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丽娅：A面柔情B面野生

人们会因很多事产生分歧，比如南方到底应不应该通暖气、豆浆应该是甜的还是咸的、逢年过节到底應不应该吃饺子。但是，几乎没有人对“佟丽娅很美”这个判断有所怀疑。共识主要来自两点：一是“新疆出美女”的印象，二是佟丽娅在过往作品中展现了令人过目不忘的风采。

电视剧《母仪天下》中她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赵飞燕，《宫锁心玉》里她是美艳腹黑的佟素言，《北京爱情故事》里她是温暖纯真、坚强淡雅的沈冰，《超时空同居》里她又变成了看似拜金任性实则真诚善良的谷小焦……电视荧屏和电影银幕上塑造的角色构成了佟丽娅的社会身份，也使她的美变得众所周知。

在以往的报道中，佟丽娅对自己的美似乎是不自知的。她在一次演讲中提到，刚入行时自己差点儿因为长相问题而被打回原籍。“网络上流传—个段子，说佟丽娅不知道自己有多美，这是真的吗？”采访刚开始，《智族GQ》就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佟丽娅。当时是下午3点，她刚刚完成当天的拍摄换上了私服：粉色卫衣、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听到这个问题，她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是并不知道自己还会这么多变。”

观众通常对于长相出众的演员会更加挑剔，尤其是当她没有与颜值相匹配的演技时，就会被认为是“花瓶”。而佟丽娅却没有这个困扰，表演生涯至今，她获得过不少荣誉。2014年，她凭借家庭伦理剧《断奶》，获得第13届华鼎奖中国百强电视剧最佳女演员奖;2015年，在作家路遥的小说《平凡的世界》改编的同名电视剧中，她饰演温顺宽和、柔韧坚强的女主角田润叶。如果说饰演都市女青年佟丽娅比较驾轻就熟，那么饰演经典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后者有年代感、有厚度、不同评论家有不同的阐释，演员除了天赋还需要付出后天的努力。最终这个角色为佟丽娅赢得了第19届华鼎奖中国当代题材电视剧最佳女主角和第28届中国电视金鹰奖观众喜爱的女演员奖。而在去年，揽下9亿票房的《超时空同居》又让她被提名第17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女演员奖，并最终拿下了第21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受传媒关注女主角奖。

对于做演员，佟丽娅有自己的野心：“无论是温柔的还是彪悍的，我希望我的角色能呈现各种各样的女眭力量。”她说，从入行时起，她就下定了决心要拍留得下的作品、要演观众记得住的角色。

野生

杂志拍摄时，正赶上佟丽娅主演的《碧海丹心》刚刚杀青。这部由毛卫宁执导的年代剧讲述了解放战争时期，女英雄高大霞英勇奋战、不忘初心的故事。剧中的佟丽娅是朴素赤诚、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的女英雄。而当佟丽娅走出片场、进入时尚杂志的摄影棚，她又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短发、帅气、洒脱、慵懒。摄影机里里的她，时而妩媚，时而野性，像一只爪子锋利的猫。这是佟丽娅过去很少展现的一个形象。

她不会“难过就是哭，高兴就是笑”，她会尽量体会当下的环境，然后演出情绪下的那股暗流。有时在海边拍戏，佟丽娅会主动要求导演加一个镜头。“这么好的景，不要浪费了。我会觉得我真的是很有感受，我想要和自然接触，它是人物内心的一个体验，是可以用镜头记录下来的。”佟丽娅说。

“我以前已经展现了很多次大众认为的那种端庄、温婉，所以想在杂志拍摄和角色上，都能有一些突破和改变，我也很想知道我还有哪一面是自己没被发现的。”佟丽娅说。她青睐风格化的造型和摄影。“我喜欢那种只拍人的侧面或者只拍眼睛、嘴巴的照片，因为这样就能把焦点集中在一个点上。”虽然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但骨子里佟丽娅其实是个彪悍的女性。

