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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厢第一高楼及民生

2019-09-26/

上海商业 2019年9期
关键词:特困户总工会上海

文 / 原 群

当了多年的记者,采访过无数的人与事,写过数不清的文章。有些事情和文字,尽管已经过去多年,却一直萦绕在脑海,令人难以忘怀……

老城厢第一高楼

每每走过云南南路人民路口,我总要往南面望一下。当年(1987年),那里两幢在周围一片低矮平屋中兀然凸起的高楼是那么的吸人眼球。由于这里恰好是老城厢与黄浦区的交界处,这两幢楼又被人称为“老城厢的守护神”“老城厢的镜框”。

那时,我是南市区的人民代表,在一次人代会的会议间隙,我以记者的身份采访了参加会议的列席代表——南市区房管局局长。他说,南市区是上海的老城厢,为了改变上海老城厢百年不变的旧貌,借当时黄浦江越江隧道浦西出口处选在人民路之东风,南市区政府当机立断,决定在隧道的出口处建造两幢具有上世纪80年代水平和风貌的高层住宅。

在时任区长的亲自指挥下,老城厢开天辟地的两幢高层住宅建设工程的勘测、选址、设计、动迁工作,在超乎寻常的高速度中完成了。

施工队伍很快进入基地。整个基地需要打345根桩。按照设计要求,打345根桩就得往地下打1185节桩。

如果在居住密度稀疏的地区打桩,是比较容易的事情。但是在居住人口稠密的人民路,这就变成了“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基地的隔壁是区妇婴保健院。打桩时,超过100分贝的冲击波,会直接影响医院里数百名待产的孕妇和刚进入人世的婴儿们的健康。基地对面是一所中学、一所小学和一所幼儿园。打桩机一旦启动,他们安静的学习环境将受到破坏。距基地南面四公尺有一幢摇摇欲坠的甲级危房,打桩引起的震动,很有可能使这些挤挤挨挨紧贴在一起的房屋,因震动而发生如多米诺骨牌式的倒塌。最可怕的是离基地北面50公分处,有一条清朝时期敷设的泄雨水管。打桩时,稍有疏忽,就会使这条贯通于老西门到人民路之间的总泄雨水管爆裂,造成雨天水漫金山的严重后果。至于埋敷在离基地不远处的一条通往市中心的煤气管,更是不可以侵犯的熟睡中的火龙。

为了解决这些难题,南市区举行了一个又一个攻关会议,不停地争论,不停地修改,终于,一个较为理想的打桩方案形成了:将嘈杂的打桩改为无声的压桩。具体施工步骤是:先在压桩前挖地6公尺,再放桩挤压,以减轻地面压力;改变过去由里朝外打桩的习惯,采取从外向里推进的施工程序;每天的压桩数量最多不能超过8根,特殊情况,压一根桩也按8根桩的工作量来计算。

为了确保无虞,基地对面危房中的居民被以优惠的条件,动员到浦东新工房过渡。打桩完毕后,愿归愿留,各随其便。

对面那座甲级危房的管理者们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工程的进度。他们也许希望危房因压桩而引起倾倒。这是他们可以要求大楼筹建单位翻造危房的最充足理由。很不幸,他们的期盼落空了。一切顺利,345根桩全部安全地被压入地面。大楼也迎来了竣工之日。

老城厢第一高楼的落成,引起了人们的高度关注。有一位记者想当然地以《告别最后一堵城墙》为标题,报道了这件事情。

“把上海最后一堵城墙也拆掉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曾在上海居住过的海外游子无不顿足叹息。“城墙是古迹,是上海的历史见证。”他们纷纷向正在国外访问、考察的中央规划部门领导提出异议。领导大为震动。一纸电文飞到了上海市领导的办公桌上,市领导指令有关部门查清原委,迅速上报。

真相查清楚了。真正的城墙在大境路关帝庙。一场虚惊。

九曲三弯。高楼是竖起来了。但是还有些小麻烦:上世纪80年代的建筑物坐落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下水道上,狭窄陈旧的管道难以负担排泄大楼各种脏水的重任,同时,当时的电力供应也显现出不足。好在这些问题,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一一迎刃而解。

如今的老城厢,今非昔比,高楼大厦举目皆是。有好多离开老城厢几十年的原住民,现在回到儿时居住过的老城厢地区,连连感叹,不认得了,不认得了。

巧解“天字第一难”

住房问题,曾是上海的“天字第一难”。按照1985年建设部统一制定的人均居住面积4平方米以下为住房困难户的标准,1985年上海的住房困难户、无房户达46.94万户,占总户数的四分之一。其中,人均住房面积在2平方米以下的有16600户。

2平方米,仅仅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能在里面安居乐业?

