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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梅:从意气风发到黯然离场

2019-09-25曹靖楠

同舟共进 2019年8期
关键词:特蕾保守党大臣

曹靖楠

2016年,一场举世瞩目的“脱欧”大戏,让揭开潘多拉魔盒的卡梅伦首相引咎辞职,接任保守党党魁的特蕾莎·梅成为撒切尔夫人之后的第二位英国女首相,吸引了全球的目光——这位坚毅、勤勉、强硬的女性被称为“铁娘子第二”,也被视为带领英国走出“后脱欧时代”的不二人选。但不到3年过去,“脱欧”依然前路漫漫,而特蕾莎·梅也终于耗尽了最后的政治资源,黯然离场。心酸的故事,背后既是过于刚硬的性格,也是过于复杂的政坛环境。

“脱欧”领路人

特蕾莎·梅的成长经历对她的性格养成有着重要影响。她是牧师的独生女,在牛津郡的一个不起眼的社区长大,从小接触的公共服务和宗教熏陶,让她的性格里带有谨慎、保守和固执。这种坚韧的性格和宗教观念,让她做事十分顽强并具有很强的目的性,也让她成年后自然地选择了保守党。

特蕾莎·梅的职业生涯起点很高,从牛津大学毕业后进入银行界工作,30岁就当选伦敦市议员步入政界,41岁成为英国议会下院议员,43岁起就开始担任保守党影子内阁的大臣,历任保守党就业、交通、家庭、文化和媒体等事务大臣,并晋升党主席,成为保守党首位女性主席和影子下议院领袖。她的职业生涯虽然不算一路顺风顺水,但总体上没有遭遇太大挫折。

在出任首相之前,特蕾莎·梅在党内有着超高人气。在卡梅伦政府中,特蕾莎·梅担任内政大臣,被认为做事稳健可靠。“脱欧”公投意外获得通过后,卡梅伦政府被舆论激烈抨击,而特蕾莎·梅是其中少数没有被严重诟病的内阁成员。卡梅伦宣布辞职后,特蕾莎·梅被视为最好的接任者。当时,IpsosMORI(英国最大的独资市场调查研究公司)发起的民意调查显示,55%被访者相信特蕾莎·梅是一位合适的首相,只有23%的人相信其竞争对手、工党的科尔宾可能成为更好的首相。党内同僚也对其寄予希望,本党议员普遍表示看好。

竞选前,自信、强硬、干练的形象也为特蕾莎·梅加分不少,在公投戏剧性地倒向“脱欧”结果后,一批留欧派质疑公投的过程,而特蕾莎·梅站出来发表讲话:脱欧意味着脱欧(BrexitisBrexit),我们将从中取得成功!”底气十足的表达为其挣足了人气,也让处于迷茫十字路口的英国民众以为找到了领路人。在众星捧月中,特蕾莎·梅正式于2016年7月出任第76任英国首相。

找不到的共识

自当选首相后,特蕾莎·梅就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历史使命——带领英国平稳地“脱欧”,她也自嘲“脱欧首相”。对她来说,找到一条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稳妥的“脱欧”路线,是任期成功的关键,但这个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与撒切尔夫人相比,梅的“铁娘子第二”与原版铁娘子形似而神不似——强硬的外表之下,特蕾莎·梅少了很多精妙复杂的政治操作。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政治人物,特蕾莎·梅过于僵硬的手法和乏善可陈的沟通手段,让她很难构建自己的盟友和同盟军,也无法抓住时机,在合适的时点出击和收缩。

“脱欧”公投是一个几乎五五开的结果,最终是“脱欧派”以51.9%比48.1%的微弱优势胜出,大伦敦地区和苏格兰等都更支持“留欧”。事实上,英国国内对是否“脱欧”、以何种方式“脱欧”的分歧非常严重,这也影响到了民众的利益代表——议员们。

由于“脱欧”方案无法获得议会多数支持,特蕾莎·梅认为通过一次大选,可以对议会中的不同意见进行重新洗牌。但她过高地预计了保守党的人气,认为代表民意举行公投的保守党可以毫无争议地扩大执政优势,却未料遭遇反“脱欧”民众的反击。在2017年6月的大选中,保守党丢掉了多数席位,尽管特蕾莎·梅此后依然宣布连任,但其威望已经受到了挑战。

大选受挫,特蕾莎·梅只能老老实实地寻找“脱欧”路线,尽可能达成跨党派的“脱欧”共识。但整个英国处于一种空前的缺乏共识的氛围中,各种路线都难以取得过半支持。从2017年3月特蕾莎·梅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的“脱欧”进程以来,争议就从未间断,严重的纷争也导致特蕾莎·梅政府的组成非常不稳定,超过20名部长和更多保守党高层先后辞职,动荡程度超过任何一届英国政府。