佟丽娅出生于新疆伊宁，从小在天高地阔、水草丰茂的环境中长大。在她的回忆中，童年生活是浪漫、随性、自由的。一到寒暑假，她就会和父母去原始森林里。以前很多地方还没成为景区，草原、雪山都还是对外开放的。在哈萨克牧民区，他们走累了就叩开一扇门，直接在当地留宿。在长居的院子里，邻居们也经常聚在一起载歌载舞。佟丽娅说那是一段野生的、没有很多拘束的时光——这使她很早就不再娇生惯养，也使她很早就与天地万物建立了特殊连接。

这种连接放到影视剧里就变成了感受力。她不会“难过就是哭，高兴就是笑”，她会尽量体会当下的环境，然后演出情绪下的那股暗流。有时在海边拍戏，佟丽娅会主动要求导演加一个镜头。“这么好的景，不要浪费了。我会觉得我真的是很有感受，我想要和自然接触，它是人物内心的一个体验，是可以用镜头记录下来的。”佟丽娅说。

接地气的生活也让她累积了很多拍戏的灵感。比如拍摄革命题材的《碧海丹心》时，佟丽娅就要比同剧组的年轻演员更懂生活的细节。在一个房子里时，她能找到很多事情做：在板凳上洗袜子、抖衣服、用火钳子夹煤球……这使她塑造的人物更贴近普通观众，也更具有层次。

当然，这种融会贯通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走到这一步，36岁的佟丽娅努力了很多年。1989年，6岁的佟丽娅进^新疆伊宁市少儿艺术团学舞蹈。1996年，她进入新疆艺术学院附中舞蹈系学习专业的舞蹈表演，4年后她被分配到新疆歌舞团。

作为舞蹈演员，她毫无疑问是优秀的：参加新疆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在乌鲁木齐青少年宫担任舞蹈教师、17岁时就获得了新疆舞蹈家协会颁发的四级舞蹈考级培训教师资格、参加中央电视台的一系列演出活动……不到20岁，她就获得了一个舞蹈演员能获得的一切，可是然后呢？

这个天生要强的锡伯族姑娘，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是留在新疆安稳地度过一生，还是去北京闯荡、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蜕变

后来的故事当然众所周知。20岁的佟丽娅经历了命运的两次转折：第一次是从新疆到北京，第二次是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前者将她从遥远的边疆带到中国的文化中心，后者则让她找到了热爱的事业。虽然这两件事前后只差半年，但却彻底改变了佟丽娅的人生轨迹。

2003年秋天，她带着“馕”和辣酱来到北京。当时“非典”刚过，演出市场萧条，和中国歌舞团签聘用制合同的佟丽娅只能接到零零星星的工作。在“吃顿小龙虾就得八九十块钱”的年代，佟丽娅每个月领500元的工资。她经常去婚礼上跳舞或者去一些公司表演赚钱。她倒从没担心自己在北京活不下去，只是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总不是长久之计。就这样在歌舞团待了半年，怀着闯一闯心态的佟丽娅决定报考中央戏剧学院。

“之前在新疆上学嘛，觉得哪怕是在最高学府的考场上转一圈，我觉得都是人生中很难得的体验。”幸运的是，没有抱着“非考上不可”心态的佟丽娅发挥出色，真的被录取了。“考上了就得好好上，不然你辜负多少没考上的人啊！”

入学第一年，佟丽娅过得相当艰难。以前练舞蹈，用肢体表现自己就行，现在却要声台形表样样精通。她感到刺激，同时也会困扰：我为什么会做这么艰难的选择呢？

当时佟丽娅的普通话还嘟噜嘟噜说不清楚，可一上来的台词课，她就得和同学拼“八百标兵奔北坡”这类绕口令。崩溃、沮丧的情绪占领了她，可也激发了她的斗志。每天她都刻苦练习，将自己的普通话录下来，然后和《新闻联播》里的普通话作比对。“没什么区别啊！”佟丽娅听不出来，只是同学们都会在旁边笑。“就让他们笑我呗！”佟丽娅笑着说这是她练习普通话的独家法门。凭着这样的抗压精神，佟丽娅生生把自己从班级最后一名逼到了班级第一名。大三时，她就获得了尔冬升导演的青睐，在电视剧《新不了情》中饰演女主角李再爱的青年时期。