尽管1986年以前的8年,上海加快了住宅建设步伐,3000万平方米的住宅竣工,但是,自从上海解放以来,片面强调发挥上海这个老工业基地的作用,疏忽了住宅建设,欠账太多。这3000万平方米的住宅杯水车薪,难以还清旧账。其次,竣工后的住宅落实政策、市政动迁占用了大部分,真正用于解决住房困难的不多。

其次,上一轮生育高峰期出生的那批人到上世纪80年代进入到生育高峰,对于住房的需求比较大。再者,上世纪80年代,是人口集聚膨胀期,几十万知青回城,进而加剧了住房困难。

说起来令人无法相信,每年完成产值和上缴利润分别占全国六分之一和五分之一的上海,也是一个名列全国前茅的住房困难城市。

住房问题,是上海人最关注的热点之一。如今,尽管像番瓜弄这样的“滚地龙”已基本予以改建,但不少地方的街道弄堂,依然狭窄得使人有种窘迫感。有的住宅小区在过巷子的时候,要侧着身子过去。由于离得太近,居民与居民之间可以透过窗户握手,家住二楼或三楼对窗的两家人,只需用搓衣板之类的木板搭起一座“天桥”,就能很方便地将自家的菜肴与邻居分享,这样的弄堂被居民们戏称为“一线天”。有好事的外地人嘲讽,上海姑娘的身材之所以苗条,是住房拥挤的杰作。

彼刻,北京已经全面解决2平方米以下住房特困户,广州也在着手解决。上海怎么办?难道戴着全国住房第一困难的“桂冠”进入21世纪。

为此,市总工会领导指派生产部的陈子法副部长到南市区、黄浦区的几个房管所蹲点摸底调查,撰写了《住房问题是上海爆炸性问题》的调查报告。市总工会随即以简报的形式上报。上海市委、市政府对此予以高度关注,并作了专门的批示。

市人代会上,市总工会向大会提交了《限期解决人均居住面积在2平方米以下特困户》的提案。在代表们中间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提案写道,市区现有住房特困户8万多户,其中人均居住面积不到2平方米的有16600户。这些人居住条件极其困难,严重影响了身体健康、思想情绪,以及家庭和睦和社会安定。有的还影响了企业的生产和工作。广大职工要求尽快改善居住条件的呼声十分强烈,若不限期解决,随着人口的自然增长,这一矛盾还将进一步突出。

代表们对提案一致叫好。但是当提案将正式列入1987年要办的实事时,代表们又纷纷提出异议:“房源、资金何在?”

当时上海市财政局规定,企业每年只能从福利基金中,以每个职工提取80至120元的额度,用作建房基金。

如以每平方米建房造价为400元计算,一个300人的企业,每年提取的地建房资金(不扣除10%的建筑税),只能建造一间居住面积15平方米的住房。彼时,上海经委系统有住房困难户29.4万户,按静态计算,需要提取34年的福利基金才能解困。

当美好的愿望碰上严峻的现实,前者不得不作出痛苦的让步。原来提案中两年解决16600户特困户的文字,在代表们愧疚的心情下,被修改成在年内解决6000户人均居住面积在2平方米以下的特困户。

1987年4月,上海市人民政府正式批转了市建委、市总工会、市房地局《关于解决人均居住面积在2平方米以下特困户问题的报告》。当月,成立了由市总工会、建委、房管局、交通办、经委、财贸办、教委办、集体办等8个单位参加的解困联席会议,成立了市解困办公室。

此举,犹如一场12级大地震,震动了上海的每家每户、男女老幼。抑制不住内心欢悦的人们急巴巴涌进各级“解困”办公室。仅市“解困”办公室,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接待来访2800多人次,群众来信1000多封。

