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上的垃圾
2019-09-24ZimiAutumn
Zimi Autumn
自7月1日上海正式实施《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就有网友总结:“猪可以吃的是厨余垃圾,吃了会死的是有害垃圾,连猪都不吃的是其他垃圾,可回收垃圾可以卖了钱买猪。”连“外卖党”也是一片哀嚎:“外卖下单一时爽,垃圾分类悔半生。”
自此,一场轰轰烈烈的垃圾分类保卫战在全国正式打响第一枪。
垃圾分类的生意经
在垃圾分类带动的繁荣之下,有一批敏感的科技公司和创业者已经在这片繁荣之下嗅到了新的商业机会,开始捷足先登。
BAT率先出手,支付宝、微信以及华为在7月1日立法实施之前就已经相继推出了各类“垃圾分类”小程序,企图抢占这一风口的第一波流量。
其中,支付宝还在“城市服务”中开辟了“垃圾分類回收”专栏—易代扔,服务内容包括家电数码回收、生活垃圾回收、大件付费回收等上门回收服务。而拼多多则是在销售上做功夫:对分类垃圾桶进行补贴销售,成绩不俗。
饿了么反应也非常迅速,在6月25日推出了一项“代扔垃圾服务”。
根据饿了么的提示,需要代扔垃圾的用户可以在App首页“跑腿”中下单。据了解,该服务一单12元,跑腿范围不超过3公里—可见代扔垃圾的成本还是颇为高昂的。
需要注意的是,饿了么海报上特意注明“垃圾已分类,麻烦帮忙扔一下”。这就意味着客户需要自己分类,外卖小哥只需要将其扔进指定的垃圾桶,这一服务主要适合腿脚不方便的客户。
此外,垃圾分类的需求还催生了一种新职业—“垃圾回收网约工”。
据媒体报道,承包了上海南京西路一幢写字楼垃圾清运工作的刘东(化名),闲暇时间在手机上接单,骑三轮车上门回收周围居民的可回收物。
据刘东介绍,“互联网+垃圾回收”业务他已做了近3个月,接到的订单也越来越多。“只要跑得勤快,月入过万没问题。”
除了上门服务,智能垃圾回收柜赛道竞争也十分激烈,最近已经濒临破产的“小黄狗”也因为垃圾分类又火了一把。
小黄狗的具体业务是在小区、写字楼等地放置智能垃圾桶,用户在交互界面选择投放的可回收垃圾种类,称重后分类计价,可在App提现。回收设备装满后,工作人员会将垃圾统一运往分拣机构。
小黄狗作为此前规模最大的再生资源智能回收创业公司,最高峰时小黄狗注册用户超过300万,覆盖全国33个城市。但由于控股股东唐军因团贷网暴雷投案,小黄狗正处于破产重整流程中。
也许随着垃圾分类新规的出台,“小黄狗”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总的来说,在“你是什么垃圾”的灵魂拷问下,各种“代扔垃圾”“智能分类”的创意也层出不穷。但实际上,“互联网+垃圾回收”的创业路上已有许多先行者,商业模式却难以跑通。
负重前行的先锋
很多人不知道,垃圾分类在中国,已经推行了19年。在垃圾处理这个看不见的战场里,也有人通过另一种方式加入。
《饮料瓶回收需要拧瓶盖撕标签?》《电池到底怎么回收》……知乎上的“超叔爱环保”专栏中,作者汪剑超以每个月一到两篇的频率更新着。
这个曾经以码代码、开发软件为生的微软工程师,已经在垃圾分类这条看起来不那么光鲜的路上走了8年。宣传照上,穿着整洁笔挺的他,身后常常是一堆整理有序的废弃物。
2011年,从微软跳槽到绿色地球,汪剑超与垃圾分类的交织从这里开始。
绿色地球的运作模式较为简单,通过将垃圾回收商与用户连接起来,再把垃圾卖给回收商赚差价,出发点仅仅是改进原有体系效率。
半年后,并未培养起垃圾分类习惯的用户大面积流失,如今已推出互联网回收主流市场,主要靠政府支持来维系运转。
6年后,汪剑超带着7人团队出走,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奥北环保,采取了与绿色地球完全不同的打法。
在成都,许多小区、学校、商场等人流量集中的场所,都能看到“奥北自助投放点”,放弃“连接者”身份的汪剑超,开始与拾荒者打响一场垃圾追逐战。
而在获取用户上,重点也从获客量转向留存率。为了筛选出真正有垃圾分类意愿的用户,奥北需要用户先花费10元购买环保袋,每个环保袋再贴上二维码,这是每个家庭的“垃圾身份证”,所有的垃圾都能追本溯源,以监测垃圾投递不当行为。
上述两个环节的优化,大大提升了废品回收效率。在垃圾分类赛道,除了提升回收量,另一个关键是提升效率、降低成本。
之前大批消逝的“互联网+回收”的公司,大多陷入一个误区,将效率优化重点放在拾荒者与家庭的连接上,忽视了后端物流、人力、设备上居高不下的成本—垃圾运送车、分拣人员及分拣设备。
