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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视角、秦岭价值与人的命运——评贾平凹的长篇小说《山本》

2019-09-27上海王雪瑛

名作欣赏 2019年28期
关键词:山本秦岭贾平凹

上海 王雪瑛

如果说突破文学史上名篇力作的影响,开拓自己的创作领域是青年作家面临的挑战,那么对于卓有成就的作家来说,改变自己驾轻就熟的写作方式,发现脚下土地中新鲜的养料或古老的秘密,打开通往写作的自由之门,建构新的小说审美空间,就是一种拓展的勇气,持续创造力的证明。

从1978 年《满月儿》,获得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到2018 出版长篇新作《山本》,贾平凹的文学创作贯穿了新时期文学的发展进程。《山本》是贾平凹的第十六部长篇小说,他以更深邃的目光回望历史中的众生,秦岭中的万千生灵,感悟天地人之间的关系:在小说的视域、历史的呈现、人物的塑造、人性的揭示、小说的创作手法等方面都体现着他不断拓展的艺术创造力。

真实的秦岭与虚构的涡镇

秦岭与涡镇都是地名,一个是中国地理的真实,一个是贾平凹的虚构,秦岭东西走向,如一道龙脉横亘于华夏的腹地;涡镇是长篇小说《山本》中人物命运交织的中心。秦岭与涡镇就这样在真实与虚构的自然融合中成为小说《山本》情节展开的重要场域。

涡镇不大,它仅是秦岭中的一个点,涡镇又很大,不仅在于它是秦岭中最大的镇,更主要的是在阅读中让人感到了涡镇气场的强大。涡镇是一个能量场,是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军阀、土匪、游击队、红15 军团、逛山、刀客等各方武装割据,分分合合、犬牙交错地盘踞在涡镇的周围,形成一种强大的势能,而涡镇的日常生活和人伦关系就在动荡的局势中按部就班地展开,两者之间构成小说的张力。贾平凹以浑厚而细致、有力而内敛的笔触书写着人物的自我欲求与不可抗拒的命运之间那惊心动魄的起伏和挣扎,苍茫蓊郁的秦岭山水间留下了淋漓的殷殷血色。

小说从此开始:“陆菊人怎么能想到啊,十三年前,就是她带来的那三分胭脂地竟然使涡镇的世事全变了。”(贾平凹:《山本》,作家出版社2018年版,第1 页。以下出自此书的内容,只标书名和页码)简练自然的叙述中布下了情节发展的旋涡,故事从陆菊人嫁到涡镇展开情节,贾平凹从容不迫地勾勒出整个涡镇的环境:一纵三横的布局,菜市、柴草市、货栈、茶行、粮庄、菩萨殿和古柏、城隍院、130 庙、城门楼……从邻里街坊的往来,店铺生意和同行的纠葛、竞争,以丰富的细节勾勒出父子、兄弟、夫妻、母子等血缘亲情关系,有着熙来攘往的世俗生活的烟火气。然而貌似活色生香的日常生活,并不意味着天长日久的平稳安宁,这是20 世纪30 年代的日子,是秦岭多种势力拉锯中的涡镇。

涡镇之所以叫涡镇,是黑河与白河在镇子南头外交汇了,那段褐色的岩岸下就有了一个涡潭。涡潭平常看上去平平静静,水波不兴,如果丢个东西下去,涡潭就动起来,先还是像太极图中的双鱼状,如磨盘在推动,旋转得越来越急,呼呼地响,能把什么都吸进去翻腾搅拌似的。(《山本》,第3 页)

贾平凹笔下的涡镇,既是水文地理的写实,也是历史旋涡,人物命运的隐喻,比如麻县长的自杀,他跳入河水中,最后卷入旋涡;阮天宝父母的惨死是因为儿子与井宗秀为敌,株连到他们……各方势力的争斗形成的历史旋涡。在乱世中,人如在激流中飘荡,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麻县长这个人物意味深长,他用心记下的草木在秦岭岁岁年年地生长着,而他的生命则消失在历史的旋涡中……