望着这一叠叠群众来信,一群群盼房心切的人儿,各级解困办的同志们感到肩上的担子分外沉重。

为了确保“解困”工作的顺利进行,市政府硬是从住宅建设指挥部等单位挤出56000平方米的房源,帮助房源特别困难的单位解困。按造房成本价有偿调拨,不收建筑税。对一些造房资金短缺的单位,破例先写张借条,次年作一次性处理。

这来之不易的56000平方米房源,由市解困办统一戴帽下达到各系统下属单位。并要求各单位在摸清或基本摸清特困户底数的同时,就着手进行配房解困。使广大群众看到这件实事已在兑现,既听到楼梯响,又看到人下来。

一项项具体的措施,一套套周密的部署,宛如将润滑油注入了“解困”这架大机器,使之运行得更稳健更迅猛。

这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场面:

一户又一户特困户喜气洋洋在办理房屋租赁手续;

一户又一户特困户眉飞色舞在装饰新居;

一户又一户特困户兴高采烈搬进了梦魂牵绕的新屋。

……

在欢庆胜利的锣鼓声中,广大解困干部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在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在全部完成2平方米特困户解困工作后,继续做好18000户婚后无房的解困工作。

黄昏的旋律

近日,在家里整理书橱,无意中翻检出一篇刊登在1987年12月13日《劳动报》上的拙作《黄昏的旋律》,此作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彼时,上海市退管会组织上海退休职工演出团去南京梅山冶金公司进行慰问演出,领导要我跟团采访。

我记得是在当年的11月上旬,与一群满头银发,脸上堆满笑容,浑身散发着活力的爷爷奶奶们,坐着绿皮火车前往南京。

那时,改革开放不久,人民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非常匮乏。绝大多数的退休工人可以说几乎没有业余文化生活。他们每天要么待在家里,睁开眼睛等吃饭,闭上眼睛等睡觉;要么到菜市场去,捡捡烂菜皮,养养小兔子。

为了丰富退休职工的业余文化生活,让他们老有所乐,老有所养,老有所为,安享晚年。当年,市退管会会同市工人文化宫举行首届退休职工文艺汇演。

消息传出,各基层单位和广大退休职工欢欣鼓舞,纷纷踊跃报名参加。据统计,参加演出的有500多个基层单位,演出了1200多个节目,参加演出的退休职工达6000多人次,规模空前,声势浩大。

在采访中,一位跳着老年迪斯科的退休老人对我说:“我结婚时也没有烫过头发,老了却要赶时髦。”她充满激情地说,“我们不是老而无为,我们要让青年人羡慕我们。”

翻开当年的采访笔记,上面写着:让青年人羡慕我们。这是何等的自信。当年,上海胸科医院的退休职工老年迪斯科队在院艺术节上荣获一等奖,让参加演出的年轻的医生护士们咋舌不已。

汇演结束,市退管会从中遴选部分文艺骨干,组成上海退休职工演出团,并挑选部分节目向市政府作汇报演出,以及到各基层单位巡回演出。

“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在梅山冶金公司小礼堂的舞台上,75岁的冯秀娟和54岁的韩国清这对婆媳演出的独角戏《婆媳逛大世界》,把上海退休职工演出团赴梅山的演出推向高潮。

奏过了人生最华彩的青春旋律、壮年交响,便是垂垂暮年。古往今来的哲人每每为此感叹、唏嘘。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然而,通过这次随团采访,我听到了那黄昏昂扬的旋律。

那是为共和国的腾飞、为上海的振兴,几十年含辛茹苦、兢兢业业的上海退休职工,在市总工会以及各有关部门的精心组织、热情关怀下,依旧用他们火热的心、沸腾的血,奏响着高遏行云、远博四野的黄昏的旋律。

无论是在那落日熔金的时刻,还是晨曦初落的时刻,这悠远而舒展的黄昏旋律,透过蓝天,掠过浦江,把上海点缀得活活泼泼、鲜鲜亮亮……

这次采访回来,在时任市退管会副秘书长陈佩瑛的陪同下,我深入这一群体进行调研。

陈佩瑛是个老工会干部。与她见面的那天,她拿出一张1985年10月23日的《新民晚报》,指着上面刊登的《市总工会要求建立“退管会”,管理关心百万退休职工》的文章,说,这条新闻刊登后,广大退休职工反响强烈。有位退休职工在给市政府领导的信中说,过去,我们为社会主义建设做出了贡献,退休后,并没有成为“被遗忘的人”,感谢市总工会酝酿成立“退管会”……言语出自肺腑。

