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崑焘:湘军幕后的顶梁柱
2019-09-23陈文革
陈文革
湖南湘阴郭氏三兄弟,郭嵩焘(1818-1891)为长,郭崑焘(1823-1882)为次,郭嵛焘(1827-1880)为三。郭嵩焘亲家曾国藩评价三人:“湘阴三郭,论学则一二三,论才则三二一。”
对此,胡林翼也有过类似看法,郭嵩焘后来在《志城五十寿序》中坦然接受这一评价。确实,郭嵩焘长于学,为著述之才,敏于观察,善于思索,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学問家和思想家,但他不谙为官之道,不胜繁巨,曲高和寡,到处受挫。两个弟弟的学问虽不及他,但办事之才却优于兄长,特别是郭岜焘,在湘军与太平军长期作战的过程中,在湖南实际上充当了湘军后方的顶梁柱。
郭岜焘,派名先梓,字仲毅,号意城,晚年自号樗叟。幼时即聪明出众,两岁时,母亲教他识字,7岁能文,有神童之称。12岁即与兄长郭嵩焘同补县学生员(秀才),其复试考卷,文章瑰丽,颇具风采,主考官见他年幼,便戏言:“你的考卷如此精彩,莫非是你兄长所为?”郭嵬焘不服,说道:“不信,你再出一题。”考官真的再出一题,郭岜焘伏案疾书,立刻成文,考官大为惊异。
后来,他随兄长赴岳麓书院就读。1844年,乡试中举,次年随兄长人京参加恩科会试,可惜两人均名落孙山。1847年,兄弟两人再次人京会试,郭嵩焘中二甲三十九名,赐进士出身,郭岜焘则再次落第。从此,郭岜焘不再人京会试,专心讲求经世之学。
1852年5月,从永安突围出来的太平军一路北上,声势浩大地杀进湖南,并于9月攻打省会长沙。左宗棠赶忙将全家从湘阴柳庄迁到玉池山白水洞,随行的还有其二哥左宗植一家、连襟张声玠(1801-1848,清戏曲作家)的遗孀周诒蘩及两个儿子张起新、张起毅。郭嵩焘、郭岜焘、郭嵛焘兄弟则迁居邻近的梓木洞一带。
一天,3名公差骑快马来到白水洞,打破了深山里的宁静。公差马背上驮着一份厚礼,两名公差将礼物搬进左家,并将两封信交给左宗棠,一封是从云贵总督调任湖南巡抚的张亮基写的,另一封是左宗棠的同窗好友、在贵州任知府的胡林翼写的。胡林翼估计左宗棠不会轻易出山,因此写了一封亲笔信,帮张亮基说话,诚邀左宗棠出山协助张亮基。
左宗棠看完信,沉思一阵,对公差说:“此事非同小可,我须慎重考虑。你等暂且先回,转告张抚台,我若同意,则三日内赶到长沙,若三日未到,就请张抚台另请高明。”其实,当时左宗棠本是要拒绝张亮基和胡林翼的邀请,但在郭嵩焘劝说下,最终随着郭崑焘、郭嵛焘兄弟赶赴长沙。
郭崑焘遵郭嵩焘之命,和左宗棠同时人幕,帮助张亮基参赞军机,共守长沙城。太平军久攻长沙不破,不得不撤围北上,出湖南,占武昌,顺长江而下,定都南京。
1853年年初,张亮基升任湖广总督,又延请郭岜焘和左宗棠同往。当时武昌城遭太平军洗劫,百废待兴。郭岜焘协助张亮基兴利除弊,两湖军政日新月异。张亮基见郭岜焘和左宗棠兢兢业业,办事干练,于是对他们说:“军情有缓急,间或在眉睫间,以后如遇急事,可先发先行,然后再告知于我。”张总督对郭、左二人依托之重和信任之深,官场罕见。
一日,太平军悍将李开方部从河南突然折行人鄂,郭岜焘半夜得报,急忙披衣赴左宗棠处商议,然后迅即调兵夜袭太平军。李开方没料到郭岜焘、左宗棠出兵如此神速,结果大败。次日晨,捷报飞递张总督府第,张亮基方才知晓,他心有余悸地说:“倘若稍逾时辰,待贼军行至平原地带,岂可言胜!”