发现完整打包的“脱欧”方案难以通过后,特蕾莎·梅尝试用“指示性投票”来测试各项方案在议员们中的认可程度,即将“脱欧”方案的各个环节分拆投票。然而,议员们再次否决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所有“脱欧”方案——在脱欧进程上,二次公投、重新与欧盟协商协议、撤回“脱欧”等均一一遭到否决;在市场安排上,关税同盟、EFTA/EEA、共同市场2.0等也纷纷遭遇滑铁卢。

仅仅市场安排就已如此,那么如果爱尔兰边界问题、移民问题、司法问题等敏感问题进一步叠加,凝聚共识的可能性将更低,英国远远没有找到“脱欧”后各方都能接受的主流路径。“指向性投票”的结果表明,议员们既缺乏共识,也不愿意为达成共识做出妥协,他们不断地表明自己反对什么,而不是支持什么。

“独眼政客”

“脱欧”本非易事,难以一步到位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在“脱欧”过程中,特蕾莎·梅本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始终没有找出一条非常清晰、完整、可操作的“脱欧”路线。在政府内部,特蕾莎·梅的决定也没能得到大部分同僚的认可,甚至由她亲自选定的组阁伙伴们,最后也成为了反对其政策推进的倒戈之人。

2017年3月29日,特雷莎·梅致信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正式启动了英国的“脱欧”进度。然而,该举动其实是过早地启动了“脱欧”条款,导致英国在随后的谈判中面临时间不足的困境。

2017年4月,特蕾莎·梅突然宣布解散议会,提前举行大选,但保守党内部对于改组却存在尚未解决的严重分歧。原卫生大臣杰里米·亨特拒绝接受特雷莎·梅提出的商业大臣职位建议,原教育大臣贾丝廷·格里宁拒绝接受就业与养老金大臣职务建议,甚至决定辞职。保守党也在大選后失去了多数党地位,不再具有单独组建政府的资格,最终靠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的合作,才能在悬浮国会中保住执政地位。

2018年11月14日,特蕾莎·梅在国内议会尚未达成共识,北爱尔兰边界等敏感问题悬而未决的情况下,跳过了议会,率先和欧盟达成协议,引发反对者的强烈不满。随后,超过1/3的内阁成员先后离职,例如上任仅4个月的“脱欧”事务大臣多米尼克·拉布便以不满草案为由请辞,就业和养老金大臣艾斯特·麦克维和另外两名次长级官员亦相继辞职。

2018年12月12日,保守党下的“1922委员会”对特蕾莎·梅发起不信任投票,尽管结果是以200票对117票胜出,暂时保住了首相之位,但也让党内的分裂暴露无遗,通过党内共识推动“脱欧”方案的选择可以说已经完全被堵死。

总体来说,特蕾莎·梅的性格在很大程度造成了“脱欧”进程受挫的困境,例如:沟通技巧不足。在一个要求领导人具备高水平沟通技巧的政治时代,这个缺点使得她与选民、本党同僚、敌对党派都无法取得合作。

此外,性格古怪。特蕾莎·梅对同僚缺乏信任、行事隐秘,即便是那些与她关系最为密切的人,也很难弄清她的意图和动机,尤其在“脱欧”过程中,她的几次选择从逻辑上令人费解。

还有,缺乏灵活性。特蕾莎·梅坚持己见的态度在正确的方向上还可以接受,但一旦走上错误的方向则难以挽回,同时容易树敌,給工作平添阻力。

最后,缺乏创造力。合作伙伴称梅为“独眼政客”,意思是她缺乏想象力,无法找到有创造性的问题解决办法。

在英国政坛,保守党与工党分别占据议会650席中的314席和245席。原本保守党拥有48%的议席,若党内统一,再联合一二小党,通过“脱欧”提案本非难事。但特蕾莎·梅为了顾全大局,采取“软脱欧”的中间路线——既尊重2016年的公投结果,必须离开欧盟,但为了减少对经济的冲击,争取两年的过渡期(直到2020年底),过渡期内维持目前与欧盟经贸联系。特蕾莎·梅的“软脱欧”路线想要兼得鱼与熊掌,但最后却落得两手空空。

性格决定命运。特蕾莎·梅坚毅、执着、谨慎的性格为她早期的政治生涯带来了平步青云的成功,却也给她日后的失败埋下了顽固与不知变通的伏笔。在特蕾莎·梅下台后,英国议会可能进一步偏离中间路线,从而变得更加激进,以“硬脱欧”著称的前外交大臣约翰逊已成为下任首相的大热人选。缺乏具有战略远见的引路人,英伦三岛的前途命运将更加颠簸。

(作者系复旦大学金砖国家研究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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