不断突破自我的佟丽娅此后更加游刃有余。以前拍戏时，她还会有沉浸在角色中出不来的状况，后来则是可以自由穿梭在不同情緒中了。“我们有时拍一天的戏，第一场家里有人死了，第二场可能就是婚礼，规定情境中一天就要经历生死离别、喜怒哀乐，你就必须要训练自己迅速转化。”

这是佟丽娅第一次走出课堂，接触真实的拍摄环境。当时同在剧组的是经验丰富的陈坤、方中信、薛凯琪，佟丽娅压力巨大。有一场哭戏，无论是导演讲戏，还是拿烟熏眼睛，她就是哭不出来。“我怎么这么差啊！”她边崩溃边积累经验，到第二部电视剧《空巷子》时就已经不怯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时间节点蜕变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正逐步积累着信心。“有时候大家挑角色，说你觉得哪个更像你，我说你想让我演哪个我就演哪个。我每次挑战不一样的角色、塑造不同的人物，我觉得这就是我的自信，我要告诉大家我什么都能演。”佟丽娅说。

突破

2011年，随着《宫锁心玉》和《北京爱情故事》的热播，佟丽娅一跃成为国内最炙手可热的女演员之一。她不再需要到处客串，也不再需要自己跑组，角色纷至沓来。不过新的困扰也出现了，大部分找她的都是类似“沈冰”的角色，佟丽娅不愿意重复自己。

接着她就开始选择《刀客家族的女人》这类骁勇的剧本。在这部民国大剧中，她饰演一个生性泼辣豪迈、偶尔歇斯底里的村姑。进入刀客家族后，她频频向封建礼教挑战，最终从一个天真少女成长为了一个有担当、成熟的女革命者。

在佟丽娅看来，做演员的幸运在于诠释角色的同时，演员自身的生命也会得到记录。她说：“在外观上记录了你在那个时期的样子，其次就是你能看到那个时候的佟丽娅在想什么，她有怎样的精神状态，所以才能有这样的表达。”

不断突破自我的佟丽娅此后更加游刃有余。以前拍戏时，她还会有沉浸在角色中出不来的状况，后来则是可以自由穿梭在不同情绪中了。“我们有时拍一天的戏，第一场家里有人死了，第二场可能就是婚礼，规定情境中一天就要经历生死离别、喜怒哀乐，你就必须要训练自己迅速转化。”

不久前拍摄《碧海丹心》，不少年轻演员都来向佟丽娅讨教经验。以前她很少去总结经验技巧，总觉得表演的感觉是长在自己身上的，现在遇到提问，她才真正开始思考这些年沉淀下来的事物。她把以前上学时的笔记重新找出来看，发现当时觉得没用的东西，其实都很有用——只是以前不在意或者并不知道如何运用。

“真听真看真感受就不说了。”佟丽娅说，“以前老是说要用人物的语言去说话，我不懂，人物的语言不就是打扮上样子然后说吗？后来我发现，不是说把声音变成某一个声调或者粗一点儿、高一点儿、长一点儿、短一点儿的声音，而是真正地要用性格色彩去表现。”

虽然还不能被称为“老戏骨”，但在同龄女演员中，佟丽娅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实力派。她在演戏时的思考越来越多，选择表现方式时也越来越谨滇。现在时常有人问她：你遇到瓶颈了吗？

她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我现在最大的瓶颈是，如何用不同的方式去表现一样的情感。”佟丽娅说。她认为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能把真情实感的东西保留住，同时又能把生猛的劲儿控制住。现在她还不能完全做到这一点——不过这也不要紧，既然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女演员，那她也一定能踏踏实实走到明天去。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我还不想被定性，我还想去试一试，我还有很多创作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