小说到此结束:在红15 军团的炮火下,涡镇几成尘土。女主人公陆菊人说,这是有多少炮弹啊,全都要打到涡镇,涡镇成一堆尘土了?另一个主要人物陈先生回答:一堆尘土也就是秦岭上的一堆尘土么。陆菊人看着陈先生,陈先生的身后,屋院之后,城墙之后,远处峰峦叠嶂,一尽着黛青。

从陆菊人带着那三分胭脂地嫁到涡镇,直到涡镇几乎毁于炮火,只有十几年的时间,巨大的灾难,一场浩劫中多少生命消亡,各路英雄末路,秦岭什么也没改变,依然山高水长,苍苍莽莽……

秦岭不仅仅是《山本》的地域背景,还是呈现出贾平凹思索个体与时代,历史与人生中的重要价值尺度,也是小说浑厚神秘、苍凉刚健的审美旨趣。

小说以秦岭的生态语境观照着涡镇的芸芸众生,以“物我一体”“万法从心”的目光凝望着时代的旋涡如何席卷着他们的人生……

构成对比的人物关系

《山本》中有两组人物,一组是与以井宗秀为主的涡镇预备团(后升级为预备旅)、以井宗丞为主的秦岭游击队,以阮天保为主的保安队,以五雷为首的土匪,他们在涡镇内外不停地争斗着,构成了推动情节的紧张关系。还有一组人物,是由陆菊人、目盲的陈先生和失聪的宽展师父等组成。陈先生在安仁堂,为涡镇的人们疗治着身体的病痛,也为乱世中众生开启心智。宽展师父的悠悠尺八和诵经,给身处现实困苦中的涡镇人带来悲悯和超度。陆菊人是这两组人物的纽带,她是涡镇乱世中的铜镜,她体验着、承受着炮火硝烟中的生离死别,纷繁日子中的冷暖悲欢。

井宗秀是涡镇的核心人物,也是《山本》中着墨最多,形象最鲜明的人物,“井掌柜是从来不说一句硬话,从来不做一件软事”。这句凝练而传神的话语,揭示和提炼着井宗秀的个性与为人,让人过目难忘。小说以他与涡镇的关系来展开他的人生。涡镇是他生命的家园,他与涡镇是彼此塑造的关系,他兢兢业业地守卫着涡镇,但他又因为报仇和残杀给涡镇招来杀身之祸,涡镇失去了长久的坚固,最后毁于红军的炮火。他又在毁坏着涡镇。也许,涡镇在时代的风云中,在历史的旋涡中,谁也无法一定守住涡镇,因为一切都在动荡中……

井宗秀和井宗丞是井家两兄弟,他们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人生选择,从地域上看,是固守涡镇和离开涡镇。在小说中的陈先生看来,他们都称得上英雄。相对而言小说对井宗秀用笔更多,刻画得更全面更丰满,贾平凹说:“他们犹如一棵树上的左右枝股,是胳膊被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贾平凹、王雪瑛:《声音在崖上撞响才回荡于峡谷》,《当代作家评论》2018 年4 期)

井宗秀是一个有着理想的亮度、现实的灰度的人物,他有英勇无畏的明亮的一面,也有着残忍腹黑的灰暗的一面。他从一个学徒、画师,经历丧父之痛和险峻现实的磨砺,在陆菊人的启示和辅佐下,发展成为占据涡镇守备旅的旅长。他精明能干,有着顽强的生存能力,他挑动土匪内部矛盾,诱导二架杆王魁杀死大架杆五雷,又联合保安队里应外合除掉王魁,肃清盘踞涡镇的土匪。他在与阮天保的第一阶段的争斗中也占得上风,掌握了预备团的领导权。他将县政府从平川移址,将麻县长“请来”涡镇,既促进了涡镇经济和商业的发展,又以挟持县长而获取权力,巩固了势力范围,占据了军事上的主动。他开始行事独断专横,变得残忍阴骘。他为建钟楼和戏楼而暴敛,他从护卫涡镇的众人,到压榨涡镇的百姓,从一个聪明能干、隐忍坚强、为百姓造福的有为青年,蜕变成心狠手辣、双重人格的统治者。他对妻子暗自私通五雷已有觉察,却不动声色地设计让她滑入水井淹死。为防止自己派去探听消息的孙举来走漏风声,将其推入涡潭。在井宗秀逐渐蜕变的过程中,贾平凹以环环相扣的情节推进,以逼真具体的事件揭开井宗秀的掩饰,可见他剖析人性的深度。