对于奥北环保的成本优化策略,汪剑超采取源头分类后,居民按照14项标准分类袋装,中间不设二次分拣线,节约了人工成本;垃圾直接运输到打包站,舍弃原有的加价环节;分类袋装也有利于运输,省下了上车、下车的装车成本。
据悉,2019年初,奥北环保已获京东、峰瑞资本数千万元融资,汪剑超也成为网友口中靠捡垃圾年入百万的“超级破烂王”,尽管在多个场面他表示,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洗牌与困境
“未来10年,垃圾分类将新增市场机会4000亿元以上。”中国环联2019(第五届)固废论坛上,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环保联盟理事长、住建部科学技术委员会委员张益表示。
对于行业现状,他补充:现有的厨余垃圾处理项目数量远远满足不了实际需求,目前厨余垃圾处理仅在上海等少数城市刚刚起步,垃圾分类工作的持续推进将带动厨余垃圾处理行业发展,具备技术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将在未来具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尽管未来市场空间极具想象力,但实际推进过程中并不顺利。
早在2015—2017年,“互联网+废品回收”就经历了从绚烂到寂静逝去的昙花一现。
这一阶段大部分的公司以面向居民提供预约上门回收服务为主,包括由阿里领军、含着金钥匙出身的9贝壳,以及再生活、闲豆回收、回收哥等,上述企业目前要么停止了回收业务,要么只针对商家及企业开展回收,或是将运营重点转向了生活商城、家电维修的增值服务。
这类模式的软肋在于居高不下的上门回收人力、物流及分揀成本,加上赚差价的单一盈利模式,随着泡沫的退潮,不光是创业公司,连带整个行业也逐渐在市场中沉寂。
推进难的背后,是垃圾分类意识的缺乏和被忽略的产业链条。
目前市场上做垃圾回收的公司并不算少,除了奥北环保,还有采取不同模式的小黄狗、再生活、闲豆回收等,以B2B、上门回收、软硬件升级为主。
两年前,在国家发展改革委、住房和城乡建设部联合召开的《生活垃圾分类制度实施方案》新闻发布会上,汪剑超表示,现有的“互联网+垃圾回收”企业只停留在“互联网+”思维的1.0版—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垃圾分类回收的效率,但并没有进一步创造新的需求和价值。“当前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但我们的目标是做‘互联网+垃圾分类回收的2.0版。”
而对于未来的盈利空间,峰瑞资本副总裁马睿认为,将集中在后端再生资源的销售环节上。
据奥北环保微信公众号公开信息,马睿解释:牛奶盒的回收价格400元/吨,但把其中的铝分离出来,价格是4000元/吨,前提是量要够大;在流量层面,垃圾回收是高频行为,社区居民一周两次的使用频率也可以延展出新的模式。
“垃圾分类是一件很慢也很大的事情,但做成了有很大的想象空间。”马睿总结。
此外,顶层设计上也重新将垃圾分类提上日程。
住建部7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信息显示,我国46个重点城市已配备厨余垃圾分类运输车近5000辆,有害垃圾分类运输车近1000辆,并将继续投入213亿元加快推进处理设施建设,满足生活垃圾分类处理需求。
由上至下的推进下,垃圾分类是否会迎来第二春,值得期待。
结语
2010年,导演王久良以一部《垃圾围城》的纪录片展示了北京城被周围大大小小的垃圾场包围,它们组成了北京的“七环”。
在片中,他曾围绕北京周边行程一万五千公里,走访了四五百座垃圾场,拍摄了1万多张照片和超过60小时的视频素材。
从被污染殆尽的河流、山丘,到十几万靠分解垃圾为生的农民,甚至还有被用垃圾饲养大的牛、羊、猪等家畜。
王久良向人们揭示了这些垃圾是如何被从城里运送出来,在对环境造成巨大破坏的同时,很多垃圾实际上又通过家畜等食品回到人们的体内。
9年过去,垃圾分类终于正式落地,《垃圾围城》里的恶性循环也有望得以改善。而在这场风风火火的垃圾分类大战中,新的财富蓝海或许已经显现。
雷军前几年曾在公开场合说过:“只要站在风口,猪都能飞上天。”而马云也在几年后像是回应般表示:风口过去,摔死的都是猪。
如今,垃圾站在这个风口之上,到底是“飞上天”还是“摔下地”,这一切还要用时间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