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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门与古井:旧时皇族流落,今日烧鹅留香

2019-09-25叶克飞

同舟共进 2019年8期
关键词:烧鹅皇族古井

叶克飞

【决定南宋命运的一战】

位于广东江门新会的崖门镇与古井镇,隔河相望,这条名为阴峪河的狭长水道,一路流淌,再过数十公里便将流入大海。

南粤习惯称出海口为“门”,崖门便是珠江八大出海口门之一。这名字也跟地形有关,它东有崖山,西有汤瓶山,两山之脉向南延伸,就像一扇半开的门。

但崖山的名字显然比崖门更响亮,因为700多年前,那里爆发了人类历史上的一场惨烈海战——崖山海战;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也因为这场决定中华命运的战役而被载入史册。

在古代,广东与广西、福建等地,因为远离中原政治文化中心,两宋以前,从来都与改变历史走向的风云际会无缘交集。然而在南宋末年,以及三百多年后的明末,广东、福建却成了南宋及南明流亡政权最后的立足点,这与它们僻处一隅的地理位置不无关系。

南宋末年,蒙古军队势如破竹一般横扫中原大地,直逼南宋首都临安。德祐二年(1276年),宋朝廷求和不成,宋恭帝赵显投降。杨淑妃带着儿子赵昰、赵昺出逃,沿途不断积聚力量。到福州后,赵昰登基,是为宋端宗,福州沦陷后,流亡小朝廷奔泉州再转广东,途中帝舟倾覆,端宗落水染病而亡,其弟赵昺被拥立为少帝,退往崖山。

当年崖山还是个岛,没有与大陆相连,小朝廷在此地临建行宫、军屋,训练士兵,制造兵器、船舰,开辟“草市”方便贸易。各地组织义军前往,集结20余万人,分兵屯守在四围。

1279年正月,蒙古汉军元帅张弘范率军攻打到崖门,对南宋水师形成包围之势。宋水师主帅张世杰下令尽焚陆上建筑,又将千余艘宋军船只连环系于海湾内,并将赵昺的“龙舟”置于战船中。元军知情后,以小船载易燃物品乘风冲向宋船;火攻不成,又以陆军断绝宋军汲水及砍柴的道路,致使宋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十多天的防御战中,将士们只能以干粮充饥,饮海水解渴,战斗力严重削弱。

1279年3月19日,一场事关南宋生死存亡的决战开始了。天亮时海水退潮,元军从北面顺流攻击宋军;中午海水涨潮,南面元军又乘潮向北攻击。元军还假装奏乐,让对方以为正在举行宴饮,就在宋军麻痹松懈之时,元军迅速发起进攻,“弓、弩、火、石”齐发,顷刻攻破宋军七艘战船,宋军瞬间崩溃。

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海上风雨交加,浓雾弥漫,“咫尺不相辨”。张世杰见大势已去,砍断绳索,带十余船突围而去,并派小船冲到宋帝大船边,想把宋帝转移到小船上一齐出逃,但丞相陆秀夫担心来人有诈,不肯让宋帝上小船。及至元兵逼近,陆秀夫估计难以逃脱,他对少帝道:“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祐皇帝(已投降的宋恭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于是背着年仅8岁的赵昺投海。随行的南宋军民,亦纷纷蹈海自尽,“越七日,尸浮海上者十余万人”。

在元军船上亲睹宋军覆灭的文天祥悲恸欲绝,写下诗句:“一朝天昏风雨恶,炮火雷飞箭星落。谁雌谁雄顷刻分,流尸漂血洋水浑。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昨夜两边桴鼓鸣,今朝船船鼾睡声。”几天后,出走交趾(今越南境内)的张世杰,返回广东招集残部,在阳江对面的海陵岛遭遇飓风坠海而死。

【崖山祠怀古】

数百年间沧海桑田,地理也發生了巨大变化,崖山海战的具体海域位置,今天已很难确认,只知大片水域早已因泥沙淤积而变成陆地。史学界一般认为,以今新会古井镇官冲村一个无名小丘为中心,北起银洲湖,南至崖门口,方圆数十里的水陆区域,都是当年战场。

