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领导商务印书馆工人运动

余薇

参加五四运动燃起爱国心

陈云从懂事时起，就耳闻目睹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国土地上横行霸道的强盗行径。1919年，陈云14岁时，在颜安小学读高小，青浦学界举行游行示威，声讨卖国贼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的罪行，城乡各界民众高呼“提倡国货”“抵制日货”的口号，散发传单，要求释放因爱国运动而被捕的学生。为了筹集宣传经费，在班主任张行恭带领下，陈云和一些同学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救国十人团”和“学生救国储金会”，号召同学们省下一枚枚铜板，凑起来买纸张、做小旗、印传单。陈云还和同学们在镇上和西乡明因寺、小蒸、泖口等地进行演讲，表演短剧，高呼爱国口号，声援北京的学生爱国运动。“经过这场反帝爱国运动的洗礼，陈云和同学们在具有进步思想的老师带领下，懂得了许多国家大事，获得了新的力量”。

高小毕业后，张行恭老师介绍陈云到商务印书馆当学徒。陈云在商务印书馆发行所工作认真积极。印刷、排字，脏活、累活样样干，从不抱怨。管事和同事见他能吃苦，待人和气，都十分喜欢他，尽可能给予他不少照顾。陈云很节省，学徒期间的薪水很低，第一年每月只有2元，第二年升到每月4元，第三年升到每月6元，就是这么一点儿微薄的收入，陈云都舍不得花，除了用于吃饭、学习之外，其余的都攒下来，寄给舅父母贴补家用。

陈云充分利用商务印书馆图书特别丰富的有利条件，如饥似渴地学习，常常读书到深夜。发行所每天早上8点上班，晚上8点下班，陈云在路上还要花费两个小时，每天回到住处，疲惫不堪，但他仍然坚持读书学习。商务印书馆很重视职工的教育工作，在当时上海火车北站华兴路职员集体宿舍附近设立了“上海图书学校”，为员工业余教授英文、图书分类知识以及书刊出版、印刷的有关知识。陈云参加了进修班的学习，内容有英文，练习大小楷毛笔字，等等。陈云还常到上海通信图书馆去读书，他在那里读到了马克思主义书籍和其他进步书籍，如《共产主义ABC》《马克思主义浅说》《资本制度浅说》等等。这些进步书籍有时不宜在公开场所阅读，他就躲到厕所里去读。

学徒的生活是苦涩的，但陈云从未对自己的生活失去信心。他从各方面锻炼自己，业余生活安排得很丰富。他每天早晨6点起床，去闸北公园锻炼身体;尝试各种球类活动，乒乓球、篮球场上时常能见到他的身影。还抽空去打靶，他的射击成绩在同伴中总是遥遥领先。他与工友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时常用微薄的薪水接济生活困难的工友，同事们遇到了什么困难，陈云也总是尽最大力量给予帮助。他待人谦和、一视同仁，在与同事相处中，偶遇意见相左者，即使是对方明显不对，他也从不急躁或大声争辩，而是耐心听对方把意见讲完，然后分析情况，说明道理，直到对方心服口服。他做事有主见，而且有很强的自制力。正是由于陈云有这些好的品质，他年纪虽小，却在工友中有很高的威望，大家有事都爱找他说，也以和他做朋友为荣。

陈云在自传中曾回忆：“当时商务发行所的主任和高级职员认为我是克勤克俭（只穿布鞋布袜）而求上进的一人，在他们心目中我将来在商务很可被他们看中的一个。但罢工一起，居然为罢工委员长，他们就完全出乎意外。而在青年店员中对我平常的品行的印象很好，有信仰与号召力的人。”

