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川:一生追寻“国家宝藏”
2019-09-28
金秋时节的傍晚,独坐于广西芒场矿区的小屋前,头顶星空,远望深山,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陶醉畅快是中国工程院院士陈毓川难以忘却的一幕,而比美景更让陈毓川为之动容的是他终其一生所追寻的地质事业。
搞地质,必须要巧妙通过采样去读懂来自地下岩石的秘语,以此来断定是否有矿以及是什么矿。行走在荒山,折返于河涧,陈毓川在追逐“国家宝藏”的路上乐此不疲。在2018年10月召开的第十四届全国矿床会议上,陈毓川荣获首届终身成就奖,颁奖词中这样写道:在矿床学专家中,能够管理一个部门地勘队伍的不多;退休之后,仍然跑野外、布设钻孔的专家更少;80岁了还在爬山,下坑道,布设2000米、3000米深钻,并且都打到矿了,还有这样的老专家吗?有!陈毓川院士就是这样的老专家!
A 驰骋大厂梦伊始
1959年,从苏联顿涅茨克工学院地质勘探系学成归来的陈毓川被分配到了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工作,在随同中国地质科学院副院长朱效成考察广西大厂锡矿后,这个青涩小伙便对大厂锡矿一见钟情了。“大厂锡矿是一个古矿山,当时正在开采出露地表的大矿脉,它是我在国内接触到的第一个矿床,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8月29日,回忆起初次考察大厂锡矿的经历,陈毓川依旧是面带羞容,好似初见般的青涩与新奇。“两个月后,我与大厂锡矿有了第二次相遇,是陪同一位苏联矿床专家进行研究和勘查,专家认为大厂锡矿资源前景可观,建议以此矿区为专门研究对象。也是从那时起,我也认为自己不再是个过客,而应该去真正做些什么,我的老师郭文魁和副院长朱效成也都很支持我沉下心去研究。”陈毓川说。
从1960年~1965年,陈毓川在大厂锡矿扎根了5年,晴天,他上山跑地表,雨天,他改下坑道;为了省时间,观察、描述、采样同时进行。下坑道是个比较辛苦的活儿,从坑口走斜井下去,到底层的垂距是200米,每次背着满满一大兜样品走上来,陈毓川都是一身大汗。尽管辛苦,可坑道却是陈毓川最喜欢的地方,总觉得看不够、看不完。对大厂矿区的地表和各个坑道、各个矿床和矿点有了解还远远不够,大厂地区是一个矿带,共有矿床数十个,而其中的长坡——铜坑及巴里、龙头山矿床是一个保存十分完整的与燕山晚期花岗岩有关的锡石硫化物多金属矿床,是我国重要的有色金属矿产基地之一。对陈毓川而言,必须要在这里探寻到成矿规律以及确定找矿的方向。5年的考察与坚守,6份沉甸甸的报告成功“出炉”,而陈毓川提出的龙头山深部找礦远景区及粤北陆块北缘马关——文山一带找锡远景区的预测也为20世纪70年代地质勘查工作找到大型锡多金属矿床奠定了基础。虽因被任命参加长江中下游铜矿会战,直到1980年才重拾大厂工作,但陈毓川却笑着说:“大厂是自己一眼定终身的开始。5年的‘野外矿床地质勘查大学是积淀,也是成长,也为此后寻得更多的‘宝藏开阔了新思路。”
B 联名上书忧国需
地质找矿,一份终日旨在读懂深山大石秘语的行当,一个甘于折返荒山地表坑道寂寞的行当,却牵扯着国家经济发展的命脉。中国矿产资源有多少,分布在哪儿,有什么价值……一丝一毫的问题都亟需更多的矿山地质人去回答。
可新中国地质工作几度沉浮的现状却让陈毓川很是揪心,2003年我国地质工作虽有所好转,但并不受重视,各方推进仍是困难重重。陈毓川拿起手中纸笔,与另外36名院士联名上书发出了肺腑强音:国家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需要资源环境方面的保障,如果继续削弱地质工作,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国家!他们呼吁要增加中央财政对地质工作的有效投入;要加快建成地质野战军;继续推进地质工作体制改革。2004年1月2日,这封联名上书的信件递到了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的手中,他立即将信批给当时分管国土资源部的副总理曾培炎。几天后,曾培炎专程到国土资源部与院士专家展开座谈。座谈会结束后,曾培炎在给温家宝的信中写道:“针对这些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拟先请国土资源部研究提出一个初步意见,中编办、发改委、财政部等部门协调后,提出加强地质工作的具体意见报国务院。”而后,这一联名上书也促成了2006年《国务院关于加强地质工作的决定》的正式发布。
到目前为止,在中国工程院咨询项目的支持下,陈毓川等院士已多次与国家领导层直接对话,或联名上书国务院,为保障国家资源安全建言献策。陈毓川说:“我现在没有任何行政职务,我要做的,就是从国家和人民的需要出发、从国家和地质工作的发展出发,不断促进地质行业的发展腾飞。”如今,为让中国有一本最完整的矿产资源调查、勘查成果的著作,耄耋之年的陈毓川仍在加紧编制《中国矿产地质志》,倾尽所能、倾囊传授。
c 绿色开矿守初心
“在我国目前开发矿业的科技水平下,已基本具备绿色勘查、开发的条件,再不断创新,矿业开发与环保是可以实现双赢的!”在8月29日召开的第二届全国矿山资源·环境·生态修复大会上,陈毓川坚定地说道。
矿业与生态环境是国家发展与社会民生不可或缺的基本条件,生态环境的保护与各行各业的活动以及社会文明生活运行秩序息息相关。生态环境的保护是全社会的共同职责,矿业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开发绿色矿业是一以贯之的信念与方向。
陈毓川告诉《科学导报》记者,从人类历史上看,矿业与环境保护两者关系共经历四个阶段的发展:首先是5000年前的古石器时代,人类对矿石的认识、采集、加工利用仅局限在地表,基本与自然环境和睦相处;其次是5000年前至300年前,人类社会先后进入陶器、青铜器、铁器时代,矿业发展规模扩大,涉及地表及地下开发,对自然环境影响增加但程度不大;再次是300年前至今,各国先后进入工业化发展阶段,矿产资源开发利用激增,先期开矿、用矿并不考虑对自然环境的影响,目前我国正处于第三阶段,处于从破坏自然环境到实施绿色矿业的过渡阶段;最后是绿色矿业发展与保护自然环境共赢的阶段。尽管中国离第四阶段还有一段路可走,可陈毓川对此仍是信心满满。“新疆克拉玛依油田、鄂尔多斯盆地西部半沙漠区建立的年产亿吨级的国内最大煤矿、五龙沟金矿、西藏拉萨附近5000米高山荒漠区建立的甲玛超大型铜多金属矿床的矿山等都是环境与矿山和谐一体的较好应用。”提起中国绿色开矿的典型案例,陈毓川如数家珍地向记者介绍着。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新时代,开发绿色矿业就是践行这一理念的最好诠释,不忘初心,持续保障国家矿产资源安全是陈毓川始终铭记于心的使命与担当。“只要我还能出野外,就一定要到生产一线,继续发挥我的余热,为国家和人民的需求投入终身。”陈毓川就是这样,一生追寻着“国家宝藏”,一生守护着国家安好,不悔付出,不悔初心,不悔人生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