从新会城区往南,车行约50公里,进入一片山地。山势并不十分陡峻,林木葱郁。不久,一座巨大的仿宋代战船形状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这里就是崖山海战纪念馆,也是宋元海战的遗址。在当年南宋王朝崖山行宫的旧址上,是重建后的崖山祠,祠内设有牌坊、正气亭、义士祠、诗碑廊和望崖亭等建筑。

春末夏初的广东,正是花团锦簇的季节,站在崖山祠最高处的望海楼远眺,青山绿水间,但见一簇簇红艳,如同天上飘落的云锦。崖山海道,水汽氤氲,薄雾弥空;江对岸,平林漠漠,沙鸥起落。

南宋灭亡后的近两百年间,崖山一直是人迹罕至之地。直到明成化十二年(1476年),由明代理学家陈献章,即大名鼎鼎的陈白沙倡议,明廷批准民间集资在崖山首建大忠祠。此后几废几兴,抗战期间被夷为平地,后经过多次重建,才有现在红墙黄瓦、斗拱飞檐的宫廷式建筑。

崖山祠的主要建筑是慈元庙,又称国母殿,是为纪念杨太后奉节尽忠所建。崖山海战后,逃亡的张世杰希望奉杨太后的名义再找宋朝赵氏后人为主,再图后举,但杨太后在听闻赵昺的死讯后,大哭道:我忍死艰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尔,今无望矣。”随即赴海自杀。民间有种说法,崖门一带之所以数百年间风调雨顺,名人辈出,都是因为在此投水的杨太后所庇佑。于是,每年农历四月二十七日被定为国母诞。近年来,这一活动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赵氏后人认祖归宗。

当年慈元庙建成后,陈白沙曾用自创的茅龙笔,按史实与民望,亲自撰写了600多字的《慈元庙碑记》。此碑字体苍劲雄浑,枯润有致,蔚然成家,被史学界、书法界誉为“岭南第一碑”,此碑至今仍存庙里。

离崖山祠约4公里,屹立于崖门对开海面的崖门奇石附近,相传是当年宋军用来作缆趸,以一字形连贯一千多艘船只之处。史载,灭宋后,元军统帅张弘范曾书“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字样于石上。后有人愤其汉人率蒙古军灭了父母之邦,就在这十二个字前头加了一个“宋”字,变成“宋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

明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监察御史徐瑁对张弘范书写字样深恶痛绝,命人凿去,欲改书“宋丞相陆秀夫死于此”九字,由于众人对怎么写意见不一而未刻成。建国初期,为了疏通航道,原立于水道中间的凿字奇石被航道部门炸毁,奇石上的刻字内容再也无法考证。1964年初,新会县请田汉书写“宋少帝与丞相陆秀夫殉国于此”行草大字,刻在原奇石所在的近岸崖壁上。奇石附近的海底,至今遗留有沉船多艘,以及各种兵器和文物等。

山脚下不远处,在某个我目力不可及的地方,是杨太后的陵墓。它没有皇室陵墓的气派,而是入乡随俗,是一座蚝壳墓。在珠三角一带,蚝壳墙与蚝壳陵墓都不罕见,但以一朝太后之尊,却仅此一处。相传,杨太后殉国后,张世杰匆忙间将她葬在了这里,迫于已经改朝换代,百姓不敢为她竖碑立传,只得用蚝壳修建了这座特殊的坟墓。

十几万军民投水殉国的悲歌,小皇帝与杨太后的纵身一跃,并不是赵氏的终结。赵氏皇族的残存者们在周边地区定居繁衍,于是便有了一个个皇族村。远一点的,有江门台山市的浮石村,珠海斗门的南门村、大赤坎村,而在山脚下不远处,则有古井镇的霞路村与慈溪村。

【皇族村今昔】

江门下辖五邑,即新会、台山、鹤山、开平与恩平,均是著名侨乡,古井镇更是侨乡中的侨乡。古井这一名字的由来,在《江门市地名志》中有记载。相传南宋末年,赵氏宗亲被元兵追杀,来此避难,开井汲水,其状如埕,因名“古井”。

