对不行！”

几个男生开始起哄，在李明博旁边拱火，说他被两个小丫头吓唬住，还说他要是怕了就别惹事。李明博禁不住那些男生的挑拨，一手一个，拉起两个林优优，把她们一直拉到教室门口，然后一撒手，两个娇小的女生摔倒在地。小女孩儿当时就哭了。李明博搓搓两只手，说：“我这手画画儿不行，打架可不差。你们俩以后给我客气点儿，尤其是你，别在我们面前嘚瑟！”他指指林优优，然后跟一帮男生大笑着去卫生间了。

林优优把小女孩儿扶起来。小女孩儿抹着眼睛，委屈地抽泣。林优优也很气愤，但她不想再惹事，如果把这件事告诉肖老师，结果会怎么样呢？这儿是辅导班，不是学校。如果在学校，她会毫不客气地去找班主任。

“忍一下算了。”林优优告诉自己。

十几分钟休息后，第二节素描课开始。课上到一半，竟被一个急匆匆跑进教室的女生打断了。当时教室的门没关，那个女生直接就跑了进来。见肖老师正在给同学们讲课，她才一下子刹住脚，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

同学们都被这个新来的女生吸引了，她高高壮壮的，完全不能用秀气、娇小、苗条之类的词语去形容。真是个莽撞的人，肯定是跑错地方了！几乎所有同学都这么认为，连肖老师也打量着她，问：“这儿是美术辅导班，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生喘了一口气，说：“我也是报名学画画儿的，刚报完名就跑过来了。我叫林优优。”

这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顿时引起“海啸”，同学们相互看看，然后都笑了。站在门口的女生被大家笑得心里发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脸不知所措。

肖老师也笑了，她让这个女生先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然后说：“这下可麻烦了，又来了个林优优。”

女生坐到指定的座位上，对肖老师的话有点儿费解，怎么叫又来一个呢？她看着肖老师，肖老师也没再解释什么，因为她还要继续上课。到这节课结束时，肖老师才自言自语道：“三个林优优，太巧了！”

见肖老师笑着走了，教室里再次沸腾。大家谈论的话题自然也落在这三个林优优身上。李明博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两个矮小的林优优拉过来，站在大个子女生跟前，说：“瞧瞧，这两个也叫林优优，加上你，就三个了。真想不明白，当初你们爸妈是怎么想的，林优优这个名字好听吗？跟女鬼的名字似的。”

“你的名字才跟男鬼的名字似的呢！”林优优反击李明博，觉得他太讨厌。

“就是，就知道欺负人。”小女孩儿说着，看一眼李明博，她有点儿胆怯。

大个子女生也极度反感李明博的言论，瞪着他，说：“我们叫林优优关你什么事？今天我告诉你，我们三个林优优就是亲姐妹，要是你再敢欺负她们，我对你不客气！”

李明博从没服过谁，嘴角一撇：“就你？吹！我让你们三个林优优一起上，敢吗？”

大个子女生被激怒了：“走，有本事到外面去。”

“走啊，谁不走就是狗熊！”李明博说。

林优优赶忙拉着大个子女生的手，对她说：“姐姐，你别理她，他力气大着呢。”

大个子女生微微一笑：“没事。”然后，她跟在李明博身后走出去。

外面有一小片草坪，草稀稀疏疏的。李明博站在上面，指指大个子女生和另外两个林优优：“不服气你们就一起来！”

小女孩儿搂着大个子女生的胳膊，害怕地说：“姐姐，别去！”

大个子女生让她松开手：“放心吧，你在这儿看着。”

同学们围过来，几个男生朝大个子女生喊，帮李明博助威。李明博有点儿耀武扬威的姿态，他觉得在这样的阵仗前，那三个林优优没人敢来试。可他猜错了，大个子女生动作很快，几步就冲到他面前，眨眼间，没人看清是怎么回事，他就摔倒了。

大个子女生指着他：“服不服？”

李明博站起來：“服什么服，脚底下太滑，又不是你摔的！”

“好，那就再来一次。”

“来吧！”李明博做好迎战准备。

结果，还是像刚才一样，大个子女生一靠近他，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又摔倒在地。

男生们都看呆了，林优优和小女孩儿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大个子女生有这样的本事。

李明博再次站起来，一脸沮丧，他上上下下打量大个子女生，见她心平气和，忽然心里打了个冷战：“你……力气也不小啊，怪不得敢跟我较量。”

大个子女生笑笑，说：“实话告诉你，我是拳击和摔跤运动员，是我妈一定要我来学画画儿的。怎么样，要不咱们再比比拳击？”

李明博赶紧后退两步：“不了不了。”

“那好，以后不许小瞧我们叫林优优的，尤其是我的两个小妹妹。”她回头指指林优优和小女孩儿，又看看李明博和那几个爱起哄的男生，“对了，仗着自己力气大就动手欺负人，可不是男子汉的作为！”

“林优优，都是……好样的。”李明博说完，灰溜溜地走了。

林优优和小女孩儿都拉着大个子女生的胳膊，说：“姐姐，你真棒！”

“走啦！”大个子女生一手拉着一个，就像姐姐带着两个小妹妹。林优优瞧瞧小个子林优优，又望望大个子林优优，三个林优优在一起，真是很意外，也很幸运，她们此刻就像真正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