哥哥井宗丞少小离开涡镇在县城读书,他追求进步大义灭亲,积极投身革命,他忠诚而勇敢,却在红15 军团的派系斗争中,因为不知道阮天保对弟弟井宗秀的仇恨,被公报私仇的阮天保诱骗暗中杀害。井家两兄弟与阮天保之间的纠葛争斗与仇怨,他们被阮天保谋害,是小说情节发展的重要环节,从阮天保与井家两兄弟之间一明一暗的矛盾冲突中,从阮天保的保安队到游击队的身份改变中,可见贾平凹对人物塑造的精心,对历史反思的深刻。

井宗秀和井宗丞两兄弟是构成对比的人物,小说中还有井宗秀与陆菊人的情感关系,更是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重要动因。《山本》呈现了在战乱频繁的动荡年代,仇恨点燃着以暴制暴,底层百姓处于旦夕祸福的境地。贾平凹以冷峻的笔触揭示了“恨”,改写着人的命运,也细致地叙写着“爱”是一种强大的能量,同样改变人物的命运,比如陆菊人和井宗秀的关系。

《古炉》中没有山盟海誓式的情爱,《山本》没有演绎酣畅淋漓的爱情,贾平凹笔下的陆菊人与井宗秀的感情,深长、独特而节制。在乱世与困境中,他们彼此相互成就,是生命中的不可或缺,但又始终保持着距离。

有人认为,他们的感情是传统的“发乎情止乎礼”,有人质疑在现实人生中是否有这样的感情?这是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贾平凹对两性情感的一种期许和理想,他在书写和探寻一种更理性的情感,不是本能的强烈,而是克制的长久,是成熟心灵中生长的“爱”,历经现实的磨砺,历经战火的考验,依然留存在彼此的人生中。小说以他们的爱,探寻爱的持久与能量。陆菊人的爱,不是易损的激情,而是将利他放在首位,成就对方,支持对方,这纯属不易。

陆菊人是透着人性光亮的理想形象,她是血腥的乱世中一株身姿挺拔又柔韧的野菊,她是伟岸的秦岭孕育的秀外慧中的女子。她和井宗秀随着小说情节的展开,各自不同地成长着,陆菊人受着爱的引导,井宗秀沿着恨的路径,走向不同的彼岸。井宗秀将原本属于她的胭脂地里挖出的铜镜送给了她,小说这样的情节安排大有深意,她的目光注视着涡镇和井宗秀,她是一地碎瓷的动荡年代里没有碎裂的铜镜。

他们的感情关系,是展露人物丰厚内心世界、刻画人物性格的重要线索,也编织着小说的情节脉络,构筑出丰富而细致的情感世界。涡镇内外炮火与残杀中的人性很暗沉,而他们的情感中,特别是陆菊人对他的爱中,透出了理想之光、人性之光。

多种“主义”融合的现实主义

在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的写作中,作家总会遭遇这样的命题:如何直面当下,或者如何呈现历史?从《老生》到《山本》,贾平凹面临着共同的问题:如何处理历史与文学的关系。在构思《山本》的过程中,贾平凹曾经十分纠结:“面对着庞杂混乱的素材,我不知怎样处理。首先是它的内容,和我在课本里学的,在影视上见的,是那样不同,这里就有了太多的疑惑和忌讳。再就是,这些素材如何进入小说,历史又怎样成为文学?”(《山本》,第523 页)