当年,上海有退休职工140万。陈佩瑛介绍,据市总工会对32个基层单位的典型调查表明:在退休职工中,退休金在40元左右的占35.9%;孤老占0.9%,患重病卧床缺人照料占31.4%。为全面关心百万退休职工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必须成立“退管会”。市总工会的建议得到了市政府的批准。

1986年1月27日,上海市退休职工管理委员会正式成立。当年5月,市退管会决定为退休职工办十件实事。

陈佩瑛在走访退休职工中,听说了这么一件事:1985年,上海第一座五星级宾馆——华亭宾馆副楼建成。然而,深埋在墙基四周的220根钢板桩,犹如220颗定时炸弹,使华亭宾馆经理和承建单位瞠目结舌。这每根长26米的钢板桩,是当初为建副楼特地从德国以二两黄金一根的价格引进来的。拔出后再使用,可以为国家节约440两黄金,这倒是其次,主要是不及时拔出,副楼的地下管道无法敷设,意味着副楼将成为一个钢筋混凝土的躯壳。然而,要拔出谈何容易。施工场地逼仄,钢板桩根根相嵌,半空又有副楼的雨棚遮挡,无法使用履带式吊车施工。

一时的疏忽,极可能造成副楼报废的严峻局面。有人建议,将钢板桩深深地打入地底下。可是,手头使用的打桩机没有一架能在这7平方米的弹丸之地大显身手。

华亭宾馆告急……

“让我们来试试。”

市建工局基础公司所属的裕乐打桩服务社的老师傅们踏看现场后,主动承接了打桩任务。

裕乐打桩服务社,宛如其名,是由基础公司一批拥有技术专长的退休工人在企业支持下成立的,旨在发挥余热。

他们先用自制的打桩机将钢板桩打松,再用卷扬机吊。碰到雨棚就用铁棒将雨棚撬斜了拔。在他们的努力下,220根钢板桩,被逐一拔出。

这些花甲之年的“老来青”,真的让人刮目相看:倾斜50多厘米待报废的苏州钢铁厂沉井被他们救活,避免了100多万元的损失;他们在蓝天宾馆打桩,以5厘米的误差,按照高难度的设计要求完成;中山北路立交桥桥基设计要求特别高,某专业打桩队承接打桩业务后,无法按照施工图纸要求施工,知难而退。是他们临危受命,一举攻克了施工难关……

听着这一则则近乎传奇的故事,陈佩瑛萌发了一个大胆的设想:“退休职工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年纪还不是很大,身体尚健,且具有技术专长和经营管理能力,如果把他们组织起来,是件利国利民又利己的大好事。”她的设想得到了市退管会领导的肯定。

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在企业里成立退休职工三产企业,需要办营业执照。当时的政策规定,一个企业不能有两个法人代表。据陈子法介绍,为了解决一个企业不能有两个法人代表的问题,市总工会指派他与市工商局协调,磋商解决之道。在现场调研的基础上,陈子法与市工商局市场处处长反复商讨并拟文。市工商局特事特办正式批准并行文,解决了“办照难”的问题。

……

上海的各级工会组织和机关企事业单位对退管会的工作,都非常支持。退管会搞活动,社会各方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一呼百应,使广大退休职工深深感受到党的温暖,组织的关怀。

岁月荏苒,白马过隙,这篇报道至今已有30多年了。然而,消失的是光阴,留住的是党对广大退休职工一如既往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如今,全社会对退休职工的老有所乐、老有所养、老有所为,已经提到一定的高度。退休职工的月退休金从1987年的40元,已普遍涨到4000元左右,且年年有所增加;孤老不孤,社区志愿者会定期上门探望;患重病卧床缺人照料者,政府买单为他们请护工……退休职工的生活,好比芝麻开花节节高。

写到此,再回看当年的那篇文章,整个社会对退休职工的关怀犹如文章所说:老有所乐、老有所养、老有所为,这正在逐步成为现实。辉煌的音响正在冲破暮霭,磅礴于黎明。

文章结尾写道:我们每个人都要步向暮春,犹如黎明必须迎来黄昏一样。黎明的灿烂和黄昏的绚丽,都是大自然的杰作。那么,让我们在黄昏赞美黎明的序曲,在黎明聆听黄昏的旋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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