距离镇中心不远的霞路村,就以“皇族村”著称。《霞路赵氏族谱》记载,崖山海战后,宋太宗赵光义的第十一世孙、上柱国大夫赵必樘投海殉国前,将两个儿子赵良钤、赵良骢托付给琼州太守林玄辅。南宋灭亡后,为防元军追杀,林玄辅将两位遗孤改名为林大奴和林二奴,隐居于如今的新会睦洲镇。

元二十年(1291年),长大成人的林大奴与林玄辅之子林桂山聚兵起义,失败后为元兵所杀害。林玄辅见元军紧急搜捕赵氏,便带着林二奴继续潜匿于睦洲,亲率童仆耕种,渐次得良田两百余顷。他去世前叮嘱林二奴日后一定要恢复赵姓。

直至明初,赵氏后人才陆续恢复本姓。林二奴的孙子赵宗逞于洪武七年(1374年)由睦洲迁居古井,重新回到了当年先人殉国的这片古战场,立村“霞路”,成为这一宋室皇族村的开基始祖。为报答林玄辅大恩,赵氏家族凡有祀事,必先祭林氏恩公,再祭本姓祖先。

沿着霞路村前的池塘前行,老榕树遮蔽了整个天空,地面青砖斑驳,一座座青砖老屋间偶尔掺杂新建筑,一条条巷弄清静幽深。

在霞路村,曾经有过三十多间大小祠堂,皆具有岭南建筑的艺术特色,现存或重新修建的有节庵赵公祠、乐野赵公祠、仰东赵公祠、耀吾赵公祠、敬堂赵公祠等。众多祠堂中,最能体现皇家气派的是宋宗室亲臣赵公祠。祠中所立之像,正是赵必樘;祠堂内的“耿光堂”,则为纪念开房始祖赵宗逞。

这座祠堂建于明末清初,2004年重新修缮,它向北偏西,仿佛还在眺望那遥远的的故国。祠堂青砖雅致,大门旁的瓷彩雕工精致。三进二天井的内部格局,与一般南粤宗祠无异,两侧墙上挂满历代宋帝画像,还有赵氏皇族家谱。

距离霞路村不过十几分钟车程的慈溪村,是古井镇的另一个皇族村。

十几间祠堂的数量,与霞路村旗鼓相当。这个有近六百年村史的古村落,目前有七成村民为赵姓,聊起来不无自豪地称是宋太宗赵光义的后裔。

1277年,南宋王朝危难之际,宋宗室商王赵元份十世孙——建安郡王赵必迎受命护送皇室成员南下,招募兵马与元军决战。但就在此时,赵必迎父亲病逝,依制守孝三年。1279年南宋覆亡,赵必迎含恨避居山野,其子孙辗转迁往如今新会的三江镇和睦洲镇。直至明朝正统年间,郡王五世孙赵士斌由睦洲迁往慈溪,遂成慈溪赵姓始祖。

这是一个宁静秀美的村落,村中遍布古井,时有村民在此打水。村中地标当属本厚堂赵公祠,建于明万历年间,为该村开族宗祠。相比霞路村耿光堂的宏大气派,本厚堂小得多,但也颇具规模。这个三进院落里,有完整的前院、中堂和后堂,斗拱上有雕工精美的驼峰型木承托,官帽式封火山墙,还有保存完好的壁画。

【皇族村的开放与包容】

如果皇族村只是怀古,那么它并不具备多少价值。因为在中国的朝代更替之中,衍生出无数这样的村落,相比之下,偏远的南粤反而少见。

真正让我感慨的,是皇族村的开放与包容,还有对知识的尊重。

就在霞路村的宋宗室亲臣赵公祠边上,是霞路初级中学,祠堂背后则是霞路小学与霞路幼儿园。如今,因为小学的大量合并裁撤,村小学大量关闭,霞路村也不例外。霞路初中也已变成画室。但一个小小村落,当年拥有全建制的幼儿园和中小学,校舍完整,占地不小,实属难得。这个耕读传家的村落,从不否认知识的力量。