一个自觉而成熟的作家在处理历史题材时,他当然会深究,自己从历史中发现了什么?小说要呈现什么,如何呈现?他的思路在意识形态和小说的智慧之间掘进,“意识形态有意识形态的规范和要求,写作有写作的责任和智慧”(《山本》,第523 页)。贾平凹理清思路后的选择是承担写作的责任,呈现小说的智慧。他明白自己面对的是秦岭20 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一堆历史,他明确:“我与历史神遇而迹化,《山本》该从那一堆历史中翻出另一个历史来啊。”(《山本》,第525 页)

《山本》翻出的“另一个历史”,重在择取非意识形态化的民间视角。贾平凹不愿意仰视“历史”研究梳理出的脉络,历史的发展铸就的结论,而是以小说的方式,迂回到历史的原初现场。

《山本》是以秦岭山区20 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民国史为背景来展开的情节和故事。小说没有总结那段历史中各路人马的成败得失,也没有专注地梳理历史大事件,分析时移世易时代嬗变的复杂动因,故有评论者质疑《山本》在历史的复杂性中缺失了价值判断。其实是贾平凹以自己的目光,打量这个往日的世界,翻出“另一个历史”:从“涡镇”在历史旋涡的沉浮飘摇中,描述涡镇人伴随着枪炮威胁的日常生活,他们在历史风云变幻中的生存和挣扎,思索处于时代激流中的人物命运:个体的渴望与困顿,理性与情感,人性的复杂与黑暗,彼此的争斗与残杀……

他一直在审视和想象,一直在悲悯和体悟。在贾平凹看来,漫长的写作从来都是一种修行和觉悟的过程,在这前后三年里,他提醒自己最多的,是写作的背景和来源。秦岭既是《山本》的地域背景,也是小说生命元气的来源,还是重要的价值尺度,时光峡谷,构成小说苍茫而瑰丽的审美空间。

秦岭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如神,你可以感受与之相会,却无法清晰和把握。在秦岭里,可以把那些峰认作是挺拔英伟之气所结,可以把那些潭认作是阴凉润泽之气所聚……每棵树都是一个建筑,各种枝股的形态那是为了平衡,树与树的交错节奏,以及它们与周遭环境的呼应,使我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生命气理,更使我懂得了时间的表情。这或许又是《山本》的布局。(《山本》,第525 页)

这是一颗善感的心与秦岭深入的对话,真切的体验,丰富的领悟,而这一切都汇入了贾平凹对《山本》的写作中,影响着他以怎样的方式呈现这“另一个历史”。

贾平凹原本想写一部秦岭的散文体的草木记和动物记,而最终他写成的是一部视域宏阔内蕴丰厚的长篇小说。他在小说中塑造的人物麻县长在任上难有作为,因各种势力的角逐,他只能留意草木虫鸟,采集多种标本,编撰了两本大书,一本是秦岭的植物志,一本是秦岭的动物志。一个是真实的作家,一个是他虚构的人物,各自完成着秦岭志,形成一种真实与虚构相互呼应和勾连的效果。

此外贾平凹还在《山本》中铺陈两面:一面是以“贾氏日常生活现实主义叙写法”,让读者看见“一堆鸡零狗碎的泼烦日子”;另一面又以灵动而神秘的描摹,展开秦岭的自然生态,动植物的传神细节,人物的奇特经历,井宗丞走投无路时,突然大雾弥漫,他由此躲过保安队搜山,宽展师傅的尺八,陆菊人家里的猫,有龙脉的胭脂地,老皂角树的焚毁,钟楼里的尖头木楔,炮火中纷飞的鸟群,天空中火红的云纹,让读者感受到了万物有灵的生命空间,感悟天地人之间的神奇关系:天,白天黑夜地更替,斗转星移地轮转,这是天道对人的影响;地,莽莽苍苍的秦岭,千山万壑中无数生灵的繁衍生息;人,涡镇内外的人与人之间爱恨情仇的缠绕,祸福相依的命运交织。