参加五卅运动

商务印书馆是中国开办最早、影响最大的文化出版机构之一，职工中有不少人深受革命思想的影响。1925年2月15日，以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的工人为主成立了上海印刷工人联合会。5月，中华全国总工会成立，工人运动进入高潮。5月底，上海发生了日本纱厂资本家枪杀工人共产党员顾正红事件，并对在南京路上手无寸铁游行示威的学生和群众大肆开枪屠杀，震惊中外的五卅运动爆发，全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热情进一步高涨。这时，商务印书馆的广大职工怀着对帝国主义极大的愤慨之情，投身到声势浩大的运动浪潮之中。陈云和广大职工一起举行罢工和示威游行，反对帝国主义的血腥屠杀。为了让广大市民了解五卅惨案的真相，陈云几乎天天都要走上街头，叫卖上海学术团体对外联合会主办的《公理日报》，一直坚持到该报被迫停刊。此外，五卅运动期间，商务编译所的职工首先发起组织商务印书馆国人经济后援会，决定从6月1日起，省吃俭用，从工资中拿出一部分，捐给罢工工人和学生。陈云和其他职工纷纷响应。据当年的老工人回忆，陈云不仅把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工资捐了出来，还组织一些青年工人募捐。

陈云后来总结说：“我对于职工运动及党的组织工作最有兴趣”。在五卅运动大潮中经受的洗礼，无疑对他有重要启蒙意义。五卅运动对商务印书馆留下的影响是巨大而深刻的。它直接導致之后商务员工爆发大罢工，要求组织工会、改善待遇。在这场罢工斗争中，年轻的陈云第一次得到参与领导和组织工人运动的实际锻炼。

领导商务印书馆第一次罢工

商务印书馆是集编译、出版、印刷为一体的颇具规模的民族资本企业。处在它最底层的是为数众多的低薪职工。他们收入微薄，工作时间长，受着种种不平等待遇，加上资方对集会结社的戒备，使他们的处境日趋艰难，长期以来郁积着强烈的不满和愤怒情绪。五卅运动给商务职工巨大的鼓舞，使他们看到自己的力量，认识到“工人要解脱苦痛，只有工人自己向前去奋斗;工人自身的利益，只有工人自己去要求”。他们决定组织起来，为自己的利益进行斗争。

1925年8月，商务印书馆当局决定裁减一些职员，消息传出后，在工人中引起很大的不满情绪，陈云和商务印书馆党组织决定抓住这一时机组织工人罢工。陈云、章郁庵等发行所虹口分店的一些积极分子，“连开三次秘密会议”，酝酿以罢工形式向馆方提出承认工会、增加工资等要求。中共上海区委派徐梅坤到商务印书馆组织临时党团，党团成员有沈雁冰、杨贤江等十多人。“陈云由于在商务的青年工人中威信较高，五卅运动中又敢于斗争，于是也被党组织指定为临时党团的成员。”陈云对当时的形势作了分析，他认为：8月下旬学校准备秋季开学，全国大、中、小学，大都要使用商务印书馆的课本，就是说，正是资本家猎取最大利润的前夕，也是罢工的好时机。不出陈云所料，馆方得知工人即将罢工的消息后，极为担心。8月21日，由发行所出面贴出一个安民告示。职工对此并不满意。年仅20岁的陈云，由于平时办事公道，敢于同资本家斗争，深得大家的信任，被一致推举为罢工临时委员会委员长。为使罢工稳妥可靠，万无一失，陈云进行了认真仔细的准备工作，“罢工组织得很有条理，很有秩序”。22日凌晨，他派纠察队员到首先要举行罢工的商务发行所，把发行所的大门及各部门办公室的钥匙全部集中起来，还把工人们上下班的记录卡片都拿掉，以防资本家查考，对工人实施报复。

商务印书馆大罢工当天上午，发行所400多名职工在四楼膳厅开会，陈云担任会议主席，被推选为商务印书馆发行所职工会委员长。

23日下午，罢工职工约4000人（印刷厂3000余人）在东方图书馆俱乐部前的广场上集会，陈云担任大会主席。大会通过罢工执行委员会提出的复工条件。为了统一全馆职工行动，发行所团结印刷所、编译所、总务处（统称三所一处）联合行动。