在慈溪村,有一座民国时期创办的本厚学校,这座乡村学校今已不存,但民国风的校舍仍保存完好,是游人打卡之地。

1934年,由慈溪村海外乡亲建校董事局筹资,在慈溪村后山开始兴建本厚学校,1935年正式落成启用。这个占地百亩的学校,由村民们自发组织平整山坡,并从香港购置建筑材料,聘请当时广州最著名的建筑公司承建。这个外观酷似西方教堂,山墙高耸的校舍,内部有两层12间教室。因为时局动荡,加之侨乡人一向未雨绸缪,校舍也模仿南粤侨乡常见的碉楼格局,楼顶前后均设有发射孔,楼下有厚实木门加铁门,可供防御。

日军侵华期间,校舍曾遭轰炸,受损严重,抗战后又是海外乡亲捐资重修。1982年,本厚学校增设初中部,2011年因为村中学童越来越少,学校裁撤,完成了长达76年的使命。

校园内古树苍劲挺拔,夏日正好遮阳。一间间教室并未空置,而是成为了江门市文联和美协打造的“古井艺术部落”。

侨乡的魅力,恰恰在一个“侨”字。早年有乡亲远赴重洋辛苦打拼,以血汗钱反哺家乡,后来有村中子弟勇敢踏上留学之路,拥抱现代文明,并一心报国,这样的故事在珠三角的村落中一再上演。

南宋灭亡后,皇族不过是血统延续,可一百多年来的留洋经历,才是皇族村留下的最寶贵财富。在珠三角,你常常可以见到霞路村和慈溪村这样的古村落,却拥有一间西式学校,侨胞们深感现代文明之先进,知识之重要,所以给了乡童们最好的成长空间,也因此造就了更多人才。

追索皇族村的侨乡之美,最好的选择是霞路村下辖的自然村五福里。

声名不彰的五福里,让我相当惊叹。这个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才诞生的村落,名字取自“五星拱照,福荫村民;五谷丰登,福气盈门”的祈望。三百多间清末民初的青砖大屋比邻而立,至今保持完好。每六间青砖大屋为一厢,以1.5米宽的横街相隔,几条贯穿村落的竖街更是笔直宽阔,宽达4米,足有一般村落街道的两倍以上。

这种迥异于一般村落的建筑和街道格局,其实是学自西方现代城市建设。一百多年前的五福里赵氏村民,漂洋过海前往美国、东南亚乃至英法等国谋生,后来回乡购地建房,已不愿再以旧日方式兴建,而是模仿西方城市格局统一规划,俨然一座小城。

除此大格局外,五福里还自有时代特色。比如房屋多有貌似西式山墙的“墙头仔”,开有小洞,可供射击。村中有一个大水塘,供全村消防之用。竹云轩、叙乐亭等馆舍,则提供了一般古村落没有的活动空间,俨然西方城市的市民空间。如今,一座座青砖大屋的院落之内,仍可见旧时情趣,如八仙台与长桥凳。

美国首位华裔女国会议员赵美心的祖屋,就在五福里的巷弄之中。在五福里乃至整个霞路村,走出去的赵氏后人英才辈出,比如光绪年间留洋,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后担任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参议院参议长的赵士北,在美国扎根数十年的侨界领袖赵尚贤,曾医治泰森等名人的美国著名医学教授赵德威等。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开放、经济最发达的朝代,开放的血脉也在皇族村中流淌。无论是霞路村还是慈溪村,都是珠三角最重要的侨乡之一。

【古井烧鹅,皇族留香】

如果抛开沉重的历史,想简单一点,那么最不可错过的当然是古井烧鹅。

相传崖山海战后,一位在宫廷里负责制作烧鹅的御厨,携女逃到银洲湖西岸的仙洞村,开了一家烧鹅店,凭借娴熟独到的手艺,很快远近闻名。御厨的女儿长大后,嫁到银洲湖东岸的古井,也将烧鹅手艺带到古井,这便有了古井烧鹅。这传说是真是假,早已无法考证,但烧鹅好吃才是最重要的。

