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不醉酒

徐家欣

高中第一年转瞬即逝，马上就要“七选三”了。还记得当时成绩单和选课表一起摊在桌上的无奈，我思前想后，左看右看，怎么看那摊着的都不是纸，而是一个大写的“愁”字。或许就是各科平平无奇的我在那几刻的犹豫和祈祷感动了负责学习的小神仙，才换来了我与“贵妃”的不期而遇。

贵妃驾到

脑海中对新任化学老师的幻想，是身着深褐色旧棉袄，戴着厚重的近视眼镜，又微微驼着背的和蔼的老学究。可耳边稀稀疏疏传来的小道消息，似乎传递着某种不一样的气息。“超有气场的女老师”“不得了不得了”“十分热爱化学”等词不停地钻进我的耳朵，刺激着我身体里乱蹿的好奇因子，终于，我忍不住转过身打断了他们的热聊：“谁呀？神神叨叨的。”

“贵妃呀，你不知道？以前教保送班那个！老厉害了！”

“贵妃？我只知道杨贵妃。”

“对啊，就是杨贵妃，杨玉环，名字一模一样呢，嘘，她来了！”

我赶忙转过身来，一抬眼，便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讲台上的传说中的“杨贵妃”，一头利落的褐色卷发和简洁干练的短款外套，格外精神。

不记得她是否做了什么拖泥带水的自我介绍，或是直接就开始了第一堂化学课，那一天，我的日记本里是这样记载的：“杨老师真的好霸气，果然有贵妃风范！让人不禁神魂颠倒，就想这么跟着她，哦，是被‘勾引走了……”

贵妃绝技

与唐玄宗的杨贵妃一样，杨老师天生一副好嗓子，声音又尖又锐，重而有力道，配上“小蜜蜂”牌扩音器的金属质感，真是绝了，仿佛轻易就能穿透人的灵魂。以至于她在隔壁班上课时，声音都能清晰地传过来。同时在我们班上课的一名男老师在不停地被打断后，只得尴尬地挠挠头：“终于知道你们这几个班为什么化学成绩这么好了，都是听了两遍的缘故啊！我得去多吃吃润喉糖了！”大家听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就在我们沉浸在纯粹的学习环境中时，班主任张老师突然怀了孕，要请很长时间的假。谁来当我们的班主任呢，谁愿意来接这份吃力又不讨好的苦差事呢？有人猜测是杨老师，但有人说杨老师没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应该不会来。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际，不远处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谁啦？窗台也不擦！都积了几层灰了！”不用扭头看，大家也都知道是杨老师驾到了。

……

“空调快点关掉！年轻人应该最不怕冷才对！”

“垃圾还不去倒！都给你们臭晕了！窗户打开，打开！”

“门口那个同学快点走开，我们班要考试了！”

……

恍若魔音绕耳，久久无法散去，我们每天都活在“被贵妃支配”的恐惧中。喜欢赖床的同桌起得比鸡还早，是为了赶上早晨7：05的到班时间;动作拖沓的课代表练就了“擒拿之术”，是为了不影响“15分钟固定的每日早读”;上课偷偷睡觉的同学脊背绷得笔直，是为了躲过贵妃如鹰般寻找“猎物”的双眼。除此之外，还有每天还没到校就整整齐齐地摊在每个人桌上的化学试卷，让人叫苦不迭，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老舍先生曾说：“生活是种律动，需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杨老师是令人佩服的，不仅仅因为她对待教育事业尽职尽责，也体现在她为人处世的原则里。原先以为她性格冷僻，难以相处，但实际上她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未因为她的严厉而缩短半分半毫。仍记得她瞪大的双眼和突然冒出的宁波方言“咋外斯提（怎么回事）”“噶几丹迪（这么简单的题）”，让我们瞬间笑开了花，让原本枯燥乏味的化学课有了生气。有她在，黑板上雪白的粉笔字仿佛也变了颜色，成为一个个五彩音符蹦入我们的心底。平常同学们跟她打招呼，总能收到她亲切温暖的微笑。体育课的时候，常能看到她与同学们一起活动的场景，跑步、打排球、踢毽子都不在话下，让人不禁感叹一句：“贵妃之道，能文能武，我等甘拜下风。”

贵妃不醉酒

要说我们班上最“清醒”的人，那非杨老师莫属了。她眼角微微弯起的皱纹述说着她的资历，锐利透彻的眼睛仿佛明镜，把我们每个人里里外外照得清晰无比。哪个同学认认真真下苦功学习了，她会悄悄地在作业本里写下表扬的话语，哪个同学吊儿郎当不思进取了，她会给予犀利的批评。初来乍到的我并不懂她的规矩，常常四处碰壁。现在想想，真的很感谢她一直以来无私的鼓励与包容，让我在坎坷的道路上摸索前进时，有了一只并不宽大的手的援引。

贵妃不醉酒，她盯着每个人的脸，看穿我们所有的小动作和歪心思，使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有时候我们会任性调皮不服她的“命令”，会冲动执拗不经大脑地嘶吼，她总能冷静淡然地挥挥手，拂去那些阴霾。我们都知道，是她的“清醒”为我们班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荣誉。别班同学总觉得6班原先就黑板干净、纪律良好、跑操整齐，其实我们心里很清楚，这都是贵妃的功勞。她每天到得比其他老师早，我们探出头就能望见楼下她的座驾——一辆银白色的车早早地停在操场边上;她来得很勤，中午和自修课，总是能见到她坐在讲台上为同学们答疑解惑的身影;她说的很多，想把她看到的一切不足告诉我们，看似[啰]嗦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对我们的关怀……

亲爱的杨老师，最后的最后，想为您送上一首歌——“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虽然对您的感谢无法用言语表达，我依然想郑重地跟您说一声：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