《山本》的结构方式很独特,全书不分章节,不设标题,仅以空行表示叙事的节奏、内容的转换,无需目录,只有“题记”和“后记”。小说叙述时间为20 世纪二三十年代,在故事情节展开的过程中,并未就有关历史和人物命运的重大事件有明确的时间标注。

小说起始的第一句话中,“十三年前,就是她带来的那三分胭脂地竟然使涡镇的世事全变了的”(《山本》,第1 页)。没有明确的纪年时间,而是预示了小说叙事的时间跨度,同时蕴含着小说的主要人物、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核心细节:陆菊人带来的三分胭脂,也是这部小说的美学密码,整部小说在现实主义的因果关系之外,还散发着命运迷离的气息,流露着人与自然神秘的联系。

陆菊人她爹有一块地,她偶然听到两个赶龙脉的人说,这是能出官人的好地。当她爹要送过了12 岁的她去涡镇杨家当童养媳时,她向爹要了这块地,算是爹给她的一块胭脂地。后来这块地被她的公公杨掌柜阴差阳错地送给了井宗秀。他安葬了他的爹。路遇井宗秀的陆菊人告诉他:“那穴地是不是就灵验,这我不敢把话说满,可谁又能说它就不灵验呢?”(《山本》,第75 页)

《山本》就是这样在情节发展、人物的塑造中遵循着现实的逻辑之外,还布下了超验的隐喻,在涡镇现实的日常生活之中,弥散着理性不能穿透的神秘,以及传统文化对人的心理暗示。

对于创作手法的运用,贾平凹在《山本》的“后记”中,有过自我梳理:

在我磕磕绊绊这几十年写作途中,是曾承接过中国的古典,承接过苏俄的现实主义,承接过欧美的现代派和后现代派,承接过建国十七年的革命现实主义,好的是我并不单一,土豆烧牛肉,面条同蒸馍,咖啡和大蒜,什么都吃过,但我还是中国种。(《山本》,第524 页)

的确,有独创性的写作都是对一种创作手法的丰富,有原创力的佳作,往往是越出了约定俗成的定义,难以被规范所概括,带着多种“主义”的融合,散发着独特的气息,个性的魅力。

贾平凹经过对那段历史的反复审视,对秦岭的深切体悟之后,终于找到了独特的方式来呈现这“另一个历史”。他不让自己的写作尾随在历史之后,成为对观念和结论的事后证明,而是要对那段真实历史中的人生有独到的发现,对人性有深刻的揭示,对人与自然的关系有生动的呈现,让小说弥散着秦岭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和恒长不变的价值能量,他和读者一起依靠着秦岭,审视历史,在时代的旋涡中关怀人的命运,在人的生存中关注人的心灵,在爱与恨的情感冲突中揭示人性。

《山本》是一部现实主义的作品,同时又融合了多种创作手法,一面是以“现实”的方式叙写涡镇的日常人生,一面又以“魔幻”视线注视着秦岭的飞禽奔兽,感受着自然的神秘渊薮和民间文化的幽邃,使深沉厚重的人类历史演绎在苍茫浩荡的大自然中,不仅沐浴着秦岭的自然气息,还浸透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血脉,生成一种现代性、传统性与民间性融合的审美意境:以沉郁而苍凉、温煦而有力的文字,以一颗丰富而诚挚的心,在灿烂早已萧瑟,躁动归于沉寂之后,召唤出一个世界、一条云河,秦岭千山万山之间的灵魂,让人久久沉浸其中:山水恒常与人生无常之苍凉,生命短暂与生生不息之通达,在苍凉和通达之间,在凛冽岁月与一腔热血之间是悲欣交集的生命体验,是欲说还休,余音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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