距离霞路村数分钟车程的天成街,就是古井镇的烧鹅街。让人眼花缭乱的烧鹅店比邻而立,最知名的是恒益和平香。

晚清民国时代,古井除了恒益和奇香(平香前身)之外,还有景记、明记、合益市、慈溪乡三哥超等多家烧腊行,1956年公私合营后合并为古井食品站,统一经营。结果烧鹅水准下降,烧制也少,连当地人都吃不上。直至上世纪80年代,老字号逐渐恢复。

恒益就是重见天日的老字号之一,据记载,恒益创始人吕亚福大概在上世纪20年代开始经营烧腊铺,1937年传给次子吕柏,成为烧鹅世家。平香烧鹅创建较晚,创始人赵华象出生于1918年,上世纪40年代以木制双轮车加整套烧鹅工具流动制作烧鹅,供乡村喜宴之用。1979年,他与儿子创立平香烧鹅店,延续至今。

古井烧鹅选鹅讲究。鹅每年有两造,古井烧鹅常用每年春季清明和秋季重阳节前后一个半月的鹅苗,并要在本地鱼塘里养至三四个月大,约重7斤。这种从头顶沿颈背至躯体有一条黑色鬃状绒毛带,有“三黑(嘴黑、毛黑、脚黑)、三细(头细、颈细、骨细)、一矮(脚矮)”特点的乌鬃鹅不受污染,而且因为没有长老,肉质最佳。

尽管恒益和平香各有不传之秘,但古井烧鹅的基本制法已令外人惊叹。烧制前,首先要用60摄氏度的水去鹅毛,而且速度一定要快;然后从鹅的颈部充气,令鹅的皮肉分离。再用浙醋涂抹鹅身,待鹅身晾干后,采用传统的生抽王混合砂糖、盐、酒、蒜茸、五香粉和其他不得外传的独门秘方等为酱料,塞入鹅肚内,用绳扎紧。以麦芽糖涂抹鹅身后,吊起风干约三小时,最后挂入热炉内,并用荔枝木烧制,使得烧鹅色泽光亮、皮脆肉嫩。

荔枝木是个亮点,在南粤地区,烹饪不同食材佐以不同木材,并非玄学,而是“食不厌精”的经验。新会民间就有总结,用柑柴、瓦罉煮饭或煲狗肉别有香味,焖田鼠用荔枝树柴特别好吃。古井烧鹅采用荔枝木烧制最佳,因为荔枝木耐火、少烟、少树脂,可以对烧炉保持恒温,又不给烧鹅带来烟味,还有荔枝清香。

当地所产的大红柑制作的陈皮,是传统的香料和调味佳品,可令肉味既香醇又消腻,品烧鹅时再蘸点鹤山酸梅酱,酸甜宜口,有锦上添花之妙。

一盘烧鹅,加上紫苏炒鹅肠、卤水鹅杂、盐焗鹅翼,足以让人大快朵颐。还有当地特色的鹅润肠更是妙绝,鹅润肠即鹅肝腊肠,广东人讲究“意头”,做生意不可“干”,水为财,所以称“肝”为“润”,比如猪润即猪肝。

烧鹅所传承的是古井人的饮食文化,也是南宋余韻——即使只是传说。

离开新会时,总会经过崖门大桥。这座单索面斜拉桥是国内此类桥梁中主跨度最大的一座,在亚洲排名第二。尽管在GDP已超过俄罗斯的广东,江门是珠三角九市中相对较弱的一环,但仍可见沧桑巨变与经济腾飞。一百多年前留洋的勇敢与开放,也存留在人们的血脉之中。

崖山海战是中国历史的重大拐点,达到古代文明巅峰,曾占据世界GDP总量一半以上的宋朝,被封闭保守的元朝所取代,即使是之后的明朝,也逐渐转向封闭之路,不复宋朝的开放包容。市民社会的形成、商业的发展和科学的进步都遭遇停滞。站在崖山祠,面向入海口,你很难不对此心生感慨。但走在霞路村和慈溪村里,想到一代代留洋者对家乡的反哺,在海外的打拼,又会感到释然。历史,终究会回到文明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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