陈云每天都要主持发行所职工大会，通报罢工的进展和劳资双方谈判的情况，鼓励职工们坚持斗争，不达目的决不复工。在组织商务罢工期间，陈云经常启发大伙：罢工的目的不单是为了工资福利，而是为了永远摆脱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由于陈云的精心组织和工人的紧密团结，到27日，资本家被迫全部接受工人提出的复工条件，罢工取得了胜利。“陈云在罢工斗争中表现出的坚定的革命意志和出色的组织才干，引起了商务印书馆党组织的高度重视。”通过组织和领导商务印书馆工人罢工的革命实践的洗礼，陈云目睹了帝国主义的凶残面目，也亲身体验到工人阶级和爱国群众的斗争热情，看到了蕴藏在他们中间的巨大力量。陈云更加坚定了共产主义的信仰。

1925年八九月间，陈云由董亦湘、恽雨棠两人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他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和社会主义事业奋斗了整整70年，贡献出毕生的精力。他曾说：“我入党，是经过考虑的，而且入党以后，自己觉得此生已非昔比，今后不是做‘成家立业的一套，而是要专干革命。”商务印书馆老工人谢庆斋，就是在陈云的启发和帮助下走上革命道路并经他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谢庆斋曾回忆道：“陈云同志经常启发我，向我传授一些革命道理，让我阅读革命刊物。每当我读完一册刊物后，陈云同志必要我谈点心得，于是他更进一步启发我认识世事变迁的因故，使我更深地认识了帝国主义侵略本性和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中的剥削及被剥削关系，同时积极地参加了当时由党领导的一些活动。”

加入中国共产党后，陈云多次进过党内举办的流动训练班，潜心阅读《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等马列著作，思想觉悟和理论水平都有很大提高。1925年11月，发行所职工会创办了一本刊物《职工》。陈云以“怀”“民”“怀民”等笔名在《职工》上先后发表《职工在现社会的地位》《总工会是什么》《罢工后职工应有的觉悟》《中国民族运动之过去与将来》《和平之路》《自治与民众》等文章。这是迄今见到的陈云在刊物上发表的最早一批文章，显示出高超的理论水平。“这些文章的内容，涉及工人阶级的地位、工会组织的性质和作用、工人运动的意义以及中国民族运动的道路等，比较全面地反映出陈云这时已达到的思想政治水平”，唤起了工人同盟的团结意识和反抗意识。

9月1日，商务印书馆发行所职工召开全体大会，正式成立职工会，陈云被推选为执委。职工运动锻炼了陈云的组织和领导才能，也磨砺着他的思想。

领导商务印书馆第二次罢工

在反动军阀当局向工人运动反扑的形势下，不甘失败的商务印书馆当局也蠢蠢欲动。他们为了试验工会的力量，竟悍然撕毁劳资双方达成的协议，无理由解雇上百名职工，并寻找借口准备陆续再开除一批罢工活动中的积极分子。面对商务印书馆当局的背信弃义、猖狂反扑，陈云毫不退缩，组织发行所、印刷所工會几度交涉无效后，遂酝酿第二次罢工。

1926 年，商务印书馆职工会第一届委员合影。前排左三为陈云

12月22日，陈云等组织发行所、印刷所职工再次罢工，由印刷所工人组成的纠察队在印刷总厂和东方图书馆前守卫，维持秩序;陈云则代表罢工委员会向馆方提出复工条件。这次罢工又一次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上海各报除了刊登馆方和工会方面各自的通告、宣言外，还刊登了中华全国总工会和各行业工会的支持信函。馆方仗着有军阀当局撑腰，派人要强行打开印刷总厂大门，遭到工人纠察队拒绝。于是他们勾结军阀当局派出三个连的士兵和马队前往镇压，致使工人重伤30余人，被捕40余人。馆方看到事情闹大，遂答应部分复工条件。工会方面鉴于主要目的已达到，与馆方达成了协议，于12月26日宣布复工。

在五卅运动和商务印书馆的两次罢工中，陈云经受了革命斗争的洗礼，同时也表现出了他对工人阶级事业的忠诚和杰出的组织才能。这时，商务印书馆成立了党总支，陈云被任命为发行所分支部书记、发行所职工会党团书记兼商务印书馆总支部干事。（编辑 杨琳）

作者：陈云纪念馆助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