当时,江南尽是太平军出没之地,无处不乱,唯湖广稍安,这与郭岜焘、左宗棠协助张亮基处置有方密切相关。不久,张亮基调抚山东,郭岜焘和左宗棠辞归湖南。几年后,张亮基再遇郭嵩焘时,还念念不忘说:“我在两湖,幸得意城(即郭崑焘)和季高(即左宗棠)二人,助之有成,山东求一人不得,是以无成。”
郭崑焘、左宗棠由鄂回湘,又为湖南巡抚骆秉章(1793-1866)礼聘,左宗棠专助军政,郭岜焘专助财税。为了筹集军饷,郭岜焘听其兄郭嵩焘之言,力排众议,在湖南首倡厘捐。1855年6月,骆秉章允许湖南全省开办厘金,设立厘金总局于长沙,郭岜焘出任湖南厘金总局总管一职。从此,全省每年得厘金八九十万至120万不等,湖南军饷来源得到基本保障。此后,湖南财政在郭岜焘主持下,兵饷大增,成为出征东南各省湘军的财政支柱。
1860年,左宗棠因被湖广总督官文构陷,不得不离开骆秉章幕府。郭崑焘一个人留在湘幕总理一切,独撑时局,后来的湖南巡抚继任者毛鸿宾、恽世临等一如继往倚重于他。前后十余年,湖南一省支撑起东南半壁江山,经常八方出警,四处支援。郭岜焘运筹帷幄,随军情缓急,援兵助饷,哪里有急,驰援哪里,即使远至数千里,也策应迅速。
1864年,湘军攻下南京,为处理好战争的善后事宜,郭岜焘继续留署两年,紧急筹饷数百万两,资助曾国藩裁撤湘军,安置伤残老弱。随后,他功成身退。
1867年,刘崐任湖南巡抚,又强请郭岜焘出山平定苗乱。1870年,苗乱平,郭崑焘又辞归。后来,曾国藩多次劝他从征,他均婉言谢绝,再不过问军政。
郭岜焘第一次出山时,即申明无意仕宦。从1852年至1870年,入幕近20年。先后担任张、骆、毛、恽、刘五任巡抚幕僚,意在救民利国,别无功名利禄之念。他守道以自处,以直诚感动上下。因此,他与儿任巡抚都相处融洽,协力同心,无事不顺,。历任巡抚都念其劳苦功高,多次上奏,由举人保国子监助教,升内阁中书,四品卿,加三品衔,赏戴花翎。对于这些功名,郭崑焘从来没有汲汲以求。别人以为他是为名利而出入幕府,他默然不作辩驳,仅仅在给长子郭庆藩的训言中才解释,“君子之进退,审乎道而已”,只有将“名利”二字极力摒除,自甘寂寞,才能使自己一辈子受用无穷。郭嵩焘说他“其心求利国家,不以利己”。
天下“太平”之后,郭岜焘过起了宁静悠闲的晚年生活。从1870年至1882年这十余年问,他主要做了以下两事:
一是郭庆藩任官江浙,他随子而居。居浙数年,他游遍江浙名山胜迹,时常诗兴大发,留下诸多佳作,其中隐约可见他晚年的豁达和豪放。他登临浙江嘉兴南湖湖心岛上的烟雨楼,即题联:“小别西湖,却来此地看烟雨;相逢南浦,同上高楼话水云。”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凸显散淡性情和阔大胸怀。其诗文后来辑为《云卧山庄诗集》《云卧山尺牍》《云卧山庄别集》。
二是关注子女成长,专注良好家风培养。他所作家训,纵谈读书、做人、为官之善道,后编为《云卧山庄家训》。
光绪八年(1882)十月十九日,郭岜焘于长沙无疾而终,享年60岁,葬于长沙东乡羊石潭山,墓庐名“樗植墓庐”。
郭岜焘五任湘幕,支撑危局,保境安民,拯救东南,以其经世之才和务实之能,在幕后成就了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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